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蜀郡
上陽城,時逢大暑。
周遭樹林里蟬聲齊鳴,實在擾人。
興許是這燥熱實在難忍,街上行人稀少,就連叫賣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喊著。
烈日照著大地,仿佛要將底下的生靈都烤熟一般。
真就應了前人的老話“蜀道之夏,道無生人?!?p> 眼前這街道,何談“生人”一說?
忽的,泛著高溫的道路以南隱有聲響傳來,若是有閑心之人遮陽看去,定能看見一處簡陋的院舍敞開著大門,里面能隱約聽到約莫是個少年人的聲音,可眾人像是沒有聽見一般,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
“哈!”
那處院子里,一個赤裸著上身,腰纏白布的少年,正頂著烈陽雙手提著車轱轆大的鐵塊。
再定睛一看,那少年郎的雙手雙腳竟也分別套著四個青色的鐵環!
此等酷暑,竟也有人于室外行如此恐怖之法。能做出這等行事的也只有蜀郡人盡皆知的小瘋子:方元了。
除了云潮訪里的小娘子,蜀郡的百姓議論最多的就屬這實打實的瘋子方元了。
五年前,一個放牛娃子正躺在自家毛牛背上歇息,就聽見一旁的樹林里傳來熙熙碎碎的聲音。
他正害怕的想駕牛而去,卻不想,從樹林里走出個衣衫破爛的少年。
只見他蓬頭垢面,雙眼混濁,毫無靈光可言,身上原本的衣物也是撕毀的徹底,若不是見他仍在行走,那牛娃子就把他當做死尸了。
那少年沒走幾步便直挺挺的倒在了牛娃子的跟前,看著眼前這人,牛娃子當下就犯難了。
若是將他放于此地不管吧,見他腳步虛浮,定是多日未見進食,等夜晚來臨,必是被野獸叼去啃食。
可若是將他帶回去,這么一個陌生人,而且見他僅剩的衣料來看,原先還是個富貴人家。再看當今這模樣,也不知是遇到了仇家,還是受了什么難。救了,若是被仇家找上來,那自家必然遭殃,可若是另一情況,家中到也可能憑此走向富貴。
牛娃子心里胡思亂想著。
片刻,牛娃子甩了甩頭,給了自己一巴掌,嘴里嘀咕:
你個栽舅子,救人要緊,關他愣球多?。ㄔ躍俗?,川渝方言,罵人的。)
于是,少年在牛娃子的死命拉拽之下給托上了牛背,而后就是一個特別的小瘋子的形成了。
同樣的艷陽天,那天的日光溫和,照著遠方的田埂。
光照下,少年破爛的衣領下有光芒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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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六十九拳!”
“?。 ?p> 隨著框啷一聲,上身裸露的方元跌坐在地,胸腔劇烈的起伏,嘴里喘著粗氣,可他呼出的氣息卻是驚人。那一吸一呼所帶出的氣流竟如風呼嘯而過,刮出氣流的呼嘯聲。
“看,看來,現在只能揮出一千三百七十拳嗎?”
抹去面龐如瀑的汗水,方元看著自己的拳頭思索著。
這時門外邊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
“元子哥!我來送飯啦!”
轉頭看向門口,不正是當年救下自己的牛娃子王四嗎。
“謝啦小四子?!?p> 伸手接過籃子,取出了其中的雞湯和青菜,連同紅燒肉一起放在了地上。
“都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名!要叫我王善均!”
“對了,今天私塾里的李先生可是帶我們去篤志閣研書去了”
“嗯?”
說到研書,其實就是先生與學生去書閣就某部作品進行研究與討論。本也是件教書的好事,但方元疑惑的是,李先生帶著這些十來歲的小家伙能研出個什么來呢?
“說說看。”
王善均見方元罕見的放下筷子問著自己,立刻雙手叉腰牛逼哄哄的說道。
“哼哼,先生可是教我們如何研讀憫農呢?!?p> “對了,我也會背,我背給你聽啊!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看著王善均得意的模樣,方元也是暗道李先生甚善,研讀此類詩詞,雖無甚多學問上的長進,但品行上卻是有一定印象,畢竟孩童是最可塑的美玉。
“好了,知道你會背了,趕緊停下讓我吃飯。”
王善均:“∑”
一副你居然不聽我背完的憤懣表情。
方元進屋里去拿木凳,院外的王善均卻不老實了,將眼神望向了那盤還飄著熱氣的紅燒肉。
哼!叫你不聽我背詩,看我偷吃大法!
于是,王善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紅燒肉拿去,正當要得手之際,一只大手以更加迅速的速度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兔崽子,幾天沒挨揍了是不?”
“?。(?д??)”
“我我我,我錯啦元子哥!”
王善均見方元黑著個臉,趕忙用沒被抓住的手捂緊腦門,死命的想從方元手里掙脫出去。
結果方元一放手,啪的一聲王善均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錯愣。
就在王善均要放聲大哭時,他忽然聞到一股肉香伴著小蔥的氣息向他靠近,立馬張開嘴向前咬去,頓時,紅燒肉點燃了整個味蕾。
“臭小子,就知道哭,說好了,給你吃了紅燒肉,自己給我回家啊?!?p> 王善均一臉享受的嚼著嘴里的肉,敷衍的點了點頭。
嘆了口氣,方元又自己坐下吃起了午飯。
雞湯配白飯,神仙也得干。
青菜下豬肉,姑娘難下樓。
幸福的吃完了嫂子做的飯后,方元看著一旁擺弄著自己煉體器材的王善均。
“小四子,不是叫你回家嘛,今天若是沒把弟子規背完小心我叫你爸打你?!?p> 本來還興致勃勃的王善均聽到弟子規立馬蔫到了,一連頹喪的轉過頭看向方元。
見王善均反應這么大,也是莫名想笑,方元摸了摸他的頭,悄聲又在他耳旁說道
“放心,我會放水的,但如若這周后還背不到就真的該打了?!?p> “真的?!”
“元子哥最好了!不愧是我好兄弟!”
王善均聽見方元會放水后立刻有容光煥發,高興的抱住了方元的大腿。
“去去去,還不快回家,一會兒我也要出門采藥了,不早點回去,小心你爹。。?!?p> 王善均臉色一變,立馬轉身飛奔出門,當然,也沒忘把飯籃子帶走。
方元搖了搖頭,心道這小子,是真怕他爹。
回屋后換好了出行的衣服,一襲黑色布衣,腳踩灰云靴,背后背著把鑿土用得鎬子,腰間別著一把精巧的小刀。
拿起背簍便迅速的向著后山走去。
路上:
“喲,小瘋子,出去采藥呢?”
“是啊,李大爺今天的鐵器怎么樣。”
“好勒很噥,你曉得勒,小老頭我啥子不得行,就勒打鐵,我是拉個都不得輸。啷個?上個月才給你弄勒劍又爛老?”
方元摸著腦袋,尷尬的笑了。
“你個崽舅子!老子好不容易給你打出來勒劍!又給我弄爛老,照你愣個下去,我勒點兒哩鐵沒得幾年就要遭你霍霍完!”
“李老頭你消消氣,我下次絕對省到點用,你先抽煙,我去采藥了?!?p> 怕李老頭再罵,方元立刻加快了步伐跑走。
一路上,無論是攤販小店,還是典當酒樓,一聲聲小瘋子卻是不斷從中傳出。
客棧里的說書先生,也是一個快板響起:
嘿,今個兒各位請看好
時隔三個月,瘋子再采后山寶。
不知那此行是否順,只知那人行事草。
懸崖困其半年整,商隊為藥毀其茅。
方且逃過巨妖口,如今又入渡獄溝。
且看,再隔多時,那蜀郡瘋子得至寶!

落情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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