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眾人的目光,周淼扶著林一上了馬車。
她的腦袋頂到林一下巴的位置,從鼻尖噴發出的氣息,弄得周淼耳垂發癢,兩個人尷尬地坐在一起。
多日滴水未進的林一變得極為消瘦,眼睛凹陷進去,周圍還有著厚重的黑眼圈,下巴處的胡茬倒是被修剪得整齊,這樣倒是把整個人的輪廓露出來,像是刀削般整齊。看著極為恐怖,原來健碩的胳膊現在變得極為纖細,猶如毛筆前端的筆鋒,稍微一用力好像便被折斷。
林一不敢看她的眼睛,周淼原本想著牽住他的手,但握了一會兒就被他掙脫了。
她不解地看著他,自從上了馬車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在疑惑之中,街道兩邊響起了陣陣鞭炮,遠處宮廷中的儀仗隊,舉著橫幅,敲鑼打鼓地向著周淼走來,原本死氣沉沉的長安街,一下子變得熱鬧非凡。
街上的百姓都自發的喊著:“九公主,威武。”
周淼掀開簾子,驚奇地叫道:”林一,快看。”
他象征性地瞥了一眼,眼睛間或一轉,證明他還是個活物。
顯然林一疲憊極了,手都握不住一把扇子,只有爹娘的面容一直在他眼前搖蕩。
突然有個念頭在他心中像是一顆種子一樣埋在土里,生根,發芽直到長成蒼天大樹。
一陣喧鬧過后,眾將士都被宣進宮,魏帝親自進行嘉獎。把后唐一半的領地都拿來當作封賞給各位將軍,最后便是林一,看到這個陌生的面孔,魏帝問道:“你是何人?朕為何從前都未見過你?”
林一憔悴的面孔露出慘白的微笑,應道:“我只是公主身邊的一名小小護衛,陛下從未見過倒也正常。”
周淼連忙打斷道:“不是的,父皇,是林一,是林一就救出了我,然后帶著部將把后唐消滅掉的。”
魏帝開始變得驚訝,面前這位小小少年,年紀親親卻不貪功,至于他斬殺林魯,穩定軍心,解救公主,反敗為勝的功績早就傳到他的耳中。
沉思了會說道:“賞千金,封彪騎大將軍,爵位世襲三世。”
眾人皆呼,就連功勛累累的周宇也在年過三十才獲此殊榮,更別提普通將領,他們或許奮斗一輩子才能到達的目標,卻讓眼前這個還未年滿二十的年輕人完成了。
周淼上前問道:“父皇,那我呢?”
魏帝笑著說:“敗軍之將豈能有賞?要不是這次林將軍救了你,恐怕你早就喪命在那后唐妖后手里,但朕念在你征討魏國兢兢業業,就算你功過相抵,不予責罰。”
聽到此話,周淼嘟嚕著嘴巴,垂頭喪氣地說道:“哦。”
夜深人靜,坐在案牘前批完奏折的魏帝,伸了伸懶腰,蘇長勝仔細著在一旁給他揉著太陽穴。
魏帝想起了皇后,自從上次公主拒絕求親之后,便一次也未去過禧春宮。
便對蘇長勝擺了擺手,吩咐道:“今晚就去皇后那吧。”蘇長勝對著抬轎的人喊道:“擺駕,禧春宮。”
魏帝對身旁的太監揮了揮手,只留下蘇長勝,吩咐道:“你且在外面候著,朕獨自一個人陪著皇后看看這中秋佳節的月亮。”
說完便向前面走去,少頃,又折了回來,對著蘇長勝大罵道:“你不給朕桂花糕,是想讓朕吃著閉門羹嗎?”說完便把他手中的糕點奪了過去。
襲人看到庭院里的魏帝,正準備施禮,魏帝點頭會意,接著問道:“皇后現在睡著了嗎?”襲人點了點頭,轉身便準備叫醒皇后娘娘,魏帝遺憾地說:“今日算是不巧,也罷,朕等過兩日再來吧。”
說完便遞給她手中的桂花糕,溫柔地笑道:“這是你們皇后娘娘最愛的桂花糕,朕命御膳房留了些,你且代我轉交給她吧。”
轉身向著庭外走去,還沒跨過門檻,身后傳來皇后的聲音:“陛下怎么剛來就要走啊”
襲人識趣地回到自己的廂房。房間里只剩下皇上和皇后,接著問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皇上怎么會想起我這個舊人?”
魏帝品了口桌子上的濃茶,皺著眉說道:“青竹峰的茶還是太苦澀。”
魏帝口中喃喃道:“淼淼今年二十又一,再過兩年就過了適婚的年齡,你這個母后是否有合適的人選?”
聽到魏帝主動提起九公主,皇后有些驚訝,問道:”整個魏國能入得了九公主法眼的真是鳳毛麟角,而又與公主年紀相仿的更是微乎其微。既然陛下今日主動問起,想必是有了人選。”
魏帝佩服皇后的聰明才智,隨后小心的提出,朕今天在朝堂之上,看到她對著身邊的護衛青睞有加,目光中帶著愛慕之意。
那護衛在戰場上屢立奇功,若真是兩廂情愿,倒也不失為一樁好親事。
皇后慢吞吞地回道;”是那個叫林一的小少年吧,上次公主前來請安的時候便瞧見了,生的樣貌端莊,面闊方圓,謙虛有禮。要果真如此那便是極好的,明日便命襲人傳他過來,臣妾來一探究竟。”
林貴人左不見皇上,右不見皇上,等得有些急了,便命人去傳話。
蘇長勝一時抽不開身對著身旁的小太監說道:”陛下今晚就不去林貴人的宮寢,請貴妃早些休息吧。”
誰知那小太監毛手毛腳,會錯了蘇長勝的意思,對著林貴人說道:”陛下今晚在禧春宮,就不來您這了,陛下請您早些休息吧。”
雖然此言不錯,但是添上一句話后兩者的意思天差地別。
嫉妒使林貴人面目全非,憤怒地想著:我難道比不上那個人老珠黃的老太婆?不僅要在朝堂之上瓜分我林家的權勢,還要在后宮之中剝奪陛下對我的寵愛嗎?一個陰謀在她心中悄然誕生了。
月色照在林一的廂房,躺在床上的林一距離真相只差一步了。那柄記憶中殺害他爹娘的長刀,他還從未在魏國看到那柄記憶中契合的武器,這使他保留著一絲僥幸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