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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爾德拄著長杖在一片虛無中茫然地走著，長杖頂端的吊燈一搖一晃的。

　　呃……這就有點尷尬了，我到底該怎么找到那些藏在這里的長輩們？

　　仿佛是有人聽到了他的心聲，下一秒菲爾德周圍就唰地亮起十把耀眼的火炬，照亮了他腳下一個巨大的古老平臺。

　　緊接著，一個花哨的身影就從上方的虛無中掉了下來，啪嗒啪嗒彈了幾下，滾了兩圈，最后撞在火炬的石砌基座上才停了下來。

　　“該死的詭秘！”愛麗絲狼狽地從平臺上爬起來，神志不清地罵罵咧咧，“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他就是個騙子！不管過了幾百年、幾千年、幾萬年！他永遠就是個可惡的老騙子！”

　　愛麗絲烏拉烏拉地喊著，氣得噔噔噔噔在鋪磚的古老平臺上來回轉圈。他越喊越口齒不清，越喊越怒火中燒，最后擼起袖子，準備助跑起跳，剛走出兩步就被菲爾德一把抱住。

　　雖然不知道克萊恩為什么把愛麗絲放在這，總之把他留在這里一定沒錯！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愛麗絲張牙舞爪地叫罵道，“小掃帚！放開我！我要去找那個老騙子的麻煩！！”

　　此時的愛麗絲完全褪去了平日里那一副人類的偽裝，呈現出原本的被封印的人偶樣貌。怪誕的巨大關節球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嗒聲，垂地的長發憤怒地在空中扭來扭去。

　　“你冷靜一點啊！”

　　“屁！我都被那個混蛋耍了你讓我怎么冷靜？？”

　　爭執之中一米六的菲爾德甚至把懷里一米四的怪誕人偶給抱了起來，任憑他四肢在空中拼命亂甩。

　　“那你先不要跑啊！”

　　“滾蛋！那老騙子就是個王八蛋！！他把你們這些小崽子都騙瘸了！！！”

　　菲爾德忽然感到手中一輕，愛麗絲停止了掙扎。

　　“放我下來。”

　　“呃……你不去找克萊恩麻煩了？”

　　“……放我下來。”

　　“哦。”

　　還沒反應過來的菲爾德呆呆地把清醒過來的愛麗絲放在地上。

　　“這就是，雙腳離地了，病毒就關閉了，智商又占領高地了？”

　　“那希望現在智商占領高地的我可以漂亮地給那個老騙子擺上一道。”愛麗絲又恢復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刻薄表情，自顧自地整理衣服，“感覺你最近話變多了。”

　　“……沒有，是你的錯覺。”

　　“我沒有錯覺。”

　　愛麗絲跺跺腳，調整好剛剛踢掉的鞋。

　　“你不需要抱歉，這是好事。按人類的評判標準來說，一個正常的人類的確應該多說一點話——如果你們算人類的話。

　　“語言也是一種武器，尤其是當你面對人類的時候。這一點詭秘那個老騙子可是精通得很。

　　“況且，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去掩飾什么。反正你即使不說出來，也還是會在心里吐槽的。”

　　“……呃，確實。”菲爾德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好了，那就讓我們回到正題。”

　　愛麗絲拍拍手，平臺周圍的火炬更加旺盛了，讓古老的平臺明亮得仿佛是在日光照耀之下。

　　“現在，我要你和我一起擺詭秘那個混蛋一道，不許拒絕！”

　　“為什么？”菲爾德一頭霧水，“還有，你怎么在這里？克萊恩又對你做了什么？”

　　提到克萊恩，愛麗絲的表情瞬間猙獰了幾分。

　　“他本來答應我，讓我正面向星空里的那些混蛋報仇，但是事實上剛才他只是讓我放了個大型的debuff，就把我扔了回來！

　　“你應該明白這些潛臺詞。他的意思是，如果他被星空里那群混蛋打趴下了，就讓我帶著你們逃！”

　　哦，合著是本來想狐假虎威一把，結果被人當工具人薅了一波以后就丟回來當熔斷保險絲了。

　　“你還能和別人結仇？”

　　菲爾德覺得有點匪夷所思，在他印象里，不管是瘋掉的那個愛麗絲，還是這個清醒的愛麗絲，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漠樣子，仿佛即使世界毀滅了，只要他的屋子沒倒，就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那么這些孽緣只有一種可能了。

　　“那些混蛋殺了我很多的小孩。”

　　愛麗絲的敘述意外地冷靜。

　　“從最遠的我的妻子開始，然后是伊斯和西塞，一直到最近的小葉奈法。

　　“你知道的，我一直腦子不清楚，每當我清醒過來，總有點東西需要些措施才能搞清楚。可那些清明的日子太少了，當年的那些混蛋都是誰，他們現在都在哪兒，又都是哪個混蛋殺了哪個小孩，這些我不是一直都能搞明白的。

　　“但有一點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和星空有仇。那是連瘋狂都無法抹去的血海深仇。”

　　菲爾德不禁想起了伊斯說的那些話。果然，他們當時做的決定是正確的。放任這樣一個偏執而充滿敵意的舊日之神在星空里獨自發瘋，無論他的權柄是多么地不入流，都將是一場世界災難。

　　“至少現在，我擁有著短暫的清明，我明確地記著是哪個混蛋殺死了小葉奈法，而祂現在甚至炸了我的家門，正在廢墟前謀劃著如何找到并掏出我的兔子窩，然后將我剩下的小孩一個個殺死。

　　“千萬年的瘋狂，千萬年的隱藏，我想要抓住的東西不多，真的就一點點，可除了永不磨滅的非凡特性與源質，其他的都像沙子一樣從我的頭發絲間溜走了。”

　　說到這里，愛麗絲的冷笑中充滿了嘲諷。

　　“看看上面那個丑陋的家伙吧！祂在人間的利爪已經被我們一一斬斷，在祂身邊的天使們最厲害的一個已經被干掉了，祂在人間的神降計劃被我們一次又一次地破壞，以至于到現在地球上的其他教會和神明都早已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正氣勢洶洶地沖上去想要著敲爆祂的腦殼。

　　“甚至那個該死的詭秘做的一切也正好在為我開道。

　　“天時，地利，人和。

　　“至少這一次，我不想再躲了！”

　　菲爾德拄著長杖，靜靜地看著愛麗絲那一雙平靜而堅定的玻璃眼睛。這一次，他竟然什么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連心里都搜不出一個“不”字。

　　“所以，今天詭秘那個混蛋壞了我的事，我也不能讓他好過！”

　　菲爾德默默地把這話在心里過了幾遍。

　　……怎么就覺得這話那么不對味兒呢？

　　“他那個半瘋的腦袋可能忘記了，躲在這里的我，能做的遠比在正面戰場上能做的多得多得多！！”

　　“呃……那你是要我干什么呢？”菲爾德還是很疑惑，“我沒有什么非凡力量，也不能像長輩們一樣擁有一部分編織關聯之線的能力和一部分虛無沉默的能力……”

　　“但你是一個活人。”愛麗絲狡黠地笑了，舉起一根手指在菲爾德面前晃來晃去，“在【莊園】這份源質里，活人是很重要的戰略資源，因為你們能直觀地影響現實。”

　　“……啊？”

　　“你的任務只有一個，很簡單，也就是這次使絆子的核心活動——”

　　“把詭秘給我抓回來！”

　　“既然他想要一個人當英雄，而我的目標是想要讓他吃癟，所以我就不能讓他如愿以償！！”

　　愛麗絲笑得有點咬牙切齒。

　　？？？

　　等等！！暫停一下！！很有問題！！

　　你們到底對簡單有什么誤解？！

　　神戰戰場！！抓一個！！舊日支配者！？！

　　還有你的邏輯真的沒有問題嗎？？我怎么感覺你這理由真的，很讓人在意啊！！

　　“不用驚訝，的確很簡單。因為我了解詭秘那尿性。別看他每天都想著怎么忽悠你們逃跑，但估計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只要你們哪個小孩向他伸出手，他就會不由自主地過來抓住你。

　　“你只需要向他伸出手就行了。”

　　……感覺你描述的真的很像釣魚。

　　菲爾德剛想開口提出疑問，就被愛麗絲的話強行打斷。

　　“現在我問你，當你站在這塊平臺的邊緣，于這些明亮的火光之外，你能看見什么？”

　　“……”

　　菲爾德答不上來，他覺得那一片虛無中什么都沒有。他想了想愛麗絲的提問，還是收起暫時用不著的掛燈長杖，走到平臺邊仔仔細細地感受了一下。

　　平臺之下仍然是一片無盡的虛無，只是那種深遠的感覺，讓他想起昨天在百層高樓樓頂上的向下一瞥。

　　如果于此處跳下去，會不會看到些什么？

　　“……什么都沒有。”

　　“不，你應該看見許許多多。”

　　愛麗絲一邊在古老的平臺上悠閑地踱步，一邊對菲爾德侃侃而談，仿佛剛剛那滿嘴說著要復仇的人不是他。

　　“當你從地球的南極出發，任何方向都是北方；當你從地球的北極出發，任何方向都是南方。同樣的，當你在虛無的極點出發，任何方向都將是現實。

　　“你應該能看到許許多多：過去的現實，現在的現實，未來的現實；在此地的現實，在彼方的現實……”

　　突然，愛麗絲助跑發力，尖笑著一腳把菲爾德踹下平臺！

　　“世界的極點！因果的基礎！不存在于現實的虛無之地！

　　“歡迎來到——源質：【莫雷蒂莊園】！！”

　　6

　　“當然，那些稱呼都是我現場瞎編的。”

　　愛麗絲自言自語地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踝關節。

　　“反正這份源質本來的稱號和名字早就被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