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道靈,小心了!”
李太澤緩緩提劍,斬出。
黑色的卻邪劍劃過一道不太規則的圓弧,朝著牧道靈的面門斬落而下。看似隨意的一劍卻正好卡在了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封死了牧道靈的所有退路,使他不得不硬接著一招。
牧道靈卻沒有任何動作,死死地盯著劍鋒,看著那一抹黑芒在自己眼中不斷變大。
劍尖停留在他眉尖的一寸處,不動了。
“如何?”李太澤挑了挑眉頭道:“看出什么了?”
“別慌別慌,我有些靈感了,再多來幾遍?!?p> 李太澤聞言,抽回卻邪,又是緩緩一劍劃出停在牧道靈的眉心前,見他沒有開口,就又重復了下去。
“停!”
李太澤收劍而立,靜靜地看著牧道靈。
只見他的目光有些癡,伸出右手雙指并作劍,也是劃出一道弧點向李太澤的眉心。
赫然是李太澤剛剛演示的那一招。
李太澤正欲抽劍抵擋,卻發現他的出劍軌跡全被死死地別住了,純靠招式竟無法破開。
牧道靈的劍指同樣停留在他的眉心,半分不差。
李太澤眼皮跳了跳道:“我才是劍道權威好吧……你學的怎么比我還快?”
牧道靈笑而不語,雙指又動了起來,在李太澤身上比劃著,赫然一副把他當成了練功用的木人樁的架勢。
不一會兒,他便把李家劍從頭到尾使了個遍。
“別劍的那個弧,是根本?!蹦戀漓`此時恢復了正常狀態,有些眉飛色舞地道:“以此為基礎,李家劍法就全部推衍出來了?!?p> “關鍵這一招里面包含了我的道,哪怕只是部分,也不是一個外人可以輕易看懂并用出來的。你的牧天之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
“就這,離真正踏出那一步成道,還差得遠吶。”牧道靈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其他天尊的道我都掌握了,魔尊和九妖尊的道我也觀摩過,有了些許頭緒,就差你了。”
李太澤仿佛對于他能掌握他人已踏出的道一點也不驚訝。他點了點頭道:“我自是要全力助你的?!?p> “如此,甚好。那在下便多謝李兄了?!?p> 李太澤沒有回話,腳尖輕輕點地,便飛上了高空,迅速祭出七柄長劍豎懸于周身。
他松開了卻邪劍,讓其如余下七劍一般一同豎懸。第八劍歸位后,像是引起了什么共鳴似的,所有的劍頓時不住的嗡鳴起來。
“牧兄,此八劍分別叫做掩目、劃水、轉魄、懸剪、驚鯢、天魂、真剛、卻邪,是我成道的基礎,全是極品仙劍,放在一起的威能不弱于道器。同時,它們承載了我的山川劍道,以它們演示最合適不過了。”
“你……且看好了!”
李太澤語音未落,便握住了掩目劍,自下而上挑出劍,宛若旭日東升,爆發出了世界初生時那第一縷晨曦太初光一般耀眼的光芒。
一劍,開天。
所有的黑暗仿佛都在此刻煙消云散。
然而這才只是起劍式。
接著李太澤又握住了劃水劍,輕描淡寫地揮出一劍,如雨點般的劍芒便密集的出現,在空中炸開!
先是光明,再是風雨,牧道靈已有些明白了李太澤所謂的山川劍道,究竟為何物。
李太澤沒有絲毫停留,轉魄入手,剛才落劍式的余勢未散盡,便被新的起劍式引起來。
與第一劍不同,這一劍帶著幾分月的恬靜與凄美,更加宛轉隱晦。若是實力不足的人會以為這一劍不如前兩劍。
但是牧道靈知道,這一劍比起之前,只強不弱,不過是鋒芒內斂罷了。
緊著此劍,便是懸剪。
一劍斬出,帶著蒼穹般浩大的氣勢落下,令人不禁心頭一悸,有種面對天穹的無力與渺小之感。
再一劍,驚鯢斬出,海闊天空!
于是海波狂瀾俱平,魚龍皆伏!
李太澤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抄起天魂劍指向九天。
剎那便是群星爭輝、斗轉星移。
一個起劍式后連接了兩個落劍式,終于迎來了山川劍中唯一的聚劍式。
這個從第二式就打破劍法常規的山川劍法,難得的走上正軌,卻依舊如此不凡。
那滿天星辰墜落,流星劃過夜空,竟全是數不清的劍芒。
無盡無窮無始無根無痕無悔!
一往無前!
破盡長空!
壯闊華麗的極致絢爛,看得牧道靈滿心震撼。
原來他從未了解這位摯友。
他的道并不輸于自己。
“還沒完!”
李太澤一聲輕喝將牧道靈的思緒拉了回來。
真剛劍出!
萬劍落如山岳,便似錦繡山河橫空而出,群峰拔地而起,或仙山絕怪,刀削斧砍而出巧奪天工;或仙靄蒼芒劍峰入云盡露高寒之色。
太昊、風雨、太陰、天空、江海、星辰,七種不同的創意,儼然已經隱隱構建出一個原始的世界稚形。
李太澤的山川劍道……
在推衍創世!
“牧道靈,看好了,這是我……最后的一劍了?!?p> 只見那少年容顏的白發劍客倒持住了卻邪劍。
世界在此刻,竟瞬間被黑暗籠罩,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始,黑暗中去么……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牧道靈來不及感受這一式的玄奧,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機已經鎖定了自己。
很明顯,和前七招的純演示不同,這第八劍,李太澤是想讓他親自感受。
想到這里,原先準備使用自己的牧天之道的牧道靈頓時放棄了這個做法,轉而細細感慨起這一片如淵的長夜,以及李太澤斬出這一劍時的神韻。
危險的感覺越來越近了。
牧道靈突然一靈氣凝劍,反手倒持斬出。
錚!
黑暗消散。
兩人以同樣的動作持劍相接。
“多謝李兄?!?p> 話說間靈力凝劍散去。
咔嚓。
卻邪與之相撞的部分竟裂開了一個豁口。
李太澤神色感慨道:“牧兄真乃曠世奇才,只一遍就學走了我的道?!?p> 牧道靈道:“李兄,你的劍壞了。”
李太澤卻搖搖頭,“無礙”
怎么可能無礙呢。越強大的修士,就越需要注意細節。弄不好在日后與他人的戰斗中,這道缺口就會成為致命的弱點。牧道靈在心中暗自想到。
“帝尊境的強者都很少出手,況且大家都是惜命之人,之間輕易不會以命相博的,縱使有破綻,也沒關系啦。”李太澤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著道:“你若是心中過意不去,就算你欠我一把絕世好劍吧?!?p> “那好,等我找到夠資格的劍了,就送來給你?!蹦戀漓`想了想,點頭道,“另外你還是注意一點,這世道……馬上要不太平了。”
“是魔族靈脈枯竭,要打過來了么?!?p> “不止,他們這些日子好像還在派人游說妖族各部。若是那兩族聯合攻打人族,我們在高端戰力上就不占優勢了,一魔尊加九妖尊足以拖住我們人族的十位天尊,何況魔尊應該也和你一樣推衍出了創世之道?!?p> 李太澤有些沉默了。
原本他以為自己不用出手,助摯友成道后留個小的破綻也就什么都不是了??墑僑逡壞╅_戰自己勢必要對上魔尊的,到那時候,這一點破綻說不好會改變整個戰局。
牧道靈卻笑了。
他道:“你放心好了,你拼著留下破綻也要幫我補道的恩情先不說,單是為了你是我摯友這一條,我也不會讓你帶著隱患去拼命吶。在大決戰你真正出手前,我一定幫你找到一把能用來補道的劍?!?p> 李太澤沒有再多言,他相信牧道靈,正如對方相信自己就算用劍指著他也不會傷他分毫一樣。
正是因為兩人的關系,他才會不計代價地相助。
帝尊的長生之道一旦踏出,便無法由第二個人掌控,哪怕二人是親兄弟,這是天地至理。
而他幫助牧道靈打破至理,自然無可避免要付出代價。
但是值。
牧道靈再次開口道:“這次我的收益良多,遠超出我的預料,起碼把我的計劃進度前推五十年。所以我必須得好好閉關消化一下了。”
李太澤道:“希望下次再見你已成功封師成道,踏入帝尊。”
牧道靈歪了歪頭笑道:“那是自然,下次再見面,我就是‘牧天師’了?!?p> “希望如此。”李太澤鄭重地點了點頭。于是兩人便就此別過。
……
話說山中無甲子,寒歲不知月。
十年轉瞬即逝。
在昆侖山的頂部,一片白雪皚皚的生命禁區中,竟有兩人席地而坐對飲。
兩人同樣的白衣白發,與周圍的景色毫無違和感。其中一人劍目星眉,整個人有種刀劍的銳利之感,另一人有著獨特的黃金瞳,帶著一種狂放不羈的霸氣。
赫然是靈澤天尊李太澤與牧天師道靈。
李太澤開口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我今日自要與牧兄一醉方休?!?p> 牧道靈笑道:“李兄不怕喝多了酒,拿劍的手會抖?”
對方卻是搖了搖頭,“這點小酒算不得什么。我比牧兄的酒量可好得多?!?p> “你這是五十步笑百步啊。我一壺醉倒,你也只能喝一壺半的量,有何可驕傲的?!?p> 李太澤不甚在意,反而笑的更為燦爛了:“終究是有一方面勝過了牧兄,不寒磣。”
對方沒有回話,兩人就這么無言的相視,一杯又一杯地喝著。
半晌,兩人突然同時開口。
“你要去證道了?”
“我要去證道了。
“嗯?!?p> “嗯?!?p> “那保重?!?p> “你也小心,你……還欠著我一把劍呢?!?p> “那是自然。我就是失敗了,死之前也必還你一把新的卻邪?!?p> “世間那么多人,為何這擔子偏落在你肩上…”李太澤有些不滿地道。
“大道無情,大道無形,大道無象。當今天道卻誕生了自己的意識,若再由它統御三界眾生不是什么好事。我作為天生道體,天生天養,鍥合萬道,乃應運而生之靈,這本就是我誕生的宿命?!?p>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牧道靈起身,朝著李太澤笑了笑。
他望向了頭頂高遠森古的蒼穹,收斂起了最后的笑容。
殉道之人,總是面目平靜地迎接宿命的,不是么。
“老夫……今日便……”
“撕天而去也!”
牧道靈猛地一踏地,化作一道虹光暴掠而起,轉瞬便飛到了九天之上。猛烈的罡風無法傷他分毫,甚至連發絲都無法吹動。
他猛地向上一掌。
“開!”
只見那平靜的天空頓時龜裂開來,蔓延出形如蜘蛛網的一片裂紋。那裂紋黑的深邃,像是世界盡頭的絕望。
牧道靈做到了自三界開辟以來,從未有人做到的事情。
他打破了下界與九重天之間的壁壘!
他妄圖將那高高在上的天道神明拉下凡,與眾生平等!
“放肆!”一道仿佛跨越亙古的悲愴的威嚴聲音眾九天之下傳來,傳入每個生靈的耳中。
那聲音有著說不出的憤怒,……以及似有似無的恐懼。
牧道靈沒有理會。
他直接從裂縫處踏入了九重天。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生命禁區,是世界的起源與盡頭,是天道的主場。
天道的力量作用在下界還有限制,但是在九重天卻可以隨心所欲地調動法則。
牧道靈的身形卻毫不猶豫,像是過了河的悍卒一樣。
落子無悔。
他面無表情地環顧四周。
九重天之上竟是一片望不見盡頭的湖水,水面平滑無波,凈澈如鏡,仿佛可映照世間萬物。
“何不現身一戰!”牧道靈大喝道。
“神非神,象非象,所見萬物皆為虛妄。凡人,你眼中的無象,又何嘗不是真正的有象?你口中的無形亦可是有形。而情亦如是。”那威嚴的聲音眾四面八方傳來,仿佛不容置疑的真理一般直入人心。
“裝神弄鬼。你不出來,那我便打到你出來為止!”
“凡人,你已觸犯天威!你可知我現在容你完整地站在這里便已是天大的仁慈!”
牧道靈仿佛聽見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你若能殺我,會不動手?你不動手無非是怕兩敗俱傷罷了。我可不懼這些!”
他伸手在身前猛地一握,仿佛握住了整個三界,身上頓時爆發出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
“在我的地盤跟我搶奪天道權柄?簡直是找死!”
言語間的憤怒,仿佛引起了天地共鳴,整個九重天在一瞬間頓時遍地驚雷。
赫然全是最高規格的金虛雷!
那璀璨的金雷將牧道靈層層嚴密地包裹起來,儼然是構成了一座牢不可破的雷籠。
“吾乃人族牧天師,御天下之萬法,放牧天道!”籠中的牧道靈平靜地道。
他眉心之上的額頭處出現了深邃漆黑的仙印。
仙印由五道暗痕構成,釋放著亙古永恒、主宰一切的氣息。
牧道靈的氣息渾身一變,不再像之前一般霸道無雙,鋒芒外露,如君王般操控所有黑暗。此刻的他更像是超脫于世間的存在,沒有任何威懾力,雙眸漆黑深邃得讓人無法讀取他心中所想。
一條條宛如綢帶的黑暗從他的身上釋放出來,很美。就像綻放的黑色綢緞花朵,縈繞四周。
那由金虛雷構成的牢籠,在綻放的黑色花朵的擠壓下,開始扭曲變形,然后被快速吞噬殆盡!
幾手瞬息之間,那堅硬的讓人絕望的雷牢就被黑色花朵吞噬。
在花朵的中心,牧道靈身上由黑暗綢緞構成了一件帝袍,手中祭出了一柄銀白色的長劍。
黑衣如墨,白劍勝雪。
他輕輕一劍斬出。
便是無可匹敵的驚天劍芒而起。
那劍芒貫通九重天的天地,轉瞬即逝,肅清了所有的金虛雷。
這時,突然不知從哪冒出一灘流動的液態星空般的物質,在空中結成人形。
它的眉心處亦是一道五痕仙印,赫然是掌握天道級權柄的象征。
正是天道具現化的形態。
“我當是什么強大的道,原來只是靠著黑暗之道吞噬它人的道罷了?!碧斕勞賴穆曇魪囊簯B星空人口中發出。
“哦?你還真是對我的牧天之道一無所知啊……”牧天師道。
用黑暗之道去吞噬他人之道確實是他原本構建牧天之道的基礎原理,可是當他付諸行動,卻發現這條路弊端與限制實在都太大了之后,便放棄這種方法,換成其他的了。
黑暗之道也因此成了他最早掌握的道。這也是他一遍領悟靈澤天尊之道的原因。對方的道雖然從太昊開始演化,卻生于黑暗歸于黑暗。作為他用的最順手理解也最深刻的道,他自然更容易參悟。
而最先用黑暗之道也只是出于順手的原因,僅此而已。
牧天師手一揮,天地間頓時響起一聲悠遠綿長的鐘聲。
大道之音。
隨著聲音的響起,他身上的黑暗綢緞竟全變為了璀璨的金色,如同琉璃一般通透。
他迎著天道的形體提劍砍了上去。
對方卻是伸出一只手,一道無形的法則隔膜將其護住。
牧天師的劍硬碰了上去,卻未撼動他分毫。
他也不惱,轉而閉上了雙眸,做出準備出劍的姿勢。待他再睜眼時,手中的劍也隨之斬出。
強大的靈力自他的丹田灌入長劍中,最后再次化作驚天的劍芒貫通天地。
再次消失后,天道的法則護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牧天師一劍砍向天道,被它斜身一躲避了開來,反凝出一柄與自身看上去材質相同的劍回擊了進去。
兩人有來有回的對了幾十萬劍,每一劍都伴有靈力爆炸開來的強烈風暴和法則因混亂而產生的震蕩。
這一切卻好似沒有影響到這片空間分毫似的。
鏡湖依舊平靜。
虛空依舊死寂。
對劍的兩人依舊不知疲倦,不死不休。
天道忽然開口道:“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凡人,你已足以自傲。不過若只是這種程度,我只好跟你說永別了。”
兩人剛才所對的每一劍都是一種甚至幾種不同的大道之間的碰撞。在這幾萬次的碰撞中,它發現這凡人所掌握的天道法則無論是從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與自己平分秋色。只是這里是九重天,它的主場;而它又是天道,不朽不滅!
那凡人必是會死的。
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那你可要失望了?!蹦撂鞄熗撕笠徊矯撾x了戰圈。
“一劍平生意,可斬萬物兮!”
他不再留手。
這一劍融入的是他所掌握的所有法則與權柄。
同樣的一劍通天地。
同樣的一往無前。
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斬向了天道。
它皺了皺眉頭,以同樣的招式回擊。只是倉促間,威力比起牧天師的一劍,略有不及。
但也僅僅是“略有不及”罷了。
真正直接作用在它身上的效果,微乎其微,造成不了多大的影響。
天道還未收劍,下一劍便又至身前了,他只能跟著使出全力接著對劍。
“我這劍招,滋味如何?”
“強駑之末罷了。我身為天道,這三界的意志,才能無限制地使用權柄。你能這樣堅持多久?不過是羸弱的凡人,也妄圖爭天!”
“你對你親手創造的人族……可真是一無所知呢……”牧天師親親道。
“三界誕生初始,萬族爭鋒。人族并不算是大族,甚至一開始連修煉的方法都沒有,只能師法他族,盜取一線天機,才最終存活到三界三族鼎力的今天。你可知這憑靠的是什么?”
“面對野獸妖魔,弱小的人族先輩卻從未放棄過尋求生的希望,反而在無休止的災難中磨練出了薪火相傳,生生不息的精神意志?!?p> “在一切災難面前,精神意志才是人族的第一序列武器!”
牧天師身上燃起了金色的火焰,仿佛至地獄中歸來的惡鬼般兇殘,亦好像濟世佛陀般圣神又悲壯。
牧天終究是一個人是宿命,而反抗不是。
剩下的路,留由他們自己去走。
他燃燒了自己的靈魂本源。
金色火焰纏繞在劍的邊緣。
他又是一次不知重復的多次的揮劍。
又是同樣的接天連地,一往無前。
只是這一次賭上了身家性命,去面對必死的宿命。
不求逆天改命!
只求……
“能傷你一次便足矣!”
牧天師仿佛是專門為破壞規則而生的,從出生到這一刻已不知打破了多少天地至理。
天道不朽,連它自己都做不到傷自己分毫。
這一劍卻破了這法則。
它的形體在劍下炸裂開來,化作一灘液體。
“不可能!”天道怒吼,天道恐懼。
即使他只有一劍之力。
但它確確實實傷了。
它就好像頂尖的體修強者一樣,輕易不會受傷,一旦受傷便很難恢復。
那灘液態星空奮力想聚回人形,卻被牧天師吸入了手中牢牢抓住。
“說了我還欠李兄一把劍,便不會食言?!?p> 金色的火焰又纏上了液態星空,在火焰的燃燒下,它漸漸化作一柄劍的模樣,赫然是靈澤天尊的卻邪,連顏色都化作了通體全黑。
在舊的權柄死去時連群星都不再閃耀。
“啊——!”天道發出疼痛的叫聲。
這一刻開始,這一部分“天”便不再屬于它了。
轉瞬金色火焰便回到了牧天師的身上。此刻那火焰明顯比原先弱了不少。
他隨手將卻邪劍往下界一擲,便不再多管,又是召起金色火焰燃向了九重天與下界的裂縫。
那大大小小的裂縫竟然以人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修復著。
人族原來不只會破壞和毀滅,還會創造和修復。
天道在此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它已沒有短時間內繼續戰斗的能力了。
牧天師笑了。
“我輸了,你也沒贏?!?p> 說完,他的氣息竟開始漸漸衰弱。
直至消亡。
那天道大怒:“我沒贏?不!我要讓所有人都遺忘你!只有輸家才會被遺忘,而我不朽!”
可笑的是,這是它僅剩的有能力辦到的出氣方式了。
于是世間突然少了一位天資卓絕的牧天師。
但人們卻未覺絲毫突兀。
他們只記得李太澤手接天外來劍,從此化身劍主,橫壓一代。
他們只記得三界大亂,動蕩不安,三族爭紛不斷。
卻無人記得……
那牧道靈為眾生道消身死。
時值戰亂,能自保已然是大幸事,又哪有人去追尋那所謂仙人也沒有頭緒的真相?
正是一朝英雄拔劍起,又是蒼生十年劫。
罷了。
這一亂,便是千年的千年,不曾真正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