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子靖的心
楊子靖接到姚佩佩的電話時(shí)(shí)已經(jīng)(jīng)晚上十點(diǎn)(diǎn)了,離學(xué)(xué)校宵禁還有半個(gè)(gè)鐘。
“你們這是......怎么一回事兒?”
這便是他馬不停蹄地趕到天橋旁邊的一家燒烤攤所說(shuō)的第一句話了。
吳蕊披散著頭發(fā)(fā),穿著一身白底碎花連衣裙,腳下是人字拖。她紅光滿(mǎn)面,此時(shí)(shí)正一臉茫然地瞅著桌上的酒瓶子發(fā)(fā)愣。桌上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吃得七七八八的燒烤串,桌底下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青色的啤酒瓶子。
佩佩見(jiàn)子靖來(lái)了,道:“你可算是來(lái)了!我都不曉得拿她怎么辦才好!這小祖宗好端端地打電話給我,讓我來(lái)陪她喝酒。結(jié)(jié)果來(lái)了一句話不說(shuō)就悶頭喝得爛醉,攔都攔不住!也不讓我送她回家......你倆不會(huì)(huì)是吵架了吧?”
楊子靖道:“什么吵架?沒(méi)有的事!”
佩佩道:“好歹是你女朋友,說(shuō)什么你也得送她回家吧?我可要先回去了......記得把錢(qián)付了啊!”說(shuō)完她飛似的閃人了。
子靖付了錢(qián)回來(lái),見(jiàn)吳蕊還癱坐在那椅子上,暈暈乎乎地瞅著桌上的酒瓶子......想是喝高了。他嘆了口氣兒,蹲在她旁邊,伸出手,輕輕地哄她:“佩佩走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我不要回家!”吳蕊將子靖的手往旁邊一推,伸手就拿桌上的酒往嘴里灌。子靖忙奪過(guò)酒瓶子,道:“別喝了,乖。走,咱們回家。”“我不回去......求求你,別送我回家。去哪兒都行,我不要回去......”吳蕊說(shuō)著說(shuō)著,突然委屈地哭起來(lái),周?chē)娜碩伎粗麄z。
這可怎么辦呢......不愿意回家,帶她回學(xué)(xué)校?子靖看了看時(shí)(shí)間,已經(jīng)(jīng)到宵禁的時(shí)(shí)間了。沒(méi)辦法了,學(xué)(xué)校是回不去了,今晚他自己在哪過(guò)夜都成了問(wèn)題。吳蕊哭累了,在一邊睡著了。子靖喊了她幾聲,沒(méi)反應(yīng)(yīng)......沒(méi)辦法了,只能看看天橋附近有沒(méi)有什么旅店了。
房間的燈光是溫暖的橘黃色,有一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暗。子靖將吳蕊放到床上,將她的提包放到床邊的桌上。吳蕊緩緩地睜開(kāi)眼,眼神迷離地看著他。她感到頭暈乎乎的,仿佛置身于游樂(lè)場(chǎng)里的旋轉(zhuǎn)(zhuǎn)杯,四周都在搖晃。眼前人一下分成兩個(gè)(gè),一下分成四個(gè)(gè)。他是子靖還是蕭虔?蕭虔......蕭虔怎么會(huì)(huì)同吳玥在一塊兒呢?她想不通。心臟有點(diǎn)(diǎn)難受,像被大石頭壓著,她伸出手緊緊捂著心臟的位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子靖俯下身,關(guān)(guān)切地問(wèn)她。
突然,兩片柔軟的嘴唇覆上來(lái),熱熱的,帶著一絲濃濃的酒味兒,她吻了他。
子靖一下子傻了,他做夢(mèng)也不會(huì)(huì)想到他倆的初吻居然在這種時(shí)(shí)候。接吻,他設(shè)(shè)想過(guò)無(wú)數(shù)(shù)種可能——兩個(gè)(gè)人走在路上牽著手的時(shí)(shí)候;深夜在車(chē)站依依惜別的時(shí)(shí)候;他為她過(guò)生日蠟燭熄滅的時(shí)(shí)候;一起在游樂(lè)園坐摩天輪的時(shí)(shí)候;在公園的溪邊看太陽(yáng)落山的時(shí)(shí)候;清晨在海邊看日出的時(shí)(shí)候......他有許許多多的機(jī)(jī)會(huì)(huì)可以吻她,但他卻沒(méi)有這么做。他喜歡她,非常喜歡,所以他很尊重她,他甚至卑微地試探每一個(gè)(gè)時(shí)(shí)機(jī)(jī),尋找一個(gè)(gè)她準(zhǔn)(zhǔn)備好了的時(shí)(shí)機(jī)(jī)。像一個(gè)(gè)笨蛋,小心翼翼地愛(ài)著她,怕自己過(guò)于著急,怕她不高興。“可以吻你嗎?”這樣的話,他甚至連問(wèn)都不敢問(wèn)。
他溫柔地托住她的頭,回吻她,倆人都有點(diǎn)(diǎn)迷離,她聽(tīng)著他的呼吸越來(lái)越急促。眼前的人臉一會(huì)(huì)兒清晰,一會(huì)(huì)兒模糊,變換著......一下子變成蕭虔,一下子變成子靖......子靖?她突然用力地將他推開(kāi),兩人看著對(duì)(duì)方,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氣。
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子靖,一下子迸出兩顆熱淚來(lái)。
“對(duì)(duì)不起,子靖。我不想再騙你了......我不喜歡你,我喜歡別人。”她終于忍不住了,但她不敢告訴他那人是蕭虔。子靖靜靜地看著她,半晌沒(méi)有說(shuō)話。空氣似乎凝固了,死一般寂靜,只聽(tīng)見(jiàn)吳蕊抽抽嗒嗒一聲接一聲的嗚咽,在房間里回蕩著。
“吳蕊。”子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極力控制著自己。
“當(dāng)(dāng)初我收到你的回復(fù)(fù)之后高興壞了,我其實(shí)(shí)沒(méi)有抱太大的希望,盡管我是那樣喜歡你。”他垂著頭,耳朵紅紅的,用手在床單上面描畫(huà)著,畫(huà)出一些毫無(wú)意義的看不見(jiàn)的線條。
“在一起的時(shí)(shí)候,我常常有一種感覺(jué),你人雖同我在一塊兒,心卻沒(méi)有同我在一塊兒。你看著我,眼睛里的卻不是我......我以為這只是我的錯(cuò)(cuò)覺(jué),我甚至幫著你欺騙我自己。因?yàn)槲沂塹諞淮握剳賽?ài),我怕我做得不好,所以我查閱大量的資料來(lái)彌補(bǔ)(bǔ)我經(jīng)(jīng)驗(yàn)(yàn)的匱乏,避免在親密關(guān)(guān)系中出現(xiàn)(xiàn)占有欲過(guò)強(qiáng)(qiáng)、患得患失、吃醋嫉妒,以及讓你不高興。”他頓了一下,有一絲哽咽。
“我能感受得到,你對(duì)(duì)我的感覺(jué)。在我看來(lái),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對(duì)(duì)你好是一件再正常不過(guò)的事情,但是你總是不太好意思接受,無(wú)論是我送給你東西也好,幫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也好......一開(kāi)始我以為你是不習(xí)(xí)慣,但是,你每一次都是如此,你這樣讓我覺(jué)得非常見(jiàn)外。可我依然選擇相信你。”
“約會(huì)(huì)的時(shí)(shí)候你總是心不在焉,牽手的時(shí)(shí)候,擁抱的時(shí)(shí)候,我發(fā)(fā)現(xiàn)(xiàn)你其實(shí)(shí)并不是特別愿意。于是我告訴自己,你是個(gè)(gè)害羞的人,或許不喜歡過(guò)于親密的接觸。每次牽你的手之前我都要考慮很久,我不想讓你不高興。”他輕輕地吸了一下鼻子,眼圈有點(diǎn)(diǎn)兒紅。
“你總是像看一個(gè)(gè)孩子一樣看著我,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很多次我提議去哪里玩你都會(huì)(huì)很快答應(yīng)(yīng),并且全程都聽(tīng)我的。有一次出去玩,我故意點(diǎn)(diǎn)了你不喜歡吃的菜但是告訴你那是我喜歡吃的,你什么也沒(méi)說(shuō),和我一起吃著。從那以后我開(kāi)始懷疑你是在順著我,就像在滿(mǎn)足一個(gè)(gè)小孩。可是我還是很高興,因?yàn)槲蟻嘈拍鬩慘粯訍?ài)著我。”
“我從未覺(jué)得你是一個(gè)(gè)花心的女孩子,因?yàn)檳闃耙矝](méi)有交往過(guò),并且除了我以外你并沒(méi)有經(jīng)(jīng)常同別的男生接觸。如果你喜歡的不是我,當(dāng)(dāng)初為什么要答應(yīng)(yīng)我呢?其實(shí)(shí)我對(duì)(duì)自己并沒(méi)有多少信心,我只能通過(guò)我認(rèn)(rèn)為好的方式對(duì)(duì)你好,希望你的目光可以為我停留,哪怕只有片刻。但是......或許我也有錯(cuò)(cuò),是我不愿醒來(lái),是我自己騙自己。”
吳蕊流著眼淚,靜靜地聽(tīng)著。她感到心臟傳來(lái)一陣陣刺痛,感到體內(nèi)(nèi)有一股惡心襲來(lái)。
“對(duì)(duì)不起,子靖。”
“我們分開(kāi)一段時(shí)(shí)......”未等子靖說(shuō)完,吳蕊便吐了他一身......
吳蕊一覺(jué)睡醒發(fā)(fā)現(xiàn)(xiàn)已經(jīng)(jīng)是第二天的清晨了。頭部傳來(lái)撕裂般的疼痛,她搖晃著起身,發(fā)(fā)現(xiàn)(xiàn)子靖沒(méi)了蹤影。
床頭的桌上安放著她的手機(jī)(jī)、提包、一袋包子、一杯豆?jié){和一張字條。
“房錢(qián)已經(jīng)(jīng)付了,記得吃早餐。對(duì)(duì)不起,或許我們并不合適。”
是子靖的字跡。書(shū)畫(huà)社社長(zhǎng),寫(xiě)得一手漂亮的好字,漂亮到她想不出他是用何種心情寫(xi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