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守云月自請守的這城,城里的人想逃亡,而圍城外的人不愿進來,更遠處的人與我何干。如此這般,困守三年之久。一日正午,城門前,一身材魁梧將領在門前叫罵:“汝等小兒快快出來受死,還想負隅頑抗到何種時候?”
城上寥寥士兵置若罔聞,鮮有精神氣力,恐風刮的大些就會倒下。城中,議事廳內,幾員生龍活虎大將正商議對策,誠然,與百姓橫七豎八倒在街頭,現狀相去甚遠,只是,上座之人面色蠟黃,身形消瘦,像是遭遇了雷霆一擊一般。梁騫將領似是有些氣悶,一拍桌面高聲嚷道:“主帥,城內何種情形,你可明白?何不投降,為城中百姓換一條生路,上位者何曾管過我們的死活,拖延至今,援軍也早該到了,可你看?”眾將領紛紛點頭應和。
云月站起了身,鏗鏘有力說道:“我等身受國家俸祿,百姓供養,怎可不戰,諸位以為若我等不戰,便可換城中百姓一條生路,你等捫心自問,這是否是個笑話?更遑論此城地理位置何等重要,若城破恐國危矣,舉國百姓更危矣。”
梁騫將領面色不滿,上前道:“將軍高義我等皆知,但城中百姓早已食盡家中之糧,守城士兵證有氣無力,此刻敵軍只需吹響號角,發動總攻,城破須臾之事。”
云月略一沉吟反問道:“何為降?便是將城中百姓置于敵手,敵軍何種手段?諸君必有耳聞,你的父母妻兒皆在安全之地,已無后顧之憂,只待輕言一句降,可換一生榮華。一城甚至舉國百姓置于何地?不必在議,若在輕言降者,吾必行使主帥之權,親斬與當庭。”諸將聲,不復言。
風更緊了些,但奇異的是,城外敵軍依舊只是叫罵并無攻城之舉。云月遠望了眼遠處的敵軍,心中怎可不明白:攻城為下,誅心為上,一旦這城降了,則國亡,絕無半分生機可言。但轉念一想城中和廟堂,便又似群蟻蝕骨,痛不可言。
城中但凡有氣力站立著,皆聚門前,無一不是勸降之人,叫罵聲不絕于耳。
夜深,風吹的眼前的燭影綽綽,晃的人一陣眼花繚亂,正當靜時,一只箭迎風破聲而來,云程略一偏身堪堪躲過,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出聲道:“諸位出來吧,我等何至于此。”
只見燭光里,映出幾個熟悉的身形,正是梁騫他們。云月并不意外:“諸君若想取我項上人頭,拿去便是,何必行小人之事。”
梁騫上前一步,抱拳,曲身道:“云大哥,我等皆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誼深厚,怎會殺你?奈何心中大義不同,國已是強弓之末,君如何不明白,便是取的這一線生機,不過茍延殘喘,又有何益?”
另一將領也弓步上前說道:“國亡則百姓何嘗不是生啊,怎樣對百姓最有益,便如何行事方為上策。”
云月看了一眼同他浴血奮戰的兄弟,心中也知此城此天下均守不住了,苦笑一聲:“天氣晚來秋,能飲一杯否?”諸將以為云月妥協,皆飲了一杯酒。云月又說了句:“但愿諸君替百姓選的路是對的,可惜吾不能……”話未落音,便自刎當場。
天明,城門大開,城中百姓諸將領隊而迎,敵軍也不似以往的囂張跋扈,均是以禮而待。還是這個城,歌舞升平,一片繁榮,當初的一眾將領也樂得清閑,一切皆是和他們預想的一樣,只是平白折損了個姓云的將領。此后,兵書記此事而有云:攻城為下,誅心為上。
期年之后,國滅,因分賬不均縱橫連合的諸國也隨之瓦解,天下大亂。梁騫站在城樓之上,看著城樓下又是那樣烏泱泱的一片,想起了那個在此困守三年的云月最后還是慷慨赴死和一直身在國都想著定國安邦的仟茗夫人最后還是殉情于鏡面湖。他也不知該為誰戰了,如何守住這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