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策回了房間，翻來覆去無法入眠。

　　下半夜，死士傳來謝府的消息。他翻身起來，穿了鞋走到庭院里，正巧在碰到了王婉。

　　“這么晚了，婉兒怎么還不睡？”

　　“父親不是也一樣無眠嗎？”王婉從廊下起身，兩人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王婉將燈籠放在石桌上，暗黃色的照亮了王策半面愁容，王婉知道父親定也是在為謝氏一事焦慮。

　　不少飛蛾扇動著翅膀撞向燈籠，發(fā)出噗噗的聲音。

　　“如今謝氏一事，不知父親可有開解之法？”王婉試探著問道。

　　“此事還不知道緣由，難有釜底抽薪之法，為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靜觀其變了。”王策沉吟著，轉(zhuǎn)而又望向女兒，“今日之事婉兒又是如何得知，務(wù)必詳盡道來。”

　　王婉又將宮宴上發(fā)生的事詳細(xì)的敘述了一遍，她越說，王策臉上的神色越是凝重。直到她將自己對謝妶說的話重復(fù)完，王策長嘆了一口氣，仰頭望著殘?jiān)魯鏨瘛?p>　　“只希望陛下能看在謝氏兄長為國戰(zhàn)死的份上，對他們網(wǎng)開一面。”王婉緩緩開口，心中也是糾結(jié)不已。

　　“對君王而言，有功遠(yuǎn)不如一句有用。”

　　一時間父女倆都沉默不語。

　　兩人都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廊橋的轉(zhuǎn)角處隱藏著一個身影。那身影佇立了許久，才悄然離開，沾了泥的衣擺從轉(zhuǎn)角閃過，消失不見。

　　翌日王策休沐，他站在門前，親自看著妻女帶了氈帽，登上前往京郊莊子的馬車，派去問話的仆人躬在王策身前回話，說王韜一早就動身出城了，不知道去了何處。

　　“既如此，就不等他了。”王策拽了韁繩上馬，身后跟著兩輛王氏的馬車，輕車簡行。以免引起注意，他只送到城門口。兩路人馬在城門口分道揚(yáng)鑣，王策站在城門前，目送著馬車逐漸遠(yuǎn)去。等路上徹底沒了車影，這才轉(zhuǎn)身策馬離開。

　　守城的侍衛(wèi)看著馬上不停回頭的王策，沖著另一個人嘀咕著：“這王大人還真是深情，把夫人當(dāng)成寶貝一樣捧著。”

　　“可不是嘛，前幾日都半夜了還送出城養(yǎng)病，老夫老妻了還在乎的跟眼珠子一樣。”旁的侍衛(wèi)幫腔道，兩人插著腰站在城門口咋舌。

　　“你們說誰半夜出城？”一道男聲從他們倆身后響起，兩人俱是一怵，趕緊轉(zhuǎn)過身看來。

　　喲，這不曾經(jīng)的頂頭上司楊統(tǒng)領(lǐng)嘛。

　　雖然楊敏之被皇帝暫時革了職，但楊皇后還躺在皇帝的身邊呢，誰敢惹了這位記仇的爺呢？那兩人點(diǎn)頭哈腰，圍在楊敏之身邊，表情諂媚。

　　“問你話呢！”楊敏之陰沉著臉。他本就心里不痛快，好不容易聽到點(diǎn)蛛絲馬跡，哪怕是捕風(fēng)捉影他也不想放過，有皇后撐腰，得罪誰他都不在乎！

　　“前幾日，鴻臚寺的王大人在丑時曾有一輛馬車出城，說是送夫人出城看病。”

　　“那你們他馬的還不上報(bào)？”楊敏之咬牙切齒，伸手就是兩巴掌，扇的守城侍衛(wèi)暈頭轉(zhuǎn)向。

　　那兩人見事態(tài)不對，收斂了賠笑的臉，連連點(diǎn)頭請罪，如小雞啄米般：“小的只以為要上報(bào)百姓的出入記錄，不知道王大人的也要……”

　　“馬車?yán)鎰氖欽l，看清楚了嗎？”楊敏之懶得聽廢話，迫不及待的出言打斷。

　　挨了兩巴掌，那兩人哪還敢往刀口上撞？這事擺明了出大問題，兩人都支支吾吾的，誰也不想承認(rèn)自己的瀆職。楊敏之圍著這兩人踱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低垂的頭顱，壓制性的伸出手，罩住其中一人的后腦勺，湊在兩人中間輕言道：“腦袋嫌重了是不是？”

　　“楊統(tǒng)領(lǐng)饒命，楊統(tǒng)領(lǐng)饒命啊！”那人撲通一聲跪下，“王府出示了手牌，說是主母病急不讓掀開來看，小的查驗(yàn)其真?zhèn)魏缶頭判辛耍蠼y(tǒng)領(lǐng)大人明鑒啊！”

　　那人面如土色，抖得像篩子一樣，看著楊敏之的眼神又驚又懼，豆大的汗珠從臉上劃過，流進(jìn)眼睛里刺的生痛也不敢抬手擦拭，只小心翼翼的偷瞟這楊敏之的神情。

　　楊敏之面色陰沉，見那人恐懼如此，諒他也不敢編造謊言誆騙自己。他望著王策離開的方向疑慮重重，想起那晚王婉的冷淡，心中一計(jì)已然成型。他勾了勾，一旁的家仆湊上前聽他吩咐，隨后領(lǐng)命離開。

　　“你，”楊敏之轉(zhuǎn)身，指了跪在地上的侍衛(wèi)，“跟我進(jìn)宮去見皇后娘娘。”

　　“啊？小的……小的……”

　　“放心，”楊敏之見他語無倫次的模樣，臉上滿是輕蔑，“只要你說的都是真話，我保證你能活著出來。”

　　楊敏之一刻也不想多耽誤，騎了馬向皇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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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崇剛剛下朝，在奉天殿換下朝服，看著案上的一疊奏折皺眉。

　　“今日的折子怎么這么多？”他自顧自的嘀咕，隨手翻開一本，乃是南湖水官呈上來的加急，白字黑字寫著南湖水位猛漲，汛期提前，贛州恐有水患。

　　皇帝眉間擠成一團(tuán)，面色逐漸凝重起來，急忙拿起另一本奏折，也是水患；再翻再看，還是水患，荊湘益各州都報(bào)了水災(zāi)，已是刻不容緩之勢。

　　“德勝！”李崇高聲喊道，“把那些朝臣給朕喊回來！快！”

　　皇帝大吼著，德勝的腳還沒踏進(jìn)奉天殿，旋即轉(zhuǎn)身向?qū)m門口跑去，氣喘連連。剛剛走出宮門的大臣們又被一一召回議事堂，得知水害之后議論紛紛。皇帝坐在席上，臉色陰晴不定，渾濁的眸中射出精光，從堂下臣子們的臉上一一逡巡過。

　　謝氏剛剛?cè)氌z，南部就報(bào)水災(zāi)，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為之？

　　“王策人呢？”皇帝扭頭向德勝問道。

　　“王大人今日許是休沐吧。”德勝躬身，為皇帝端上熱茶。

　　“陛下！南方水患已是刻不容緩，臣等認(rèn)為應(yīng)先讓謝常穩(wěn)定大局，等此事解決之后再審其失職，如此才能解燃眉之急。”堂下的臣子陳情道。

　　左啟明左右張望著，視線和隊(duì)首的楊丞相相撞，心中了然，舉了笏牌上前道：“陛下，微臣以為謝氏之罪不可輕饒，司空部尚有其他人可解水災(zāi)，輕易放過謝氏有損天威！望陛下三思！”

　　朝臣們針鋒相對，爭論不斷，李崇看著堂下諸人，心中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