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天公園。
周圍是平靜如鏡的湖面,坐在船上,宛如置身于涂抹華麗色澤的風(fēng)(fēng)景油畫里。有時(shí)(shí),帶著涼意的秋風(fēng)(fēng)拂面而來(lái),順著幾只飛鷺的悠然影子望過去,遠(yuǎn)(yuǎn)邊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夕陽(yáng)(yáng)下更增添了幾分秋意。
恍惚間,春河記起,又到一個(gè)(gè)涼意四起的秋天了。遠(yuǎn)(yuǎn)望秋風(fēng)(fēng)中的湖天花園,看得見他們?cè)?jīng)租住了大半年的公寓陽(yáng)(yáng)臺(tái)(tái),許多熟悉而親切的面孔,一個(gè)(gè)一個(gè)(gè)快閃的電影鏡頭似的,在他的面前一晃而過。
本來(lái)古蕓想去孝賢寺拜佛,給媽媽祈禱,然后慣常地去寺廟附近吃些風(fēng)(fēng)味小吃,不料她倆到了門口,寺廟大門居然關(guān)(guān)了。
春河就說(shuō),不如去湖天公園逛一逛吧,那里湖景很美,頭頂上有飛鷺的影子,可以一邊劃船一邊欣賞風(fēng)(fēng)景,難得清閑。
古蕓笑說(shuō),好呀,好呀,我也喜歡。不料說(shuō)完皺眉頭,凝視春河的臉一會(huì)(huì)兒,好奇地問,不是你們以前住的地方么?你還看不夠么?
春河無(wú)語(yǔ)了。
“你在想什么?你心里好像有秘密,就是不肯告訴我呢?”
“哪有秘密呀?”春河笑了說(shuō),“有秘密不稟告領(lǐng)(lǐng)導(dǎo)(dǎo),不死罪么?“
“騙人!沒秘密?”
古蕓的心情特別好,因?yàn)樗墓篩姆槳傅玫街x杏芳的首肯,終于在董事會(huì)(huì)上通過了。
謝杏芳顧全家庭,沒動(dòng)(dòng)錢龍父子的蛋糕,保留他們的職務(wù)(wù)沒變,但分給女兒很多股份,讓古蕓在董事會(huì)(huì)里的說(shuō)話聲音響亮起來(lái)。
古蕓沒有忘記推薦春河當(dāng)(dāng)外貿(mào)(mào)部經(jīng)(jīng)理,特意跑去跟謝杏芳說(shuō),春河人不錯(cuò)(cuò),一直兢兢業(yè)(yè)業(yè)(yè),業(yè)(yè)績(jī)(jī)傲人,公司給他多分些股份,留住人才呀。
本來(lái)謝董事長(zhǎng)(zhǎng)對(duì)(duì)春河印象不錯(cuò)(cuò),贊譽(yù)(yù)有加,看見女兒極力推薦,就一口答應(yīng)(yīng)下來(lái)了。
“哎,Mary,你讓我認(rèn)(rèn)購(gòu)(gòu)股份,我哪有那么多錢呢?我跑出去借錢借了很久,肯借給我的人沒幾個(gè)(gè)…最多,最多我能借到幾萬(wàn)塊錢,唉...”春河看著古蕓,眼神黯淡。
“你沒錢,我去跟我媽說(shuō)一下,給你錢。別擔(dān)(dān)心!”古蕓坐在船頭,長(zhǎng)(zhǎng)頭發(fā)(fā)被大風(fēng)(fēng)吹起,像一面飄揚(yáng)(yáng)的旗幟。
“那,那怎么行啊?不好的!”春河拒絕。
“你別管了,春河,以后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不行,不行!不能要!你讓我替代馬保偉當(dāng)(dāng)外貿(mào)(mào)部經(jīng)(jīng)理,把我的工資提上去,我拿回該得的,夠感謝你了!”
春河記得,那一天謝杏芳主持全體員工大會(huì)(huì),宣布他取代馬保偉時(shí)(shí),他的心情特別激動(dòng)(dòng)。
大會(huì)(huì)散場(chǎng)(chǎng)之后,當(dāng)(dāng)他走出門外看見馬保偉滿臉悲愁被警察戴上明晃晃的手銬推上警車的時(shí)(shí)候,他忽然覺得馬保偉非常可憐。
他還看見那天錢克海缺席了,錢龍也不知去哪兒,過好幾天,才看見父子倆沒精打采回來(lái)公司。
“春河,你太要面子了,都這個(gè)(gè)時(shí)(shí)候了,都這個(gè)(gè)時(shí)(shí)候了…”古蕓嘆氣,異常無(wú)奈。
“嗯,我有個(gè)(gè)想法,不知道行不行?”過了片刻,春河說(shuō)。
“你說(shuō)!”古蕓的眼里閃現(xiàn)(xiàn)出一絲驚喜。
“我認(rèn)(rèn)購(gòu)(gòu)自己股份的資金,讓公司借給我,然后連本帶息,每個(gè)(gè)月從我的工資里扣。怎么樣?”
“成,我去跟我媽說(shuō),她一定會(huì)(huì)答應(yīng)(yīng)!”古蕓高興說(shuō),“你知道這次公司搞股改,搞改革,我媽可是拉下老臉,跟錢克海吵了幾次架!”
“那也是做對(duì)(duì)的事情呀!”春河說(shuō)。
“是呀,我媽很不容易,頂住很大壓力,為了公司...現(xiàn)(xiàn)在錢克海看見我,想殺我的心都有了。”
“他們父子忍你很久了...”
“唉,我也只是想幫我媽媽,才插手公司那么多事,我可以不管的。你知道我沒有爸爸了,只剩媽媽...”古蕓說(shuō)著,忽然哽咽一聲,似乎想哭,“我媽太想讓自己的企業(yè)(yè)上市了,那天,我在我媽面前大哭,發(fā)(fā)誓一定要幫她圓夢(mèng)(mèng),有朝一日能讓家福上市,了卻她心頭的一樁心愿…
“春河,你能幫我嗎?”古蕓盯著春河的臉,等待他的回答。
“Mary,別這么說(shuō)。你一直關(guān)(guān)心我,看重我,提攜我…你對(duì)(duì)我的好,我不會(huì)(huì)忘記…我只擔(dān)(dān)心自己能力有限,可能會(huì)(huì)讓你失望…只要能做到的,我都會(huì)(huì)幫你!”
忽然想起去年酷熱的夏天,那時(shí)(shí)的他求職四處碰壁,走投無(wú)路。如果不是她留住他,他現(xiàn)(xiàn)在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的眼睛忽然濕潤(rùn)(rùn)了,害怕讓古蕓發(fā)(fā)現(xiàn)(xiàn),說(shuō)完了,轉(zhuǎn)(zhuǎn)頭望去遠(yuǎn)(yuǎn)處的微波蕩漾的湖面。
古蕓看著春河,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嗯,有些事,你還是不明白我呢…你名校畢業(yè)(yè),年輕,肯干,只要你努力,沒有不行的。我相信你!”
過一會(huì)(huì)兒后,古蕓有點(diǎn)(diǎn)兒沉重的說(shuō),“后面你的擔(dān)(dān)子很重啊。你要放手引進(jìn)(jìn),培養(yǎng)(yǎng)人才,搭建自己的團(tuán)(tuán)隊(duì)(duì),把業(yè)(yè)務(wù)(wù)做大做強(qiáng)(qiáng)。后面有我,我會(huì)(huì)配合你,你放心。以后咱們都會(huì)(huì)更忙了。”
“好的!”
“未來(lái)幾年公司計(jì)(jì)劃加大國(guó)(guó)外市場(chǎng)(chǎng)開發(fā)(fā)力度,在中東,歐洲,北美開設(shè)(shè)辦事處,參展,你要跑很多國(guó)(guó)家,聯(lián)(lián)系很多很多客戶。很奔波,很辛苦。你要有心里準(zhǔn)(zhǔn)備哦。”
“先加油啦!”春河回答。
“對(duì)(duì)了,上次跟你說(shuō)的出去租房住的事兒,我媽同意了。”
“哦!謝董身體不好...你這樣拋下她,可能不太好吧。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呢?”
“不是,不是,春河...”古蕓似乎不高興了,急忙說(shuō),“我媽也覺得我跟錢克海住一起也不太好,摩擦很多,她夾在中間不好做人。她現(xiàn)(xiàn)在肝病好了,可以一個(gè)(gè)人照顧自己了。我提起出去租房子住的時(shí)(shí)候,還說(shuō)你住在我的附近,她聽了,不太擔(dān)(dān)心,點(diǎn)(diǎn)頭了。”
船慢慢劃近湖中央一個(gè)(gè)種滿花草樹木的小島時(shí)(shí)候,耳邊飄來(lái)悠悠揚(yáng)(yáng)揚(yáng)(yáng)的笛聲,像一團(tuán)(tuán)一團(tuán)(tuán)輕柔的雪花撞在臉上,他倆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靜靜傾聽起來(lái)了。
我有一個(gè)(gè)夢(mèng)(mèng)像雨后彩虹
用所有淚水換來(lái)笑容
還有一種愛穿越了人海
拾起那顆迷失的塵埃
你的呼吸越靠越近
將我抱緊
我睜開雙眼想你在身邊
無(wú)所謂永遠(yuǎn)(yuǎn)還是瞬間
靜閉上了眼你卻又浮現(xiàn)(xiàn)
帶我遠(yuǎn)(yuǎn)離寂寞的邊緣
忘了是非沒有傷悲
無(wú)怨無(wú)悔
我擁抱著愛當(dāng)(dāng)從夢(mèng)(mèng)中醒來(lái)
你執(zhí)(zhí)著地等待卻不曾離開
舍不得分開在每一次醒來(lái)
不用再徘徊你就是我最美的期待
———周筆暢《最美的期待》
“什么歌呢?聽著心里好舒服喲!好像在哪聽過,一下想不起歌詞來(lái)...我現(xiàn)(xiàn)在好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反復(fù)(fù)聽它一百遍!”
“我聽歌也很少看歌詞的,那個(gè)(gè)調(diào)(diào)子先要對(duì)(duì)上感覺,才想去了解歌詞。”春河微笑。
“我也一樣。”古蕓也笑了,問,“能幫我找到這首歌的名字么?”
“我想想!”春河說(shuō)。
“好的,我把它的旋律記在腦海里了,希望回去的路上,不會(huì)(huì)忘掉它。”
“咦,那個(gè)(gè)笛子吹得太像田園了。田園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就在島里呢?”春河對(duì)(duì)田園的歌聲太熟悉了,忽然心里一動(dòng)(dòng),說(shuō),“把船停一下,去小島里看看。”
“好呀。”古蕓贊成。
她看見諾大的湖面上有一個(gè)(gè)小小的孤島,覺得很稀奇,也想進(jìn)(jìn)去看看風(fēng)(fēng)景了。
他倆停靠了船,系好船,然后爬上島岸,順著纏綿悱惻的笛聲走過去。
春河一邊走一邊想,“一定找到吹笛子的那個(gè)(gè)人,太像田園的風(fēng)(fēng)格了。希望他就是田園!即使他不是田園,也要告訴他,我很喜歡他的笛聲,因?yàn)槲矣幸粋€(gè)(gè)很像他的朋友,他也非常喜歡吹笛子,彈吉他。那人聽了一定很高興,把我也當(dāng)(dāng)成他的知己吧。”
他們感覺快要靠近吹笛子的人時(shí)(shí),笛聲忽然停止了,消失了。
“奇怪!”春河詫異,低聲說(shuō),“人到底去哪兒了?”
“呵呵,”古蕓笑起來(lái),“是不是咱們耳朵不好使,聽錯(cuò)(cuò)了?”
“哦。不可能吧?”春河皺著眉頭,滿臉迷惑。
環(huán)(huán)顧四周,夕陽(yáng)(yáng)照耀的小島上,一片荒蕪。只有秋風(fēng)(fēng)掠過樹梢的聲音。涼亭里,草叢中,石凳上,樹底下,幾對(duì)(duì)年輕情侶正在忘情地?fù)肀Ы游恰?p> “你給田園打個(gè)(gè)電話,問問他現(xiàn)(xiàn)在哪里吧。”古蕓說(shuō)。
“他走后換手機(jī)(jī)號(hào)(hào)碼了,我也不知道他的新號(hào)(hào)呢。”春河轉(zhuǎn)(zhuǎn)身,背對(duì)(duì)古蕓,微微嘆氣。
“哦。這樣呀,你倆,你倆究竟怎么了...”
“沒事。沒事…”
他倆在小島里又走了幾圈,尋尋覓覓一會(huì)(huì)兒,還是沒看見吹笛子的人,連笛聲也徹底消失了。
“咱們回去吧。”古蕓說(shuō)。
“嗯,好的。”春河戀戀不舍,幾次回頭望了望小島里的涼亭樹木。
他非常期盼田園的出現(xiàn)(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