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的養(yǎng)育之恩自不敢忘。”
楚王方才就已起身,攙扶太后去上座,但是太后只是站著,并沒有想要坐下的意思。
“焱兒向來是個體弱多病的,知道你是心疼他,留在身邊,但是他如今已是成家的人,留在宮中也多有不便,”太后頓了頓,輕咳了兩聲:“自古以來權(quán)貴的風流韻事也不少見,若是在宮外,便只是街頭巷尾的一個閑話罷了。”
皇子成年分封食邑,自立府門乃天經(jīng)地義。龍生九子都各有不同,各朝各代的皇子多多少少也有不上道的,天高黃帝遠,大多數(shù)皇上都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唯獨李初焱不同,他得楚王恩典,懷王府直接建在宮城之內(nèi),行事自然要受宮規(guī)約束。
楚王明白太后所指,如若循著規(guī)矩,懷王府中發(fā)生這些事,關(guān)著府門,壓根沒人知道。但是因為他的恩旨,這便是宮內(nèi)之事,輕則發(fā)配邊疆,重則性命不保。現(xiàn)下看太后的意思,便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借著此次的由頭,將懷王府遷出宮外以示小懲。
“是吾當初考慮欠妥當了。盛公公,你不日著中書省擬敕書,懷王府遷至宮外罷。”
太后聽罷,這才坐下:“陛下今日可用了午膳?”
楚王如實答道:“有勞母后掛念,還未。”
太后拉住楚王的手:“咱們母子倆好些日子沒一起用膳了。云蘭,你去看看尚食局準備得怎么樣了。”又不露痕跡地對跪著的三人道:“哀家今日只想與陛下一同用膳,可沒準備你們的份。璇兒,你們且退下罷。”
楚后、懷王、懷王妃應聲:“喏!”懷王、懷王妃攙扶著楚后退步出去。
李初景這邊已帶著慕容銜月一行出了宮門,對飛霜殿發(fā)生之事未曾知曉。
今日才是真正的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豐安城內(nèi)擠滿了四方來客。有人生活在風朗氣清的陽光下,有人潛伏在潮濕陰暗的角落里,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構(gòu)成了大楚盛世下的多面豐安。
“阿爽!”
適逢上元休沐,未有早朝,所以中書省還未擬旨,賜婚之事仍舊懸而未決,白止若也無心下廚,便和鐘庭煜一道散心,恰巧遇見了高爽。
她和鐘庭煜從龍蟠大街的熙攘人流中走近,雙雙行禮:“參見太子殿下,上元安康。”
他們多年行走江湖,也是通透的人,早猜到高爽是東宮左衛(wèi)率,與他同行的幾位少年人身份肯定不凡。鐘庭煜多年修習,目光如炬,御前獻藝之時已看到幾位少年人的座次,現(xiàn)下便已十拿九穩(wěn)了。
“免禮,上元安康。”
李初景第一回見鐘庭煜卸去油彩,他的長相英氣逼人,劍眉橫飛,目若朗星,五官俊朗,身材高大,能看出些練家子的功底,與印象中戲子扭捏作態(tài)小家子氣的觀感不同,倒是一個正氣十足的人。
慕容銜月念起姑姑的話,看著白止若看向鐘庭煜時眼里的神采與不自覺的微笑,還有鐘庭煜時時注意著她的動態(tài)并予以回應,心想若是沒有這些世俗的條條框框,他們真是般配的一對。
李初景見她的眼神在白止若二人間游走,猜到她的心思,當下輕聲寬慰:“月兒不必感懷,不日便能喝到白姑娘的喜酒。”
“這位是燕都太子,這位是燕都望舒公主。”高爽見李初景無意隱瞞,便主動介紹起一行人的身份。
路上人頭攢動,攤販林立,不好久作停留。幾人簡單行禮回禮,便順著人流繼續(xù)前進。
此時,離他們約五個身位處,一個戴著斗笠的男子正在攤位上小酌,余光瞥見他們動身,便將錢幣放在桌上,一言不發(fā)地起身跟隨。
周邊東宮暗衛(wèi)早已察覺到他的異樣,恐對太子不利,暗暗向他靠攏。
再說李初景一行,均是武藝精湛之人,也互相暗使了眼色,假意談天,卻皆防備著身后。
果然,不消一會,便聽見身后傳來些許嘈雜之聲,男子已被暗衛(wèi)不動聲色地擒住,押至不引人注意的街角。同時,一小波暗衛(wèi)分散到人群中查探是否有同伙。
聯(lián)想最近朝中局勢隱有動蕩,李初景眼眸半瞇,神情嚴肅,穩(wěn)妥地將慕容銜月護在身側(cè)。慕容軒不露聲色地搖了搖頭,人群中一個幾欲現(xiàn)身的人影隱匿在人潮中。
高爽此時已將手按在佩劍之上,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對暗衛(wèi)使了個眼色,暗衛(wèi)將男子頭上不合時宜的斗笠摘下。
緊接著聲音清冷得對男子發(fā)問:“誰派你來的?”
男子低著頭一言不發(fā),暗衛(wèi)強行將他的頭抬起。只見他的臉上竟然寫著疑惑與不解,目光也未聚焦在李初景或是慕容軒他們身上,而是躲避著他們身后的誰似的。
“二叔?”白止若走到男子身前,臉上夾雜著驚訝與疑問的表情。
男子尷尬地笑了笑,應了聲:“若兒,好久不見啊!”
白止若復又反身,向李初景行禮道:“殿下恕罪,這是家父早年認的干弟弟,也就是我二叔。不知為何現(xiàn)身豐安,唐突了殿下,懇請您饒恕了他。”
高爽思索了一會,在一旁應聲:“剛剛便覺他有些面熟,聽白家姐姐這么一說,才憶起正是小時候在白府見過的羅二叔。”
李初景對高爽自是信任,剛剛散開的暗衛(wèi)也來回稟,周圍無其他可疑之人。
他眼神示意暗衛(wèi)退下,暗衛(wèi)旋即再度隱于人群之中。
白止若見李初景不欲追究,暗暗松了口氣。心想早聞太子天賦異稟,今日得見方才知什么是天生的帝王。他如今只是一個少年,不用言語便讓人感受到了沉著與壓迫,日后承襲龍座,必定大有可為。
劍拔弩張的氣氛還未消散,她打著圓場說道:“我家二叔是個鄉(xiāng)野之人,第一次來豐安不懂禮數(shù),沖撞了各位貴人。要是不嫌棄,今日我來掌勺給大家賠個不是!”
“白姐姐過謙了,能讓你主動邀約,哪有不赴之理!”李初景已一改剛剛的太子之姿,換作平常少年之態(tài),順著高爽的稱呼,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