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地就在村口開(kāi)(kāi)闊的一片水田中央，有四、五畝面積大。上年的經(jīng)(jīng)驗(yàn)(yàn)告訴了長(zhǎng)(zhǎng)林，瓜秧的生長(zhǎng)(zhǎng)期怕澇，他就努力地在瓜地的東、南、西靠近水稻田的三方開(kāi)(kāi)挖著深深的排水溝，把水排向地勢(shì)(shì)低一些的北面。瓜床上綠油油的瓜蔓長(zhǎng)(zhǎng)的又粗又壯，一、二米長(zhǎng)(zhǎng)的枝蔓被修剪成有序地朝一個(gè)(gè)方向生長(zhǎng)(zhǎng)，拇指粗的蔓端尖，像是出水飛天的龍頭，裹著細(xì)(xì)絨絨的白毛，擺出一副勢(shì)(shì)不可擋、迅猛生長(zhǎng)(zhǎng)的架勢(shì)(shì)。瓜蔓上比男人手掌還要大的鵝掌型葉面，在微風(fēng)(fēng)中，如同一個(gè)(gè)個(gè)(gè)彬彬有禮不拘言搞的迎賓小姐，略傾著腰、含著微笑，歡迎著秀娟的到來(lái)(lái)。悠悠地?fù)沃G色‘小陽(yáng)(yáng)傘’的瓜秧，為它的子民擋住江南夏日那強(qiáng)(qiáng)熱的光照，瓜床上坐滿了圓滾滾橢圓型的大西瓜，跟吃飽喝足酣睡的小肥豬似胖乎乎的。好一派豐收在即的碩果場(chǎng)(chǎng)面。秀娟見(jiàn)(jiàn)了不免喜形于色
正在瓜地忙著的長(zhǎng)(zhǎng)林和小蘭子，見(jiàn)(jiàn)秀娟的到來(lái)(lái)，老遠(yuǎn)(yuǎn)就打著招呼。
“今天回來(lái)(lái)的嗎？”長(zhǎng)(zhǎng)林笑哈哈地迎問(wèn)(wèn)。
“昨天就回來(lái)(lái)了，只是太遲，您沒(méi)(méi)看見(jiàn)(jiàn)。”
“噢。太陽(yáng)(yáng)這么烈，到瓜地來(lái)(lái)，沒(méi)(méi)把您曬壞了吧。”
“您小瞧我了不是。我沒(méi)(méi)曬過(guò)(guò)太陽(yáng)(yáng)種過(guò)(guò)地呀。”
“那是以前，今非昔比。現(xiàn)(xiàn)在是領(lǐng)(lǐng)工資的城里人了。曬黑了可不好看喲。”長(zhǎng)(zhǎng)林調(diào)(diào)侃著。
“您什么時(shí)(shí)后變成這樣看我的？要不我們來(lái)(lái)比比。”秀娟從長(zhǎng)(zhǎng)林手里接過(guò)(guò)工具，麻溜地飛舞著手中的鋤頭，除著瓜地里的草。
讓秀娟從手中接去鋤頭的長(zhǎng)(zhǎng)林，又隨手從小蘭子手中接過(guò)(guò)鋤頭，倆人開(kāi)(kāi)心快樂(lè)(lè)地勞動(dòng)(dòng)著。小蘭子見(jiàn)(jiàn)了自己背起噴霧器，到一邊去給瓜秧噴灑農(nóng)(nóng)藥。汗水從他們的臉上滾落。秀娟檫了一把汗。看看底頭猛干，揮汗如雨的長(zhǎng)(zhǎng)林。伸手欲幫他擦拭。長(zhǎng)(zhǎng)林下意識(shí)(shí)地回避退讓開(kāi)(kāi)。
“這么敏感，我手上有電嗎！”秀娟挑釁地說(shuō)(shuō)：“真不知您是什么人，就看不懂人家的心嗎。草木還知春呢。”
長(zhǎng)(zhǎng)林被說(shuō)(shuō)得臉色有些凝重起來(lái)(lái)，目光回避著她，氣氛一時(shí)(shí)有點(diǎn)(diǎn)尷尬。頓時(shí)(shí)空氣成了蒸汽，臉上的汗水變成汗珠，滾燙地滑落。雙手緊握鋤頭柄，極不自然地杵在那里。一時(shí)(shí)氣氛有些沉悶起來(lái)(lái)。
“您緊張個(gè)(gè)什么，我會(huì)(huì)吃了你呀。”秀娟嬌羞地說(shuō)(shuō)：“你是個(gè)(gè)男的。難道你是個(gè)(gè)不食人間煙火的冷血?jiǎng)游飭幔俊?p> 長(zhǎng)(zhǎng)林沉默了會(huì)(huì)，用底沉的聲音說(shuō)(shuō)：“您今晚能上我家去嗎？我有話和您說(shuō)(shuō)。”
秀娟不解地看著他。滿臉的疑問(wèn)(wèn)寫在臉上。不知為何他有話現(xiàn)(xiàn)在不能說(shuō)(shuō)，還要等到晚上。到底又有什么話要說(shuō)(shuō)。手里拿著擦汗的毛巾，怔了一會(huì)(huì)。
那天夜里，秀娟狐疑地來(lái)(lái)到長(zhǎng)(zhǎng)林房里。見(jiàn)(jiàn)秀娟的到來(lái)(lái)，長(zhǎng)(zhǎng)林帶上房門，表情沉重地從一個(gè)(gè)破舊的箱子底，掏出幾粒用紅紙裹好已經(jīng)(jīng)氧化的糖果。深沉地說(shuō)(shuō)：“您知道這是什么嗎，又是誰(shuí)(shuí)給我的嗎？”
秀娟不解地看著長(zhǎng)(zhǎng)林，搖搖頭。
“這是我初戀女朋友結(jié)(jié)婚時(shí)(shí)，特意讓人捎給我的喜糖。要我祝福她……”說(shuō)(shuō)話聲盡管很底，怕驚著家人，但還是能讓人感覺(jué)(jué)的到那份痛苦和壓抑。“我知道我家窮，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人往高處看，水往底處流嘛。人人都有選擇的權(quán)(quán)力，這我不怪她。但有必要來(lái)(lái)這樣羞辱我嗎，把一顆受傷的心撕成粉粹，還要撒把鹽，再狠狠地蹬上一腳。不管怎么說(shuō)(shuō)，我和她也是從小一起長(zhǎng)(zhǎng)大，一起讀過(guò)(guò)書(shū)(shū)的同學(xué)(xué)。她都能做出這樣傷害我的事，我又敢再相信誰(shuí)(shuí)。我敢愛(ài)(ài)嗎？我還有權(quán)(quán)力愛(ài)(ài)嗎？”
“怎么會(huì)(huì)這樣？”秀娟不解地愣了片刻，溫情地說(shuō)(shuō)：“對(duì)(duì)不起林子，這幾年我離開(kāi)(kāi)村里到城市上班，真不知道你內(nèi)(nèi)心會(huì)(huì)有這么復(fù)(fù)雜的故事。可您要相信，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會(huì)(huì)那樣對(duì)(duì)您。不要因?yàn)檳闋蛺熳層炅芰耍裉煬筒桓頁(yè)鯇T。昨天讓魚(yú)(yú)刺咔了，就永遠(yuǎn)(yuǎn)不敢再吃魚(yú)(yú)。”
“我又能怎么樣？”他消極的說(shuō)(shuō)。
“我認(rèn)(rèn)識(shí)(shí)的你，好像不是這種風(fēng)(fēng)格。那個(gè)(gè)獨(dú)(dú)立、自強(qiáng)(qiáng)、好勝有想法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即已是昨日的往事，為什么就不能把它忘記，過(guò)(guò)好屬于你自己的今天和明天。”
“唉！”長(zhǎng)(zhǎng)林長(zhǎng)(zhǎng)長(zhǎng)(zhǎng)地嘆了口氣。麻木地說(shuō)(shuō)：“今天的我貧困潦倒，明天的我，也還是前途未明。用有些人嘲笑我的話說(shuō)(shuō)，我就是個(gè)(gè)滿身粘稠讓人惡心的蝸牛，不光自己走的慢，還背著個(gè)(gè)重重的殼前行。”他說(shuō)(shuō)著有點(diǎn)(diǎn)激動(dòng)(dòng)。“可那殼是蝸牛的家，甩了那殼，蝸牛也就失去了生命的意義了。但又有誰(shuí)(shuí)會(huì)(huì)不恐懼那個(gè)(gè)‘龐大’負(fù)(fù)重的殼呢。”
“如果有一只蝸牛，愿意與您分擔(dān)(dān)那份承重呢。”
“除非她傻。”他很嚴(yán)(yán)肅地說(shuō)(shuō)：“那樣她會(huì)(huì)吃很多苦的。”
“我不傻。但我心甘情愿做那只吃苦的蝸牛。”秀娟真誠(chéng)(chéng)地拉起他的手。
長(zhǎng)(zhǎng)林輕輕地推開(kāi)(kāi)她的手，矛盾地說(shuō)(shuō)：“感情用事，日后是要買單的。”
“難道你還真看不懂我的心嗎。為何你這么冷血。”
“你如今是城里工人，我不光是泥腿子，家里負(fù)(fù)擔(dān)(dān)還重，我們會(huì)(huì)有距離的。還有……”長(zhǎng)(zhǎng)林欲言又止，心里深知秀娟那摳門的父親和后娘，按自己現(xiàn)(xiàn)有的經(jīng)(jīng)濟(jì)(jì)條件，是難以應(yīng)(yīng)對(duì)(duì)。到時(shí)(shí)說(shuō)(shuō)不好又是一場(chǎng)(chǎng)自取其辱。過(guò)(guò)于的直白，又怕傷害秀娟。到嘴邊的話繞了個(gè)(gè)彎。“還有安安要讀書(shū)(shū)。”
“這有關(guān)(guān)系嗎。為什么你總把別人都想的那么自私。安安讀書(shū)(shū)是正路。我們成了親就是一家人，是您的家人，也就是我的親人。”
“我這種條件，日后怕會(huì)(huì)連累你吃很多苦，受很多委屈的。”
“還有什么苦我沒(méi)(méi)吃過(guò)(guò)，什么委屈我沒(méi)(méi)受過(guò)(guò)。只要你我有誠(chéng)(chéng)心，就沒(méi)(méi)有過(guò)(guò)不去的坎。”
秀娟堅(jiān)(jiān)定的態(tài)(tài)度，燃起長(zhǎng)(zhǎng)林男兒內(nèi)(nèi)心情感的火焰。其實(shí)(shí)他對(duì)(duì)秀娟的情感并非無(wú)(wú)動(dòng)(dòng)于衷，草木都知春，男兒孰能無(wú)(wú)情。是往事傷的他太深，他只好像桑蠶一樣把自己裹起來(lái)(lái)；像刺猬一樣把自己全身武裝起來(lái)(lái)，怕在受傷害。此刻內(nèi)(nèi)心壓抑塵封已久的情感烈焰，如決堤的洪水噴薄涌出。昏暗的燈光下，他深情地注視著她那白里透紅的雙頰，好似輕輕一碰，都能流出水來(lái)(lái)；濃濃的一字眉下，長(zhǎng)(zhǎng)著一雙善良的眼睛；又黑又亮的濃發(fā)(fā)，卷著當(dāng)(dāng)年時(shí)(shí)髦的海浪花，有點(diǎn)(diǎn)城里人的模樣；微微發(fā)(fā)胖的形體，更顯豐滿健康性感。
她樸實(shí)(shí)無(wú)(wú)華的形象和善解人意的熱情，足以融化了長(zhǎng)(zhǎng)林內(nèi)(nèi)心雪域的冰山。他覺(jué)(jué)的心跳加快，血管噴張，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秀娟的手。內(nèi)(nèi)心有千言萬(wàn)(wàn)語(yǔ)(yǔ)要和她道不盡，說(shuō)(shuō)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