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洛都內,大雨傾盆而至,不斷有大風把雨幕拍到落地窗上。狂風呼嘯聲不絕于耳,吹得風扇上的百葉窗喀吱作響。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聽哪個?”盧卡斯打開了聯合指揮部所在會議廳的門,走了進來問道。
正在研究作戰計劃的宰執和軍官參謀一起抬起了頭。
一位戴著眼鏡,頭發亂糟糟,略微發福的男人放下手頭的文件,可能是沒睡覺的緣故,他黑眼圈很嚴重,身上的襯衫和領帶也七扭八歪,完全不修邊幅的樣子。
這人拿起放在手邊的咖啡說道:“先講好消息,從戰斗開始全是壞消息,來點好東西吧。”隨后綴了一口咖啡。透過咖啡的熱氣,看往盧卡斯的眼神也銳利了幾分。
盧卡斯點點頭:“流星通訊小組收到了被隔斷的機械化軍團發回來的消息。他們傷亡情況是D3級別,目前剩下的部隊正在往東邊引開敵人。戰斗力還保存有五成左右。”
D3,減員水平3級,代表傷亡慘重但是依然保持起碼的戰斗力,可以遂行戰斗任務。甚至考慮到他們主動把敵人引離了戰場,看來指揮系統還在運作并下達了正確判斷。
男人回看了坐在后方的趙龍一眼,然后說道:“流星通訊本來是舊時代作為核大戰后,衛星被擊落,電離層被干擾情況下長距離通信的終極技術,舊時代的很多核戰技術這次都被運用了起來,誰都沒想到冷戰時期核機械化戰爭的經驗會在新時代被怪獸逼出來。那么通訊的內容?”
盧卡斯剛想補充說明,眼鏡男自顧自補充道:“無法溝通的前線部隊再次建立通訊,而且傷亡慘重下還保存戰斗力,我想能和這種好消息并列的壞消息應該,說吧,哪個種類的天災級?”
“SC2。窮奇一只。”盧卡斯追加了解釋。
會議室里瞬間一片死寂。
窮奇不同于其他陌路客,人類對它的了解少之又少,大衛當年用最快的速度消滅了它。考慮到這一點,如果大衛對陌路客很了解的話,那么可能是大衛認為不能讓這東西行動起來,否則局勢會不可收拾。
但是這也只是猜測罷了。窮奇相關參數人類一無所知。不過考慮到那玩意兒的體型,顯然不可能是簡單的敵人。
也難怪那邊的部隊拼著靠殘部也要引開目標了。讓這種不確定強度的敵人放到現在的戰場上,沖擊這種混亂的局面,怕不是人類防線瞬間就要崩潰。
盧卡斯繼續匯報道:“此外他們還通報了自己暫時的部署情況,相關信息已經分發到終端上。可惜這個流星尾跡只持續了幾秒鐘,信息還是太缺乏了。靠流星通訊只能進行簡單的溝通,詳細的作戰指揮很難。”
匯報結束,會議室再次開始了討論聲,還在這里的宰執和參謀們一起制定作戰計劃,既然知道那邊還有個龐然大物在移動,并且還有戰士在恪盡職守,那么自己這邊也需要制定相應的作戰方案了,不能辜負了戰士們引開窮奇后制造的空檔。
如果窮奇回頭,眾人都不敢想象那意味著什么。
軍官團在給出建議的同時,盧卡斯走到正在靠咖啡提神的男人身邊:“劍巍先生,調查隊那邊也陸陸續續的重新建立聯系了。”
被稱呼為劍巍先生的這個人,就是聯盟的宰執之一,薩皮安提亞調查隊隸屬的調查系統的總負責人——劍巍。
雖然調查隊本身行政關系上是隸屬于各個大學和研究所,行動方案也是配合各個研究機構的命令,但是一部份經費和所有武器裝備都是由聯盟旗下的獨立調查系統來分配的。
這些調查隊算是聯盟派駐往各個研究機構的雇傭軍。
劍巍同時也兼任第比斯研究所這個他曾經做出很多工作的地方的副所長一職。
無論是在研究所內部還是調查系統內部都是盧卡斯的直系上司。
“不要那么見外,叫我劍巍就可以。你外甥女他們怎么樣。”
“是侄女。她所在的小組問題不大,和路書哲一起成功歸隊。”
劍巍聽到路書哲的名字,眉毛一挑,無視了自己搞錯親戚稱呼的尷尬:“哦?這新兵蛋子居然沒拖他們小組的后腿?”
“他們運氣不錯,撤退的方向敵人少一些,雖然遇到了些麻煩但是被他倆順利解決掉了。路書哲這小家伙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運氣一直都可以的。”
劍巍點了點頭:“可以啊,剛入門,技能過硬,還運氣上佳。這時代,好運氣也是種可遇不可求的技能啊。我們算是撿到寶了。”
盧卡斯隨后報告了其他人的情況:“西蒙組張偉組現在也成功歸隊,薩皮安提亞調查隊全員活過了今天。大山雀調查隊目前和前線的機械化軍團一起處于失聯狀態,這次流星通訊也沒有提到他們,情況不容樂觀。圣馬可調查隊減員3人,戰斗力沒有損失太多。徐霞客調查隊則是……”
二人的討論逐漸淹沒在喧囂的會議室和窗外的暴風雨中。
很快,指揮部給出了新的作戰計劃,相關的命令迅速沿著無線電波在新大陸上傳遞開來。
這邊廂指揮系統開始下達新的指令,那邊廂,幾百公里開外,露西亞打發走技術軍士后,進入了戰車內和路書哲坐在一起:“看來來了個大家伙啊。”
路書哲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盡量讓自己的表情不要展現出內心的動搖。
終究不想出丑。
窮奇是他心中的夢魘。毀滅家人的元兇。說他現在還能心如止水是鬼扯,眼下他的心臟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復仇的機會來了,雖然不是同一只,但是能干掉一模一樣的敵人,總歸也是一種寬慰。
但說能干掉就太自大了,考慮到記憶中窮奇的毀天滅地威能,到時候真打起來是誰干掉誰還說不定呢。
雖然之前他嘴上說窮奇的壓力都快扛過去了,但是那也只是十多年前的毀滅性記憶逐漸淡去罷了。現在活著的窮奇再次出現于地表,他可不敢確定自己一定不會犯怵。萬一觸景生情呢。
“你自我評估一下,面對這種敵人你能發揮多少。讓我心里有個數。還是說你已經永遠地擺脫了夢魘?之前來的時候不是還把自己從夢中嚇醒了么。”
“還好吧。”路書哲想象了下自己面對窮奇的情景,可惜很多記憶已經被永遠地塵封在了腦海的深處,無法復原出來。
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遺忘掉糟糕的地方對自己的情緒有好處。
現在與其說是恐懼,不如說恨意更占多數。
但是反過來講,真正到了戰場上,恐懼的記憶會不會再次復活也不好說。
人的感情判斷經常都是曖昧不清的。
“沒啥大問題。我這次說什么也要從那東西身上敲下一塊肉來。”他抬起頭來,給自己的臉上掛上了堅毅的神色。
露西亞點了點頭:“有志氣是好事,不要只是熱血上涌,記得聽從指揮,讓你干嘛你干嘛,逞英雄也要看情況。”末了她補了一句,“不過這種級別的敵人,最好還是不要正面對上。等上級的命令吧。”
說完她打開了自己那邊的控制臺,讓AI給自己分配了對武器子系統的權限,確保可以隨時插手接管涅軌以及火炮。這無疑增大了她這邊的工作負擔,但對于她來說也不過是個小事。
之前被阿雷加斯的聚變彈威脅時自己這邊沒做好前期工作讓路書哲去處理那么緊急的事態,對于自己這個前輩來說,未免有點太失態了。
雖然她實際上也就比路書哲大了兩歲而已。
多做個備份總歸沒壞處。
二人聊天時,遠處腳步聲漸漸靠近,王云和小李完成了和后方的通訊后,在佛朗西斯中校的陪伴下返回了車上。
中校探頭進車艙,掃了一眼車艙里的直播設備:“看來設備都在正常運行,出乎意料啊,這種民用設備居然能扛得住過載時候的加速度。”
“那當然,這可是我用心加固過的專業設備,專業人士的保障可不是說著玩的。”小李得意洋洋的表情浮現在臉上——這鼻子都快沖天了。
“但是在前線的表現就算不上啥專業人士了呢。”
咔擦,路書哲聽到在露西亞的吐槽下什么東西碎掉的聲音。
無視一臉心碎表情的小李,中校帶來了新的命令,記者的前線采訪會繼續下去。路書哲他們仍然需要負責保護記者二人組。
“繼續?繼續直播人類全程潰退嗎?”路書哲感覺自己頭有點大。他現在巴不得把這些亂七八糟的直播設備扔下去,然后能塞多少裝甲塞多少。
至于王云他倆還是另請高明吧。我是真頂不住了。
說到會不會被拍到然后讓紀玉嫙看到。
誰還有空關心這個啊。再說只要她不瞎,早就能在今天下午的第一視角直播記錄中認出自己了吧。
中校也無奈地聳聳肩:“命令如此,現在損失慘重已經是既定事實。相關的情況早就通過當時還能和后方保持溝通的直播人員播往全球。誰都知道圣洛都現在危在旦夕。前線局勢也是提心吊膽。與其讓民眾亂猜,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的展示出來得了。這個命令雖然是師部下達的,但是其實是七星城各市議會執政官底下負責外交的持國部溝通的結果。聯盟中很多宰執也同意這個觀點。”
市議會?一個意想不到的部門插手了這個局勢。
七星城和圣洛都這種現在還存在的大型聚居點每個都有自己的自治民選議會,構成了現代人類的立法和執政機關。
但是至于他們和聯合防御聯盟的關系么。
按照末世法案,作為由各行各業專業人士推舉宰執而組成的聯盟,名義上需要服從各個市議會的管理,他們的資金預算來源也是來自各個市議會。
各個七星城下轄的防衛軍的名義最高指揮官也是各自城市的最高執政官。
但是只是名義上。
由于緊迫的局勢,外加七星城本身就是由聯盟的宰執牽頭聯合一些末日實力派調動資源建立起來的,實際合作中聯盟的權力逐步擴張,以至于議會那邊經常有議員批評聯盟再擴權下去,就可以直接架空議會的責任內閣了(雖然聯盟他們現在其實已經包攬了七星城大部分政務)。
大量的預算都流向聯盟那邊,以至于議會的內閣能做的事情很有限。雖然幾次三番想改變財年預算,但是阻力卻無比巨大。
不過怎么想都是高層的爭權奪利了,和路書哲關系不大,他要做的只是完成自己的任務,恪盡職守罷了。
詳細的作戰計劃是明天早上休整完畢后就用現在集結的部隊發起攻擊,后方趕來的機動兵團會和現在的軍隊一起發起攻擊。
之所以這么急是因為不確定窮奇能被拖延多久,從阿雷加斯另一側殘部的情況分析、參考其他天災級的數據,他們能頂住兩天就是奇跡。這樣算下來可能到后天晚上窮奇就會折回來往原定的方向前進。
窮奇和阿雷加斯的混合雙打。
嘶。路書哲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現下還有完備的作戰力量的話,靠裝甲部隊在前線頂住消滅嘍啰,后方涅軌和天上的大口徑攻擊機協作,擊敗過去的那種天災級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畢竟地表這么大,邊打邊撤用空間換時間是完全可行的——反正大多數地方都沒人住,不存在損失不可接受一說。
但是眼下時間在阿雷加斯那邊,人類又不能把物質從阿雷加斯身邊挪走。對付正反饋的阿雷加斯,真要拖起時間來,完蛋的會是人類文明。
而考慮到主動出擊,這些殘缺的機械化軍團維持戰線顯然會漏洞百出,一旦喪失了機械化軍團的保護,后方的戰車對陌路客來說就是砧板上的肉。
該死,如果有足夠的機械化軍團能幫助維持戰線就好了。
并且因為涅軌在大氣中是直來直去的,這也就意味著所有的戰斗都只能在視距內進行。
天上的戰機還好,他們與目標的距離普遍能達到數百公里。但是地面的大口徑涅軌炮受制于地球曲率,由于分析認為打擊阿雷加斯的基部才有效果,這樣只有幾公里的射程。除非搶占了地勢高點,否則這射程簡直就是逼著機械化軍團在幾公里的作戰范圍內展開密集防御,成為阿雷加斯核彈洗地的絕佳靶子。
這也太難為人了。
天空,天空真好啊。
站得高望得遠,而且天空也比地表安全很多,陌路客空中型種類很少,也普遍很弱。聯盟一直在思考如何把人類定居點轉移到天空,但是最后都因為反重力光晶引擎產能的限制作罷。
天上的好處先不提。
超視距的彈道導彈和曲射火炮都只能拿來刮痧。因此高地就成為絕佳的部署地點。
他所在的第三聯合旅要配合一批自行涅軌前往偵查到的一個高342米的高地,在高地上,涅軌的射程可以達到數十公里,算是安全一些。
待自行涅軌部署完畢后要原地構筑防空陣地消滅聚變彈。
在數百公里的戰線上,這樣的操作在數百個地點同時啟動,然后用涅軌的狂轟亂炸削弱阿雷加斯的聚變反應。
最好能徹底消滅對手。
如果一切順利,待消滅阿雷加斯后,原地部署的陣地會以逸待勞等待窮奇出現,然后盡情傾瀉火力重復以上步驟。
如果一切順利,可能可以消滅掉敵人。
“如果一切順利。可能。”
路書哲感覺眼皮在跳。這火力真的夠嗎。雖然他親手用涅軌消滅了一顆聚變彈,但是考慮到阿雷加斯那恐怖的體型。他認為自己的那點火力就算能打穿也沒啥意義。
就算一只螞蟻覺醒了咬掉大象表皮的天賦,群蟻咬死象那得要多少螞蟻啊。算上天上的攻擊機和涅軌自行炮。真的夠嗎。
更何況這大象還有自己的螞蟻來對攻。
不過好在接下來中校提到了一個好消息:伽利略號正在啟動。明天早上的攻擊發起時,他們也會加入戰場。
伽利略號,人類的實驗武器。相關參數目前處于絕密狀態——雖然路書哲也不是很懂保密是為了防誰。畢竟如果真的存在一個敵人能讓禍起事件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地表,那攻破人類的保密措施也應該是唾手可得。
人類甚至可能無法理解發生了什么就被看透了。
那么就是在防人類自己?
防誰?
總覺得人類社會自己內部也危機四伏的樣子。
這些人類內部的狗屁倒灶的事情先不提。主動對天災級發起進攻是非常危險的事情。舊時代由于沒有涅軌,最強的武器氫彈扔在那些天災級身上也就是用沖擊波讓對方抖一抖的水平。雖然現在有了趁手的武器,但是防御手段還是只有靠裝甲這種舊時代技術,很難想象這東西能在天災級的手下保住乘員的性命。
唯一有效的防護手段恐怕就是地球曲率了。藏在地平線之下讓對方看不到。但是這也意味著你攻擊不到敵人。
況且窮奇或者阿雷加斯來個曲線投擲像今天白天那樣就能把人類整的七葷八素。
怎么想都是九死一生的局面。路書哲嘆了口氣,從手頭記錄作戰方案的筆記本上撕下一頁,開始規劃遺書該怎么寫。
想想自己需要在遺書中交代的對象。
好像挺多的,紀玉嫙,王志存,凌雁姐,凱麗小姐,伊萬大叔,翼先生,盧爾德……一路清點過去,路書哲發現自己在這十幾年間也是建立了不少的羈絆。
仔細想想怎么和他們道別。
結果發現在第一個要道別的紀玉嫙這就卡死了。自己本能的拒絕思考這一點。即使他主動強迫自己去這么想,也終究不得要領。
最后實在想的煩了,路書哲心一狠。
這遺書,不寫也罷。自己非活著回來不可。
扭頭看向露西亞,她開始整理設備準備躺到椅子上睡覺。出于好奇。路書哲問起了她有沒有寫過遺書一類的。
露西亞頭也不回的說道:“有寫,但是我也沒啥好交代的,沒啥個人財產,親人死的差不多,盧卡斯也不需要我來告訴他該怎么做。赤條條的來到這個世界,然后再一身輕松的離開這個世界。也挺好。”
不,雖然我覺得遺書不是說只要交代財產就完事的——路書哲感覺哪兒不對勁。
總覺得露西亞有時候對一些東西的認知微妙地有點偏差。雖然這種情況不多,但是經常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感慨露西亞的脫線時,她突然看向了路書哲,把路書哲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被讀心知道他在吐槽露西亞呢。
讀心當然是不存在的,露西亞實際上想討論的是他們今天用到的那些探測光譜、高能粒子射線的科學儀器。
這些東西其實是一行人從天璣城出發時匆匆忙忙沒拆下來的。
雖然探頭只是見縫插針的部署著,但是把所有的科學設備都拆了,應該能騰出點附加裝甲的空間。
露西亞在想要不要把他們都拆了增加點防御力。
路書哲翻看了下管線圖,看著那龐大的工作量,舉了白旗:“算了吧,我們現在去拆估計趕不上明天行動,這些管線好多都埋在底層,得用機械臂。”
“有一說一,確實。”露西亞點了點頭。
“而且拆不拆無所謂吧。真要被核彈糊臉,也不差那幾塊裝甲了。我們這車上還塞了一堆攝影設備和倆非戰斗人員呢,總而言之。”路書哲伸了個懶腰,“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露西亞同意了他的看法:“那就不拆了,順道收集點數據吧,今晚好好休息一下,等明……”
“喂喂喂?有人在頻道嗎?還是都去休息了?玩麻將等我一個啊!”通訊頻道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路書哲把剛才的對話拋諸腦后,狂喜:“西蒙?你們那邊情況怎么樣?”
“哦?看看這是誰?書哲你也不賴啊!”西蒙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也大喜過望,“不知道張偉那邊怎么樣,我們兩組被沖散了,你們有消息嗎?我可不想今年得舉著他的牌子去參加秉燭夜行。”
“不是,我剛剛回到通訊區,正要開始尋找你們的信號結果就在調查系統的公共頻道聽到這公鴨嗓。”張偉的聲音加入了頻道,“西蒙你撲街的時候我還會好好地活下去的。到時候我會給你多燒幾倍的紙。”
“那我要開光過的紙,在下邊沒準更值錢一些。”
這幫前輩還真是豁達,生死的玩笑隨便開。
畢竟除死無大事。真要到最后關頭,也不算啥大事了。
露西亞插嘴進來:“你們那邊裝備、所屬部隊是什么情況?你們是被編入了前線第四裝甲師第1旅的一個機動連吧?居然撤回來了?你們的上級呢?”
“別提了。”西蒙的聲音夾雜著電流音傳來,“你們收到的那個天災級警報,就是我發出的經過指揮部轉發給你們的。”
咦?他們就是第一當事人嗎?!
據西蒙所說。
他們當時負責掩護側翼后部一個突出部,這里被陌路客攻破了防線,他所屬的機動部隊必須來填口子。
他們一個連在后方直射火力的支援下,鏖戰了半天,終于把涌進來的一堆B級陌路客解決掉,填上了防線的口子。
剛準備把一些損毀嚴重的戰車,拉到后方去維修一下順道輪換一些部隊時。整個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起先他們以為是遇到了什么大體積陌路客遮天蔽日,抬頭看到的卻是一片深邃的漆黑,天上環繞黑影的云朵被拉長,猶如意大利面一樣被拉伸開來。
也不知道是云朵本體被拉伸了還是附近空間被拉伸了抑或單純是光學折射的現象。
龐大的黑影在天際懸浮著,雖然這個東西沒有造成什么傷害,但是西蒙還是決定拉響個A級警報。
西蒙把手移動到了按鍵上。
西蒙準備按下那個按鈕。
下一刻,他卻感覺到自己和整倆戰車都飛了出去。
先是龐大的加速度讓他身不由已地拍到了右手邊的車體上,隨后坐在駕駛位上的費舍爾也壓了過來,整個肚子在雙重的沖擊下翻江倒海。
這種加速感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沖擊結束后是強烈的失重感讓他搞不清楚情況。
這讓他想起了曾經做過的失重訓練。
是被什么東西炸飛了?但是能把戰車沖飛的這種級別的沖擊波就算有裝甲的保護也會要了自己的命才對。更何況車體顯示沒有遭到什么損害。
什么情況?
怎么感覺像是車體側面突然多出來幾個強大的引擎一樣。那邊有噴氣口的嗎?西蒙一瞬間懵了。
但是沒時間給他蒙圈,他注意到整個車體內部亮的猶如被扔了閃光彈,讓人睜不開眼睛。在這片強光中,西蒙幾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長久的訓練讓他即使在別扭的位置上也能正確執行操作。
按照肌肉記憶。他艱難地繞過壓在自己身上,因為沒有調整好受身姿勢頭被撞懵的費舍爾,探出手調出警戒面板,把拉警報的等級升高到天災級,發出了預警信息。稍晚幾分鐘,張偉等其他還能行動的戰士也開始往后方傳遞各種探測到的信息。
于是人類在十多年來的第一次天災級警報就這么被拉響了。附近的所有戰車都被這個警報激活專用通訊,相關的各種資訊被緊急通信管道傳輸到旅、師級指揮部并同步到了后方的宰執們所在的最高指揮部。
再往后就是路書哲知道的,經過分析后的天災級警報被送到了他們那里。事實證明西蒙當時放棄所有其他操作一心往后傳遞消息的決斷完全正確。
光亮的來源正是阿雷加斯,攝像頭忠實地拍下了這玩意兒自黑暗之中突兀出現而后爆發開來的場景,西蒙的視覺沒能捕捉到這個過程,但是他的攝像頭拍了下來并同步到了后方。
很快龐大的電磁脈沖從阿雷加斯身上釋放出來,連路書哲那個距離都被干擾,遑論西蒙這邊。實際上阿雷加斯近點的部隊幾乎在它出現的那一瞬間就被強大的電磁干擾和沖擊波癱瘓掉了,處于陣地的最西南邊西蒙等人發送的信息也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被徹底中斷了。
但是就這關鍵的幾秒的信息就讓后方可以結合戰機從高空觀察到的信息作出相應的分析。
由于西蒙和張偉兩組距離阿雷加斯算是相對遠一點,在他們所在旅的主官做出了撤退的指令后迅速轉向,遭受的攻擊比起其他部隊弱幾分。
西蒙自己勉強開了一段距離才終于等到費舍爾腦子恢復正常接手司機之職,二人隨后一路撤退。但是他們和張偉組已經被陌路客洪流沖散。一直到撤退到通訊恢復區才終于聯系上。
無論怎么說,西蒙等人這次率先拉響警報和全力往后方送出情報的舉動讓人類一方獲得了第一手資料。看來他應該能拿個勛章了。
全身而退還有戰功,也算是他們薩皮安提亞調查隊在這灰暗一天行將結束時得到的好消息了。六人隨便聊了幾句,他們四人就需要前往集合地點。
按照計劃,西蒙張偉兩組需要加入到裝甲突擊部隊里,負責另一片高地外圍的防御。
在互相祝福活著見到后天的太陽后。一行人就此散去。
夜色漸深,營地逐漸陷入沉寂,只剩風聲在呢喃,路書哲也在完成了最后的幾次設備檢查后進入夢鄉。
在這時間點,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場雖然不盡如人意但是依然被后人認為是群星閃耀的行動,將會以怎樣一種方式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