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盛就是很后悔,他為什么要一上頭就和某個做作女打賭,看她現在那個樣子,她又在和狐朋狗友嘻嘻哈哈了,可他,即將在運動會上挑戰男子1500米……
“要運動會了,死書呆子,你準不準備報項目,我要報女子八百米。”
自從那次一起逛商場之后,兩個人的關系就比以前更近了一點。現在每天放學,任文文都會十分自然地在教室門口等蘇一盛算完最后一道數學題,然后兩個人一起回家。
蘇一盛也抱怨過:“你是狗皮膏藥嗎?為什么要天天等我?”
“那也行,那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你呢,就跟以前一樣,叼著個手電筒在烏漆嗎黑的晚上邊走路邊背書然后撞電線桿吧。”
“你少胡扯吧,又不是不和你走了。”
蘇一盛的學習狀態也好了不少,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努力學習,但他不會逼自己完成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務,也不會一個勁給自己加班了。更何況,一旦他老毛病要犯,任文文就會揪著他把他丟到教室外面冷靜一下。
某天放學,任文文似乎無意提起:“誒,下下周要開運動會,我要報女子八百米,你呢?”
“你不是經常說我八百米跑八百分鐘嗎?我什么都不報。”
“你不是一直想在我面前贏回自尊嗎?機會來了,你可以報一千五,這樣你就比我厲害了。”
“為什么非得用這種方法證明啊……”
“那你還有機會贏我嗎?哦,我忘了,書呆子嘛,又要開始拿成績說事了,行了,我知道你年級前二十了,你再強調幾遍,我就可以把你從小學到初中每一次考試的成績都背下來了。”
“你……好啊,任文文,我就去報一千五,只要我跑下來了,你就當著全班面……你就…….”
“就怎么樣啊?”任文文挑釁道。
“你就給我在全班面前卸妝!”
任文文的臉色瞬間變了,據蘇一盛所知,面前這個女人可是無比在意自己的形象的,她可是p圖能p倆小時最后還是用原圖的女人。當事人的原話是
“我想了想,p太過了有損我在別人心中的形象。書呆子你想啊,如果我的照片有一些瑕疵,是不是顯得我更加單純不做作呢?”
“你知道你剛才說的話顯得你多做作嗎?”
以上,蘇一盛十分有把握,卸妝,絕對是這個女人的死穴。
任文文也上頭了:“好,就這么干,但只要你半途而廢,你就會被刻在恥辱柱上,從此在任文文大人的所有唇槍舌戰中,你都不得翻身!”
現在想想,自己真是愚蠢無比……
蘇一盛嘆口氣,捏了捏自己纖細的小腿,不禁感慨,自己除非當天吃興奮劑,否則怎么可能跑下來啊。
“書呆子,怕了嗎?”
任文文不知何時神出鬼沒冒了出來,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不要我帶你練練啊?我初中是田徑隊的,在市比賽拿過獎的。”
“你只說堅持下來就行,我爬回終點線也算贏,我打死不練。”
“那我自己一個人去練了啊,你就自己一個人回去吧。”
說罷,任文文把書包往肩上一抗,哼著小曲,踏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往外走去——
于是,蘇一盛便換好運動服,在學校操場的起點線上準備起跑了。
“我真是中邪……”蘇一盛咒罵了一句。
任文文將馬尾扎高,把校服外套脫掉,十分干練成熟的樣子。蘇一盛暗暗想,真裝,為了顯得自己不是在秀身材,所以才不換運動服。
不過他沒這么說,因為他沒氣了。
“這才第二圈,你這樣下去你體育考真的會不及格的!”
與蘇一盛好像一條流哈喇子的臘腸狗形成了鮮明對比,任文文看上去輕松極了。她腿又長又細,隨便跑跑就能超過他一大截。
“你調整呼吸,別用鼻子,用嘴!手拉著我!”
任文文像個老教練一樣發號施令,她拉起蘇一盛的手,帶著他繼續往前跑。任文文有點嫌棄蘇一盛滿手的手汗,可她卻不愿意放開他。蘇一盛此時嚴重缺氧,眼冒金星,他嘴里止不住地喊停停停,最終,在第三圈開始的時候,任文文放過了蘇一盛。
“就這就這?連一千二都沒跑到,還是有我帶著你跑。你這個樣,不僅要釘在恥辱柱上,還得被記在補考名單里。”
任文文看著癱倒在地的蘇一盛,嗤嗤地笑了半天。真是的,你再多堅持一會兒多好啊,畢竟這個機會以后可就沒有了。
“你懂什么?我告訴你,我還有一個周,一個周練到讓我跑完,足夠!”
在休息十來分鐘之后,蘇一盛總算有力氣從草地上爬起來,有氣無力地沖任文文說了這么一句。
“好好好,你真棒,你天下第一,滿意了?把你亂七八糟的五官收拾一下,跑個步跟整容了一樣。”
即使任文文嘴上不饒人,但還是為他拿來了礦泉水和毛巾。
回到家之后,蘇一盛第一件事就是查資料——長跑如何速成。
一個周很快就過去了。
任文文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她穿著運動服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照舊和她的朋友們談天說地。
柳渲湊過來:“蘇哥,你怎么會敢跑一千五嗎?不會是愛情讓你沖昏了頭把?”
蘇一盛沒好氣地反駁:“愛情你媽,我是為了徹底打敗她。再說了,誰說我不能跑一千五的?你少以貌取人。”
“我記得你上次體側班級倒數第……”
“閉嘴,滾。”
女子八百米在上午,才在觀眾席坐沒一會兒,蘇一盛就在觀眾席看見任文文風風火火地出發了。
“文文加油!”
觀眾席排山倒海的加油聲差點沒把蘇一盛震聾。柳渲感慨:“這就是現充嗎,唉,長得好看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你懂什么,任文文不止長得好看,其實,她真的很厲害。”
“哎呦,你這是…….”
“滾。”
在走的時候,任文文沖觀眾席招了招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一瞬間,蘇一盛感覺自己和她眼神相撞了。
隨著一聲槍響,任文文一馬當先沖到了最前面。她的長馬尾在空中飄揚,纖細而有力的長腿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她好像在飛,又好像在乘風破浪,蘇一盛突然想深深低下頭,因為他早就明白了她的優秀。
懂得為別人著想,性格開朗又樂觀,為人坦率,勇于面對自己,多才多藝……
其實自己早就明白了不是嗎。
當初那個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她一陣辱罵的自己,才是最可笑最無恥的。是的,他現在才明白自己是活該被罵,他就不該讓任文文幫他洗白,他就該被打到進醫院,他怎么能對一個如此完美,如此優秀的人說那樣的話……
他到底有什么資格站在她身邊,和她開沒輕沒重的玩笑呢。
蘇一盛內心一陣絞痛,他看見任文文拿下了第一名,卻再也不敢向她去慶賀。
“死書呆子,我贏了!怎么樣,我厲害嗎?”
任文文伸手撥開她的朋友們,穿過那群向她鼓掌的人,徑直來到蘇一盛身邊。蘇一盛支支吾吾地說:“嗯,厲害。”
“是不是想膜拜我了?”
“嗯。”
“喂,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說‘你真裝’了?”
蘇一盛苦笑著搖搖頭,然后說:“咱們倆的賭注,換換吧,如果我贏了,我……你能不能原諒我那時候,那么對你……”
任文文一面迷惑地看了他兩眼,然后哈哈大笑起來。
“死書呆子,你傻啊!我不是說我從來不怪你嗎?”
“可我……我心里……”
“好,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任文文也認真了,她拉過蘇一盛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里。蘇一盛感受到手背上傳來的滾燙溫度,他下意識想收回手,可卻舍不得不看她明亮的眼睛。
“所以,下午,一定要堅持下來。”
到了下午,蘇一盛確認過自己的身體哪哪沒毛病之后,對迷迷糊糊打瞌睡的任文文說:“喂,我要去比賽了,你一點反應沒有嗎?”
“沒有,我現在還沒原諒你,你跑完了我再理你。”
“你不給我加油?”
“拉倒吧。”
“不鼓勵我?”
“一邊去。”
“嘶……行啊,你還真較勁上了,我就跑給你看!”
話是這么說,可當真正站在起跑線上時,蘇一盛還是慌了。比那天她來牽她的手時還慌。
往觀眾席看看,好嘛,任文文果然屁都不放一個。只有柳渲在認真加油。
不過誰叫自己活該呢,就當贖罪吧。蘇一盛唉聲嘆氣地做好準備姿勢,然后一聲槍響——
“唉?”
“哇——”
蘇一盛,被槍聲嚇到,摔倒了。
“文文,下個周的見面會,文文,文文?”
任文文原本還在和朋友嘻嘻哈哈,可當她看見蘇一盛摔倒在地時,她瞬間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沖到操場邊緣,大聲喊起來
“死書呆子,你給我起來!你給我跑完!就摔這么一下,不能裝死!你給我爬起來,你不是說爬也爬到終點嗎?”
“學霸加油!”
“蘇一盛加油!”
蘇一盛其實并沒摔疼,只是有點暈。迷迷糊糊中他聽到有人在為他加油,好像是班里同學吧?還有一個很不和諧的聲音,在罵他死書呆子,會是誰呢。
好像就她一個吧。
答應她了,要好好跑完,然后,他才有資格站在她身邊。
才有資格對她說……喜歡。
蘇一盛撐起身子,忍著膝蓋的痛楚,將呼吸放勻,不管別人已經領先了他多少,他開始,向著自己的目標,沖刺。
“死書呆子!你個混賬!你知不知道你那天晚上發那些東西讓我哭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忍住不罵你!死書呆子你最好給我跑完!”
眼前暈暈乎乎的蘇一盛只在一片加油聲中聽到了那個不和諧的聲音,啊,她終于說實話了,我就說嘛,他怎么可能不生氣,怎么可能不難受呢……
她真的好厲害,她是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礙,才愿意和我做朋友,才愿意拯救我呢……
真裝啊,這女的。
一千五百米下來,蘇一盛直接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躺在醫務室里,昏暗的房間里,周圍只有任文文一個人。
“死書呆子,你……還好吧。”
任文文把他按回床上,然后將水遞給他,自顧自地說:“班上同學都對你刮目相看,還有幾個小女生感動哭了,喂,你立大功了好嗎?”
“真的假的?”
“你說我裝可以,但班上同學就算了。他們可是真心替你驕傲的。”
說完之后,任文文又說:“其實想叫你參加運動會,就是想讓你知道,其實班集體是很溫暖的,其實大家都很佩服你,也很想多和你接觸。你平時說我裝,我沒意見,但我真的很害怕,如果你對其他人也懷有這種心情,你會失去很多東西。”
說罷,蘇一盛又看見了那個,他自以為很虛偽的假笑。無比溫暖的,假笑。
“任文文,我贏了。以后,你就要原諒我。”
“好。”
“還有,我比你厲害,我跑了1500,你才800。”
“好。”
蘇一盛看見任文文的眼眶發紅,便吃力地抬起手,幫她擦拭眼淚
“你明明就很不爽我能跑完,還做這幅樣子故意賣慘,我才慘好吧,你怎么那么裝啊。”
“死書呆子,你明天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