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寂寂,悲歌未徹(13)
少女像是蔫頭蔫腦的貓一樣,垂頭喪氣地跟在帝曦身后,走到一半她想起自己還帶了侍女過來,又急匆匆去紅袖姑娘的房間接人,順便給錢。
春梨眼神幽怨,控訴自家姑娘,“小姐,你總算來接我了,我還以為小姐把春梨給忘了。”
“怎么會(huì)(huì)呢。”寂歌眨了眨眼,視線萬分誠(chéng)懇,看著可信度很高。
她身后,帝曦不輕不重地咳了聲,寂歌笑容凝滯,若無其事地轉(zhuǎn)(zhuǎn)移話題,“我們回去吧。”
春梨不明所以,乖乖點(diǎn)(diǎn)頭。
寂歌回到越府,找借口將春梨遣出去,直到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gè)(gè)人才慎重地打開荷包,找到她從那個(gè)(gè)男人香囊里偷拿的香丸粉末。
進(jìn)(jìn)入蜃境后,她們的修為雖然被壓制了,但感知卻沒有受到影響,她嗅了嗅,神色漸漸凝重。
對(duì)(duì)方像是曾經(jīng)(jīng)與邪魔日日接觸,以至于邪魔氣息滲入貼身佩戴的荷包。
她蹙眉。
或許是找到線索的原因,當(dāng)(dāng)天寂歌做了一個(gè)(gè)夢(mèng)(mèng)。
華美宮闕,碧瓦朱檐,屋檐染就一片煌煌燁燁的天光,美的宛若琉璃水晶,剔透流轉(zhuǎn)(zhuǎn)。
而宮殿中飄著凝神靜氣的安息香,摻入百合,龍腦,薄荷的清甜,華貴大床上的女人渾渾噩噩坐起,半挽的床帳像是捕殺獵物的網(wǎng)(wǎng),將她困在其中。
她望著窗外發(fā)(fā)呆,視線越過窗牖,落在滿院的朝夕花上,眸子漸漸滲透出刻骨的恨意。
她無聲喃喃。
寂歌屏息,看清了她的口型。
她在說,“秦三……”
寂歌恍惚醒來。
她盯著紗帳出了一會(huì)(huì)神,想要起身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渾身無力。
“唔……”伺候大小姐起身的侍女敲了敲門,寂歌沙啞開口,“進(jìn)(jìn)來。”
她們很快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寂歌的不對(duì)(duì)勁,春梨小心碰了碰寂歌的額頭,掌心一片滾燙,“小姐生病了。”
她著急往外走,“我去請(qǐng)(qǐng)大夫來。”
這場(chǎng)(chǎng)發(fā)(fā)燒來勢(shì)(shì)洶洶,就連越夫人也被驚動(dòng)(dòng),寂歌昏昏沉沉清醒時(shí)(shí),發(fā)(fā)現(xiàn)(xiàn)女人正愛憐撫摸著她的臉頰,細(xì)(xì)心用帕子拭去汗水,“阿嵐,感覺怎么樣了,還是不舒服嗎?”
少女虛弱搖了搖頭,腦子昏脹的厲害。
“我沒事。”
侍女進(jìn)(jìn)來稟報(bào)(bào),“夫人,小公子過來看望小姐了。”
“讓阿黎進(jìn)(jìn)來,”越夫人含笑,頗為欣慰,“你們姐弟倆的感情越來越好了。”
“……”冒牌大小姐不作發(fā)(fā)言。
雪白長(zhǎng)(zhǎng)衣的少年掀開紗簾進(jìn)(jìn)來,越夫人找借口出去,將這方空間留給這對(duì)(duì)關(guān)(guān)系生疏的姐弟。
“長(zhǎng)(zhǎng)姐身體可有大礙?”帝曦問的一板一眼,一看就是為了敷衍越夫人而來。
寂歌也沒心和他表演姐弟情深,懨懨搖頭,“沒有問題,讓弟弟擔(dān)(dān)心了,是姐姐的不是。”
親姐弟不用這么避諱,加上雙寧城雖然是世俗皇城,但因?yàn)闅w屬于修真界的緣故,對(duì)(duì)于男女大防也沒有嚴(yán)(yán)苛過分。
少女雪白一張臉,肌膚像是剝離了所有的生氣,呈現(xiàn)(xiàn)出一種恍若涼夜月光般皎白朦朧的質(zhì)(zhì)感,下巴尖尖秀美,烏發(fā)(fā)瀑布般迤邐,病人嗓音輕而啞,卻攏著瑤箏般清冷悅耳的音色。
她眉眼蔫蔫,有氣無力地看著帝曦,看著好不可憐。
昨日還活蹦亂跳的家伙忽然換了一副病弱模樣,帝曦有點(diǎn)(diǎn)不太習(xí)(xí)慣,他不動(dòng)(dòng)聲色,覆在潔白寬袖下的手指拂過女孩指尖傳遞過些許神力去,幫助她盡快恢復(fù)(fù)。
他沒有待太久,等到春梨端著熬好的藥進(jìn)(jìn)來時(shí)(shí)便出聲告退,寂歌沒有出聲挽留,她的注意力全在侍女端來的苦藥上,里面放了一味黃連,一位蛇膽,都是極苦的藥材,讓她一聞到這個(gè)(gè)味道胃部就隱隱翻騰,同時(shí)(shí)開始懷念修真界。
這個(gè)(gè)蜃境,倒也不必如此逼真。
少女認(rèn)(rèn)命地接過白瓷碗,捏著鼻子一飲而盡,或許是心理作用,她感覺自己身體真的好了幾分。
寂歌困倦睡著之前,如是想道。
而即將踏出門前,帝曦忽然回頭,瞥了一眼,他并不知道自己看這一眼要干什么,指尖茫然地收緊,良久,才泄氣般松開,雪白指骨上窩著脂玉般精致剔透的指甲,像是貼著一小團(tuán)(tuán)云絮,精美的不似凡物。

絨彌
第十八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