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樓,我看見我的一個親戚——吳夢,按輩分我應該叫她表姑媽,但是家里面覺得加表字不親熱,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叫她姑媽。
初一為了上學方便住進了姑媽家,媽媽她們一直告訴我,在別人家里面要讓人喜歡你就要懂事,要多勤快,眼睛要尖要多干活。
是啊,從小到大聽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要懂事。
所以……
我要懂事。
去的第一天,姑媽她們一家都很熱情,家里面還有一個她們老來得子的小弟弟。
吃完第一頓飯,我就趕忙收拾碗筷去洗碗,姑媽她稍稍和我爭執一下,就同意讓我去洗碗了。
以后的日子每每重復,但我慢慢覺得她們變了,她們總在我面前說,什么水果我還沒有吃兩個就沒了,什么米怎么吃怎么快……
其實我在家可以吃兩三碗飯的,可在這里我從未添過等二碗,其實我也從未自動拿過一次水果和零食,我怕她們嫌呀……
我從小特別不喜歡小孩,但是在這里我從未表現過,甚至還表現出非常的喜歡。
我每天放學回來都要和弟弟玩,把他逗的哈哈大笑,只有他笑了,姑媽才會對我笑,她對我笑,我心里面才能稍稍放松,我才會不覺得怎么壓抑、尷尬、難受。
記得一次吃飯,我咳嗽了兩聲,姑媽趕忙把弟弟抱開。
其實她什么都沒有說,但其實什么都說了。
所以每次感冒要咳嗽的時候,我都會多呆在外面,不得不回去的時候,也會悄悄跑在房間里面,用被子死死的捂住嘴,讓自己不發出聲音,臉憋的通紅,卻不敢放手,努力的在她們面前表現的什么事都沒有,裝到最后,我都以為自己都沒事了。
三年,又是三年。
在這期間我明顯的感覺出來,姑媽她們不喜歡我,即使我在懂事,在勤快,可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沒有辦法。
我那時候在想,我要是以后有自己的孩子,我一定不會讓她寄人籬下,我一定要把她帶到身邊,任何時候好好的、開心的、快樂的、健康的,我一定不會告訴她讓她在什么地方都要懂事要勤快……
5樓,沒想到還能在看見他——遙善。
按照血緣上法律上我都應該叫他一聲爸爸,但我最恨的也是他!
他在我記憶中永遠只有一個形象——狠辣。
我永遠都記得我五歲時,因為在沙發上放了一個小玩意兒,被他叫地上跪著,說我亂放東西,而我只說了一句,爸爸你的上面也有,就這么一句話,我又被打了。
你想想我才5歲,他一個成年人的力氣該有多大,而一周后我的后背上的痕跡都沒有消過。
我恨吶,我痛啊!我委屈呀。
我在房間里面哭了一會兒,出去的時候我想看看他哭沒有,會不會有什么心痛?
結果談笑風生和別人聊天。
至此,我再不抱希望。
童年可謂是最難受的時光,因為我每天放學回來基本上都要被罵,然后兩三天再打一次,沒有啥原因,我就覺得我自己從沒錯過。
你說,我讓他幫忙把碗帶進廚房的時候他說我自己沒有長手,就不幫我,那行,同一件事他讓我幫的時候我也不干,那結果呢又打我。
你說,買回來你6包零食,非要全部給他的侄兒侄女,我偷偷的藏了一包,結果呢又被發現被打了。
最可恨的是從不允許她哭出聲來,甚至哽咽,他都會讓你閉嘴,如果你還敢那么他就不停。
……
我數不清,我看不懂,我只知道這些年的恨是越來越深。
每次打完我,腦袋里面最多的想法就是想自殺,想殺他,可我又不敢,想來想去就更傷心,我無處釋放,所以從小到大我一有事情一生氣,我就用右手拳頭打自己,以至于這些年我右手拳頭骨頭比左手的高。
而我的母親,每次在我被打時從來都不吭聲,每次都轉過身去,等完了,又來抱著我、安慰我,有時說著說著她也跟著哭了。
可任你怎么撫平,那疤痕永遠都有痕跡。
而我越長越大對母親心中的怨越來越深,我怨她懦弱,怨她無能,我怨她作為一個母親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保護,我怨她為什么出來不為我出個頭,我怨她為什么只會哭……
2樓,我看到了一個我能用蛇蝎心腸來形容的人,我的嬸嬸——汪之桃。
我覺得我能到今天這一步,她也算“功不可沒”。
她心太黑、太絕、太毒、太狠。
5、6歲時,人小還不都什么事情,我不懂的什么叫做口蜜腹劍兩面三刀,我以為喜歡你就對你好,不喜歡就不對你好。
可我不知道的是:成年人的演技才是最精湛。
因為從小經歷,因為家庭,所以我特別內向,以及自卑……
我從來就不知道該怎么拒絕別人,我不敢說不,我怕別人討厭我,怕人不喜歡我。
或許越自卑的人自尊心越強,就想用那僅剩的自尊心撐起那越來越自卑的心。
我小心翼翼生怕出錯,
我卑躬屈膝生怕人厭。
可算這樣,我的這個“好”嬸嬸還是不放過我。
和她們家相比,簡直比我家有錢太多,或許讓我出丑,讓我自尊心被按在地上摩擦,她就能得意,她就能滿足。
或許因為哥哥有心臟病的緣故,所以她從來不敢讓哥哥干這干那,也不會說他。
但她對我可謂使盡手段,表面上她是街坊鄰居口中的好嬸嬸,可背后就是那是心腸歹毒的蛇蝎女。
每次回來都要當著我的面,給我說她這個這個多少錢那個多少錢,還要問我的有多少錢,也因為我不會拒絕,每次她都要叫我和她一起出去,然后所有的東西都叫我拿,回來的時候她又拿過去她來提,又買了一大堆的零食,可總共也就十來塊,但是那些鄰居就會說:“遙遙,你看你你嬸嬸多喜歡你呀,給你買這么多東西”
“耶,還安逸撒,給你買了這么多吃的”
……
我每次聽到這些話心里面都非常堵,但是又不敢表現,我最后還是得笑著迎合。
因為母親告訴我,她們是大人我要對她們有禮貌,要懂事。
她總喜歡叫我去她那里玩,可每次去的時候,就讓我打掃衛生,洗碗…
我真的很不喜歡去她那里,可是我又不敢拒絕。
小時候很多人頭上都長過跳蚤,我也不例外,有一次家里聚會,來了好多好多人,以及和我一樣的小朋友,她吃完了耍了一會就說給我梳頭發,我不敢拒絕就讓她弄結果她剛剛一弄就很大聲的說:“哎呀,怎么有跳蚤。”然后所有人都跑過來看,而我當時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就這樣她給我捉了一下午,而我極度尷尬一下午。
我曾想過給母親講,可我想了想她或許又是要我聽大人的話,還有一句要懂事!
我恨死了這些人!
……
“碰”
一聲巨響,似乎大地都有一絲動搖,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快速的流出,生命在消逝,意識在慢慢的渙散,到最后在無一絲動靜。
……
一會后,一聲聲急促的聲音打破了黑夜的沉靜。
因為這懂樓離醫院開車就分鐘,所以醫院先來,警局后到。
醫院,太平間。
阮柔雙眼凹陷,嘴里說不出一句話,雙手止不住的顫抖,她不敢掀開那塊白布。
明明才剛剛沉浸在兒子手術成功,并且還有好心人把所有醫院費交了,以為天無絕人之路,怎么就有人告訴她這里面的人是遙遙。
阮柔死死的盯住,她不想相信,她不愿相信,她不敢相信,明明今天是遙遙她的生日,明明是她18歲的生日啊,她該高高興興的過生日的怎么能躺著冰冷太平間。
而遙善,雙眼布滿了血絲,緊緊握緊拳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激動的說到:“這個狗東西,這個白眼狼,老子養她吃養她穿,還把她哥哥害成這樣我們都沒有說過她什么,她媽的還跑去跳樓,死了好、死了好,就當沒有養過這個畜牲。”
一旁的予醫生看了看遙遙,想到了那天晚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死者已逝,說什么都沒有用了,我知道你們老家那邊都是講究土葬而不是火化,但是這樣出省的話就需要火化了,而且孩子去了讓她早點火化早點帶回去,入土為安吧。”
“哦,對了這是在孩子身上找到的一封遺書,拿密封袋包好的,所以里面沒有染上血跡,警方已經拍取里面的內容了,我把它給你們,你們可以看一下。”說著予醫生就把它拿出來遞給了阮柔。
阮柔顫顫的接過,她反復的摩挲,終于才緩緩的打開了這封——絕筆。
她和遙善徐徐的看著,這封信很長,講的是一個女孩18年的經歷,里面沒有一個名字一個身份是現實生活中的,但只要看過這個信的都知道,每一件事里面的每一個人說的是誰!
旁人不知,可局中之人亦可知。
里面有爸爸、媽媽、親戚、朋友、老師、哥哥……
都在!
當阮柔看到最后的一句話:〔一心求死,與人無關。〕
她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哭了起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這些年讓自己的女兒受了這么多委屈。
她釀蹌的跑到遙遙尸體旁,隔著白布緊緊的抱住她,聲淚俱下的說著:“是媽媽對不起,對不起你呀!”
一塊白布蓋住的是陰陽兩隔,是死生不見。
而遙善無力的癱坐在地上,一滴一滴的淚滑下臉龐,一個50多歲的中年男人像孩子一樣號啕大哭起來。
他想說不是這樣的,不是的,都錯了,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