漼芷沅一邊弄手頭的資料,一邊內心掙扎。辭職報告在手里摩挲了幾十遍卻遲遲沒交出去,她不知道怎么開口。江星澤正在核對電腦上的數據,陳石抱著一箱箱課本進來了。這幾天的東西太多了,堆滿了本就不大的辦公室。“江老師,本子放哪?”漼芷沅桌子上還有一大片空位,“陳哥,放我桌上吧!”“好嘞!”抱的東西太多了,陳石一個沒注意不小心把漼芷沅桌上的文件掃了下來,他趕緊去撿,看到了辦公桌上的辭職報告,漼芷沅想遮擋已經來不及了。“漼老師,您要辭職啊?”話音剛落,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過來,這座大山的教育,一直都是由這在場的五位老師撐起來的。江星澤放下手中的事不可置信的走過來,“你要辭職?”漼芷沅甚至都不敢直視大家的眼睛,她深呼一口氣然后點點頭,辦公室瞬間炸開了鍋。
“咱們這個教育體系本來就人少,如今再走一個運營豈不是更艱難了!”
“是啊,本來咱們五個人帶班就已經身兼多個科目,漼老師要是走了那多出來的課誰來帶?”
大家紛紛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大部分都是勸她留下來的。漼芷沅站在原地不敢說話,江星澤看出了她的難言之隱,“我們出來說。”
離開鬧哄哄的環境,漼芷沅終于舒了口氣。“已經決定了嗎?”漼芷沅回答的模棱兩可:“差不多吧。”其實漼芷沅要離開是意料之中的事,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江星澤沒有開口阻攔,反而是在很認真的向她道謝:“很感激你為大山里的孩子奉獻這么多年的青春,那我就祝你前程似錦,未來可期!”漼芷沅不理解,“你不怪我?”江星澤笑的云淡風輕,“怎么會怪你,你為這里做的已經夠多了,這些年是我欠了你的。”漼芷沅的眼淚開始在眼眶打轉,江星澤什么都知道的,知道她來這里的目的,知道她對他的心意。“既然覺得虧欠,就沒想過要彌補?”江星澤不斷地搓著雙手,“說實話,想過。”江星澤望著遠處的天邊久久無言,漼芷沅幫他說出了后面的話,“只是對于我的那點虧欠還不足以讓你搭上一輩子,對吧?”“不是的!”江星澤趕忙出口否認,漼芷沅不斷地擦拭著眼淚,可今天她就像決堤一樣,怎么擦都止不住。“我這輩子是注定要留在大山的,你很好,我耽誤不起。”江星澤伸手遞過來紙巾,“你要是已經決定好了就告訴我一聲,我想去送送你。”江星澤走了,漼芷沅嘴里喃喃道:“如果我情愿被你耽誤著一生呢?”江星澤回到辦公室,心里隱隱作痛,上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在許如言悔婚的那天。原來對于漼芷沅,他也已經有了這樣的感覺。
晚上江星澤一個人出來吹風,陳石看透了他的心事,“江老師,去我屋里喝一杯?”江星澤想了想還是搖搖頭,“算了,明天還有工作要做呢,喝酒誤事。”陳石才不管這些,拉著江星澤就往里走,“工作哪天沒有,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就放縱一次不礙事的。”進了屋,陳石爐子上早就溫好了幾罐啤酒,桌上還有一碟花生米。江星澤打趣道,“你今晚是早就準備好要灌醉我啊!”陳石熟練地打開遞給江星澤,“來,一醉解千愁!”江星澤酒量很一般,可那天晚上,四五瓶下肚卻絲毫沒有醉意,倒是陳石,雙眼發紅,一看就是酒精上頭了。他醉了,開始斷斷續續講述當年年輕的事。“有有他媽,是當年村里給我說的媳婦,我當年仗著進城念過幾天書,就一直看不上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鄉下婦女,一直吵著要悔婚。”陳石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了柜子上的結婚照。“你看,那個就是。”江星澤看著照片里的人,“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陳石摸了摸臉,“當年這個婚,是我爸給我兩巴掌打進去的。一次在民政局,一次在新房里。我不愿和她同房,她也心甘情愿的忍著我,依舊每天早起下地干活,伺候我爸,伺候我。我爸當年癱瘓,一直都是她在盡心照顧,我們村的人每次說到她都是好聽的話。”陳石說起亡妻,眼神中是無限的眷戀。江星澤也聽的入神,“那后來呢?”“有一天,我半夜才從山上打獵回來,回到家時,屋里的爐子燒的熱熱的,桌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她坐在凳子上打盹等我回家,就那一刻,我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的。”“我爸當年病的嚴重,光靠家里的那些收入根本撐不住,我就尋思著到城里去打工。她知道后一句阻攔我的話都沒有,她為我收拾行李,還裝上了家里僅有的錢。”陳石端起酒杯,“那時候通信不方便,全靠人寫信。她又不識字,只能找村里的先生代寫。這輩子我只收到她三封信。第一封送到我手里的時候,她已經懷孕快五個月了;第二封她告訴我爸能下地走路了。”陳石的話到這里戛然而止,“那,最后一封呢?”陳石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哽咽的說道:“第三封是她的死亡通知書。”陳石痛哭起來,“我爸當年癱瘓很嚴重,是她每天按摩,盡心盡力的伺候,硬是把我爸伺候的能下地了,她用命給我留下了有有。”江星澤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只能幫他把酒倒滿,能想象這些年來,多少個日日夜夜里,陳石都是在痛苦和自責中度過的。二人坐了很久,直到天邊漸漸地泛起了魚肚白。
江星晚剛回公司沒幾天,總部又下達了新的指令,去J市出差。J市是她的家,這趟既能工作又能回家,江星晚高興了好幾天。“那臭小子的假期快到了吧?等他回來我再走。”這幾天江星晚發現一個問題,她一提王凌舟,南默就沒好臉色。江星晚又不好直接問南默,就只好從簡亦白這里入手。“他呀!他這是被小少爺偷家了。”江星晚沒懂,“啥意思啊?”簡亦白故弄玄虛,“等你見了人你就明白了。”當南萱以王凌舟女朋友身份站在江星晚面前的時候,江星晚終于理解了南默的反應。大家坐在一起吃飯時,所有人都和顏悅色,除了南默。王凌舟旁若無人的給南萱夾菜,可謂是照顧的無微不至。江星晚和簡亦白習慣性的看了看南默,南默從進門開始眉頭就沒舒展過。照簡亦白的話來說,王凌舟來了一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三人本是在同一所大學留學,當初王凌舟為了接近南萱,主動加了他的直系學長南默,二人一開始聊的還算不錯,結果等南默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和南萱在一起了。對此南默非常生氣,一找到機會就收拾王凌舟。江星晚聽到這個解釋笑的岔氣:“沒想到一向精明的南默讓一個小白給算計了哈哈哈哈哈哈。”
江星晚安頓好公司就又馬不停蹄的出發去了J市,周牧禾不知道她的行程還正在同符知節和陶椋二人準備他的告白儀式。“這里弄一個玫瑰花拱門,然后這里…”陶椋手舞足蹈的布置著現場,他對這種策劃非常感興趣。曾經他還妄想過,如果在乒乓球界沒有出頭之日,他就去當婚禮策劃師。周牧禾還正一遍一遍的準備他的告白詞,符知節的一句“我靠!”打斷了二人。“怎么了?”陶椋圍過來,看到符知節朋友圈林莘漫的動態,是她和江星晚到達J市的照片。周牧禾瞪大眼睛,“什么情況?”“不知道你趕緊問問啊!”林莘漫算準了時間,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就收到了周牧禾的消息。“剛看到你的朋友圈,你們這去哪了?”林莘漫一臉得意:看來他還是在乎晚晚的。她故意避開江星晚回消息,“我們回家了。”周牧禾又問到:“怎么突然決定回家?”林莘漫就在這等著呢,回過去的消息直接放倒對面三人,“家里給晚晚安排了相親,晚晚拗不過爸媽所以回來見見。”“什么?相親!”陶椋看到消息直接炸了,“這還得了!咱們牧牧還在這兒呢!”符知節快速放下手里的東西,“別弄了,你現在立刻買機票飛J市。”陶椋也反應過來,“對對對,現在立刻去,一刻都不要耽誤。”“好,我現在去收拾一下行李。”符知節拉起周牧禾就走:“哎呀你老婆都快成別人家的了你還有時間收拾行李,缺什么去了現買吧。”三人急匆匆的來到機場買了最近的航班。“記住,一下飛機就去找她。見了面不管她和她那個相親對象成了沒,你就直接表白。”周牧禾認認真真的聽陶椋給他支招,“我們現在給林莘漫發消息,讓她盡量拖延一下江星晚。”周牧禾臨上飛機,二人都還在為其壯膽,“牧牧,加油!”林莘漫看到陶椋發過來的江湖急救消息,笑得合不攏嘴。江星晚端了杯水過來,“看什么呢笑成這樣?”林莘漫立馬捂住手機,“不給你看!”江星晚:“我還不稀罕看呢。”“今天中午爸媽都在醫院不回來,家里就咱倆。吃過后你就待在家里,我下去要去談生意。”林莘漫:“那你什么時候回來?”“下午談完,爸媽知道我們回來了,說今晚出去吃頓飯。”林莘漫:“好。”
趙瑜拿著復查報告坐在醫院的長廊里,醫生的話在耳邊不停的回響。江星晚談完生意后來醫院找蘇女士,正巧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趙瑜。“她怎么在這?”江星晚因為好奇還多看了兩眼,不過趙瑜沒有看到她。“晚晚,你怎么來啦?”護士孫寧看到她,熱情的打招呼。“小寧姐,好久不見。我媽呢?”“蘇主任正開會呢,你去她辦公室等嘛。”江星晚把孫寧拉到一邊,“小寧姐,那個女生什么病啊?”江星晚指了指趙瑜,“你說趙瑜啊。”江星晚點點頭,“乳腺癌。”江星晚瞳孔震驚:“什么!?”“不過她那個發現的早,治療效果還不錯。”江星晚松了口氣,“那她今天來醫院干嘛。”“好像是找她的主治醫開個什么證明,被人錢醫生給拒絕了。”“為什么?”“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哎呀你看,我怎么跟你聊起來了,我這還有一堆事兒呢”孫寧拍拍頭,“我得去忙了,不然護士長又該說我了。走了哈。”“好的,小寧姐拜拜。”江星晚待在蘇女士的辦公室,百無聊賴刷手機。這幾天她和周牧禾也都有發消息,只是不尷不尬的讓人難受。大約半個小時,辦公室的門開了。“我說我今天怎么眼皮跳個沒完,原來是小沒良心的回來了。”蘇青進門后看到江星晚是很高興的,但她一向嘴上不饒人。江星晚殷勤的跑過去給蘇青捏肩,“瞧你說的,人家這不是回來了嘛~”蘇青笑著拍拍江星晚的手,“好好好,這次回來待幾天?”“一周吧。”蘇青變臉,“小沒良心!”江星晚想到趙瑜的事,開口試探趙瑜,“媽,跟您打聽個人唄。”“誰啊?”“你們科是不是有個叫趙瑜的患者。”蘇青喝一口茶,“醫生是不能隨便透漏患者病情的。”江星晚就知道蘇女士要這么說,繼續軟磨硬泡,“哎呀我知道,我就是想說她那個病治了多久了,有沒有…”蘇青用手捏住江星晚的臉,“行啦,我和你爸快下班了,你回去接漫漫然后直接去餐廳吧。”江星晚撇撇嘴,“每次都捏人家臉蛋!”“等下把定位發給你,你慢點開車。”“好的。”江星晚出了辦公室,方才長廊上已經沒有了趙瑜的蹤影,但這件事還是擱在了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