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生活在于村。
于村是在一個偏僻的山腳下,人們日出而作,自己耕種糧食,交通并不發達,城市里的物資很難進入山區,久而久之,于村缺乏與外界聯系,有了自己的文化。
人類需要繁衍后代,于村的孩子們出生后,接受了于村的教育,學會了于村的文化,慢慢成長,慢慢接手祖輩的家業,直到某一天。
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問:“爸爸,天上那個紅彤彤的是什么?”
旁邊帶著孩子耕作的村民們聞言,都抬起頭看天空。
于村給了神圣無比的“天空”定義,卻未曾提及真正奉獻溫暖給人類的“太陽”。
孩子的父親被問的啞口無言,瞪著眼睛,展示眼里的怒火,村民凝望著還不太刺眼的陽光,眼神迷離。
男孩還不放棄:“會不會很燙?感覺真的好亮啊!”
火也是亮的,用于給于村人烤制食物,人們對它定義為“溫暖”。
男孩父親臉色難看,中午回到家,隨手操起一根木棍,對著男孩打了下去,邊打邊罵:“讓你問這些奇怪的東西!讓你問這些奇怪的東西!”
男孩嚎啕大哭,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于村有一條特殊規則:不能違背祖上制定的文化,而且不能質疑祖上遺留下的東西,更不能提及一些沒有被“定義”的物體。
不過自此之后,于村似乎慢慢發生了變化,以前村民的眼中都是冷漠的,但后來,至少看到陽光,會流露出一種講不清楚的敬畏感。
或許是無知,讓他們敬畏。
而“月亮”,也被人們發現了,于村人從前只認為,月亮還是太陽,都是天上的一盞燈,用火點的燈光。
但是,光的顏色和火不一樣啊!
“顏色”也是新的定義。肉眼可見的色彩,讓人能看明白什么是什么東西,僅僅只是各種顏色拼湊在一起的世界,渺小普通的人站在微風中,瞇眼看到的繽紛,也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欣慰。
因為不同而組成了世界,人類發現男女有別,從此有了后代,延續后代,讓世界能夠正常運轉。
但是于村是在明白這之后把自己原地做了一個結界,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
人們沒有“外出打工”的定義,沒有貨幣的定義,只知道一起勞作,豐收共同享受就好了。
村里的女人嫁給村里的男人,很快一代一代,整個村里的人都成為快能寫到一張族譜上的近親了。
棄嬰貌似越來越多,大多數都是殘疾的孩子,婦女抱著他們站在于村與世隔絕的那條瀑布前,對著他們心中的神明祈禱:保佑孩子之后能夠好好活下去。
這純粹是一種自我安慰,那么湍急的水流,襁褓中的嬰兒被水沖走,撞到石頭上,脆弱的生命可能就在一瞬。
婦女們托神明照顧自己的孩子,并約定過十年后來取回孩子,但是十年后又是一場新悲劇,婦女們趴著哭倒在瀑布前,祈求她們的神明原諒:孩子沒回來。肯定是神明不喜歡她們孩子。
其實無一例外,孩子早就死于茫茫無際的水流中了。
還有的婦女直接跳入瀑布來洗刷自己的罪惡感。有些婦女為了自己的孩子再也沒懷過,如今努力打水漂,傷心大于愧疚,直接自盡了,村子里的女人開創新傳統后,女人數量急劇減少,遠遠少于男人村長緊急下令。
要求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那條瀑布。
村民對于壯觀的瀑布敬而遠之,曾經他們熱愛的神明,如今他們感到懼怕,神明在他們心中,地位貌似開始有點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