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十三年夏,陳尚居于京都北苑書院讀書,時京都北苑書院院長為國子監祭酒,常常招尚至門前問事。連問數次,尚都以實作答。遂深得人心。”先生講完這段,臺下立馬就有學生坐不住了。
“先生,你為什么不講陳尚在都察院的故事了呢?”學生舉起手來問著先生,陳尚在都察院那么厲害,甚至都能猜到皇帝的想法了,為什么不繼續講這些而轉去講他在書院讀書干什么?
“先生,我還想聽陳尚在都察院的故事。讀書太無趣了,肯定不好玩。”又一個學生站了出來說道。
先生撫摸了一下胡須朗聲道:“不是我要講這段,而是陳尚他經歷了這段,你們說這段在前我要跳過陳尚的人生嗎?任何一個人的人生都是完整的,丟失了任何一段都是一個不完整的人生了。我希望學生們也要如此。”
教陳尚讀書的先生叫做李常,時任京都北苑書院院長同時也是朝廷的吏部尚書。
來北苑書院讀書的人不少,但是李常記住的人卻沒有幾個。而陳尚恰恰就是其中之一。春天正好是京都不少書院招收學生的時候,都察院左都御史陳寬海帶陳尚來京都的目的就是讓陳尚讀書的。
不然遠在云州的陳言也不會就這么簡單的讓陳尚離開了。
去上學的第一天,陳尚早早的就準備好了行囊。以后都要在北苑書院里生活了,這段時間是陳尚生命之中為數不多的,簡單平凡的日子。就算陳尚在幾十年后回憶起來,也是充滿著愜意和遐想的。
北苑書院早早就開了門,但是偌大的門口卻沒有幾駕馬車,周圍百姓的孩子都是遠遠的看著北苑書院的大門他們想進這個地方讀書,但是又不敢。而那些達官貴人的孩子卻又不能來這里。
原因無他,吏部尚書李常是朝廷很多黨派之中數量較少的清流。那自然就是沒有任何黨派了,他的書院的學生大多數也是清流官員的子女,以及一些百姓的孩子。
每年能招收到的學生最多不超過二十人。
下了早朝,吏部尚書李常就已經在書院的門口等著學生前來求學了。陳尚其實很早就到了,但是他卻沒有進去求學。
原因無他,陳尚只是想看一看這個以后教他們的先生是什么樣子。
隔著老遠,陳尚看見了一個老頭從轎子上走了下來,看起來有點腿腳不利索的樣子。好像是一個普通人家的模樣。
那老頭也沒有進院子里去,而是在門前的臺階上坐了下來。本來今天是陳澈送他過來求學的,但是都察院臨時出現了一些意外,在煙花河上的暗探不知道被誰干掉了。
而且最近監察御史也失蹤了不少,這讓都察院有點頭疼,陳澈還得在都察院指導工作于是今天便沒有來。
老頭從上午一直坐到了下午,都沒有任何人過去。再過一段時間北苑書院就要關門了。
陳尚耐不住性子,反正無論如何今天這個門是一定要進的。所以陳尚還是收拾好了東西往哪里走。
剛來到書院門前被一個人叫住了。
“小子,你來這里干嘛?”原來是從早上就一直坐在下午的老頭叫住了他。
“回老先生,求學。”陳尚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上下打量著這個老頭。
老頭站了起來道:“我看你從早就在對面鋪子,一直看著這里到下午,你說你是來求學的?”
“老先生,如果一個人你只聽聞他很有智慧您會拜他為師嗎?”陳尚反問道。
“不會。”老頭回答道。
“那么為何不會?”陳尚繼續問道。
“只聞其名,證明此人只是讓我知道了,拜師我得看他的真功夫。”老頭回答了陳尚的問題。
“那么小子也回答老先生的話,聽伯伯說北苑書院很好,故今日來求學。而我從早到下午都沒有見到有書院的先生出來迎接學生也沒有看見一個學生進去求學,學生故此不相信他好。”陳尚拱手說道。說完便要走進去,但是卻被眼前的老先生給攔住了。
“小子,如果今天有一個錢莊在你面前,他旁邊坐了一個乞丐,你會相信這個錢莊有錢嗎?”老先生又問出了一個問題,陳尚愣了一會兒便答道。
“學生會,此錢莊有財,只是不外露而已,而乞丐坐于錢莊前也正是證明從何錢莊出去的人有錢,故此學生認為這個錢莊有錢。”
“今日你看見了一個書院,從早到晚你都沒有看見這個書院有前來迎接學生的老師也沒有看見這個書院有進去的學生,但是你看見了一個糟老頭子,而那個糟老頭子子坐在書院門口從早到晚,沒有老師出來迎接學生沒有學生進去拜見老師你認為不好,而老頭坐在書院前恭候學生,學生卻不來拜見你認為如何?”
陳尚突然之間愣住了,盯著眼前的老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學生陳尚,云州人士,拜見老師。”陳尚鞠躬到底。
今年北苑書院只招到了三個學生,一個是來自云州的陳尚,一個是來自東都的王浩正,一個是來自通州的袁惑。
這三個人,將在以后的日子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朗朗乾坤,天筑以萬物,水靜人心,火煉人骨,冰涼炙熱,雨過天晴。”李常緩緩的開口讀著書上的話,陳尚坐在座位上,緩緩道:“先生,這本《大夏紀》中寫的太宗皇帝因為愛惜鹿的生命從而放它走的故事是真的嗎?”
“《大夏紀》成書于憲宗,本朝流行的多是思宗的版本,根據諸多書籍記載的內容來看,文宗憐憫世人,常常不征稅于民間,愛惜花草樹木動物,這件事應當是真的。”李常說完又道,“但世人不應該只有憐憫,燕人在太宗皇帝當政時常常襲擾民間,邊關百姓苦不堪言,太宗皇帝怕兩國開戰傷及無辜便又一直沒有對北燕宣戰,后來太宗皇帝說‘天為行者常,地為厚者寬,而不予逆天者猖,地不予屠戮者生’。”
“先生,學生受教了。”陳尚將書本合上,仔細的聽著先生講話。
不知不覺間,大夏的季節已經走到了秋末。
北苑書院之所以叫北苑書院,其實是因為大雁深秋之時便向北去,歸家。而北苑書院春時招生,秋時學生就已經結業了。所以李常今年其實也就只帶了三個學生而已。
“先生,學生陳尚謹記先生教誨。”陳尚緩緩跪下,給李常叩了三個響頭這才離去。
“先生,學生王浩正,東都人,歡迎先生去東都游學指教學生。”王浩正也跪了下來叩完頭才走。
“先生,學生袁惑,先生這幾月所講袁惑有一處不懂,先生說財來于天下去于天下,可是學生只見到了來于天下,這去于天下學生卻并未有著深刻的感覺,還請先生到通州時能指導學生。”袁惑也輕輕跪下,叩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