在少年娶了她以后,她也明白自己不再是以前那個舞姬。而是真真正正要忘掉之前的記憶,為他打理這個家了。要忘掉的,也包括他,凌將軍。
她囑咐自己不要再想起他,把他忘記。這也不是第一次囑咐了,但她明白,只有反復囑咐自己才能見成效。
說來也奇怪,在少年教她讀書寫字時,在她叮囑少年努力進學時。心底對他的那絲愛慕之意,似乎是徹底的煙消云散了。可真的煙消云散了嗎?那處傷口如果結疤是最好的,就怕日后想起來,那結好的疤還要再被揭開一次。
少年一如婚前那樣,并沒有因為她曾是舞姬就嫌棄。甚至在教她讀書寫字時她反復忘記,他也只是揉揉她的頭,從不責罵。
她沒有辜負他的努力,學得很快。那日他進京趕考,她在他的回途中寫了一封信。雖然內容極其簡單,也只不過是些囑咐日常表達思念之類的話。等他回來時卻高興的像個孩子,明明已經是二十多歲的人了。
顏文生的愛意,總讓她愧疚。他明白自己對顏文生的愛慕之意,更多的是感恩圖報,而非自己對凌將軍的愛慕。但這感恩之意,也確確實實讓她對他忠誠,夫婦二人的生活相當和睦。
他教她作詩,當看到她分不清什么律詩絕句,什么平仄轉換時,他總是在笑一笑之后給她解釋。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漸漸的也懂得作詩了,只是文筆略顯稚嫩,像是小孩子的習作。“這樣已經很好啦,我可是聽說過,有的人學一輩子也學不會呢。”他總是這么安慰她,在他的幫助下,她一點點進步了。
那日她為他寫下一首:
白云生天為鳥柔,浮萍生水為誰謳;楊花生柳為風愁,信生君手為我歡。
這首詩被他珍藏了起來,美其名曰:“第一首詩是詩人最珍貴的寶藏。”可她又何嘗不明白,那是對她的尊重和愛護。
他似乎從來不對她提子嗣之事,她擔心他留不下后代。她問他時,他卻說:“生產不是你們女子的鬼門關嗎?我寧愿沒有孩子,也不要讓你去走鬼門關一趟。”
她雖然感動,卻也過意不去。
在婚后的第五年里,她為他生下了兩個孩子。他在高興之余,也沒忘囑托她注意身體。
兩個孩子都生得冰雪可愛,在老師的教導下進步也很快。她這輩子應該是沒有什么遺憾了,除了那個被她放下的他。她這么想著。
又過了很久很久,傳來凌將軍要結婚的消息。
即使顏文生嚴格把控了各家的口風,這消息還是傳到了她這里。那一天的晚上,她輾轉反側,淚流滿面,徹夜難眠。
不是說好了已經忘了他嗎?不是告誡自己要放下他嗎?她譴責自己,卻無法改變這心痛。
顏文生明白她的心意,沒有說什么,只是抱住了她。“他連妻子都娶了,看來是真的把我忘了。不對,從始至終他就沒有把我放在心上過,現在把我忘了,也不是他的錯。我也該把他放下了……”
這一世,兩相忘,再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