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色文氣停留在空中約莫十息，最后像是終于確定了般，興奮地朝著人群中的蘇漁一頭扎去，就好像主人出門多日，忽然在門口聽見主人腳步動靜的興奮小狗。
紫金色文氣猛烈下涌，直沖蘇漁體內，周圍人殃及池魚，被這一股巨力給沖散四方，于是以蘇漁為中心，再次形成了一個嶄新的包圍圈。
火爐大叔同樣跌倒在地，連忙爬了起來，表情之間盡是同伴高升的喜悅與興奮。
“是他？！”
中年文官高高躍起，站在人群最前方，率先看去。
幾位大儒再也坐不住，分別喚來漂浮云團，第一時間沖了過去。
白衣少年一臉不屑，本想停留在原地，卻見秋千姑娘急得丟掉馬，就朝著那邊小跑而去，也耐不住了心思，坐著云團奔襲而去，心想到底是什么樣的家伙。
秋千見到蘇漁的第一個瞬間，她輕輕地松了口氣，這是一種安心的氣息。
她爹爹的確跟他說過要把她嫁人的事情，她自己內心也很忐忑不安，但現在見了蘇漁這張脫離凡塵的小臉，只覺得好像嫁人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
白衣少年感受到了秋千的心緒變化，怒火中燒。
蘇漁輕閉雙眼，感受著這一團紫金色文氣在體內肆意漫游，四肢百骸，奇經八脈，好似泡在暖洋洋的溫泉般舒適，然而這舒適并未持續太久。
就在紫金色文氣打算進入到他的心臟，與他徹底融合之時，蘇漁的身體發生了反彈似的劇震，仿佛一輛重型卡車徑直撞在他的身體，將他的五臟六腑攪成碎片。
“哇！”
蘇漁腦海如同裂開，心臟如同脫韁野馬，一口血液如霧噴出。
他感受到了！這身體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阻擋著上等文氣的融合！
蘇漁半跪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人群都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幾位大儒面面相覷，中年文官呆立當場，白衣少年反應過來后嘴角帶笑，秋千則是驚訝困惑不解一齊涌上心頭。
“不是他？”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的心里都涌出這疑問。
紫金色文氣瘋狂從蘇漁的體內逃出，那受到驚嚇的樣子，仿佛一只正被捕狗隊給捕捉的小野狗。
“不！”蘇漁死命地抓住文氣的尾巴，嘴角流血，大聲喝道：“再來！”
情況明顯有異！
似乎在懼怕著他身體里的東西，紫金色文氣瘋狂逃逸，劇烈顫抖，紫色能量不斷潰散，好似渾身發顫。
蘇漁喝道：“再來！不許逃！”
好家伙！我這一穿越來的廢物，年代歷史一概不懂，改革發明一竅不通，連哄個姑娘當老婆我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指望著靠文氣這根金手指來平步青云，活的比上一世要好點了。
這是你丫想跑就能跑的嗎！
給老子進！
無人知曉蘇漁此刻內心的絕望，就好像從天上掉在了地上。
眾目睽睽之下，蘇漁抓住紫金色文氣的尾巴，猛地朝前一撲，想要把文氣塞進自己體內。
文氣則如同站在匪盜前上的黃花大閨女，寧死不從。
來回拉扯之間，終于有人看出了端倪，厲聲喝道：“這不是他的文氣！他想占為己有！攔住他！”
中年文官遲疑了一個瞬間，心道：若這文氣不屬于這少年，壓根都不可能在他身邊溜達，難道你們眼瞎都沒看見剛才這紫金色文氣在那少年面前溫順的像條狗嗎？
但事關上等文氣，絕非小事。
中年文官還是忍不住出手了，他身形瞬間消失于原地，五指成勾，移動的過程中重新喚來容器，直奔蘇漁而去，喝道：“孽子！別亂觸碰！拿來！”
蘇漁眼紅發黑，根本聽不見眾人議論言語，只是拼命把文氣往身體里塞進去，這是屬于他的文氣，不能被任何人給奪走......可是，可是......為何如此憎懼我的身體？為何？
力氣越來越大，手中的紫金色文氣發出尖銳的悲鳴。
忽然，它停止了悲鳴，仿佛認命了一般，它輕輕觸碰著蘇漁，兩滴白色的氣息，掉落在地面上，隨后消失不見，緊接著，它任由蘇漁將自己放入體內進行融合。
每一次都是尚未完全融合的關頭，所有的紫金色文氣再次從蘇漁的體內逃逸，在空中聚集成一小團。
越是拼命塞進，文氣便越少，越稀薄。
漸漸的，它變得只是像珠子般大小了，徹底失去了璀璨光華。
最后，它留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接著，這一團小小的文氣，緩緩如珠子崩裂，如火光燃盡，如星光黯滅，化作煙火一般的碎屑光點，徹底消散在空中。
見著那星光點點消散在空氣中，人群安靜的落針可聞。
紫金色文氣，消失了。
這在白玉京千年歷史上，是頭一次。
“孽畜！”
中年文官氣血翻涌，一巴掌徑直朝著蘇漁天靈蓋拍來。
蘇漁眼前一片昏暗，不知身處何地，也不知究竟為何，只是困惑，只是濃濃的困惑。
為何？為何不愿意進入我的身體？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隨后，他只覺得有人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身體便徑直倒飛出去，砸碎一片陳舊圍墻。
有人打我嗎？
為什么一點都不疼？在撓癢癢嗎？
中年文官不依不饒，目眥欲裂，直奔襲而來，一把掐住蘇漁脖頸，將他從碎石堆里提出，狠狠道：“你冒領文氣，害的我學宮上等文氣潰散，罪該萬死！”
蘇漁聽聞了這個聲音，心底的憤怒與不平一齊涌上心頭，他睜開腫脹的雙眼，一拳打在中年文官的臉上，然后又是另外一拳，打在他的嘴唇下方，脆弱道：“那本就是......我的。”
中年文官眼眸瞇起，似乎在嘲諷手里這只小蟲的抵抗，同時心里的怒火在猛烈燃燒，就連他也沒有預料到這一只小蟲還敢還手，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他將蘇漁豎著高高舉起，腦袋朝下，轟然砸向地面。
人群，萬籟俱靜。
今晚發生的一切已經沖破了他們的三觀。
第一次，見上等文氣潰散。
第一次，見有人敢用拳頭去打儒家學宮的一品文官。
火爐大叔先是驚訝，隨后是恐懼，接著便是濃的化不開的悲痛。
這兩樣罪。
在白玉京境內。
隨便拿出一樣，都是死罪。
白衣少年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快活，用白衣大袖掩住嘴唇，哧哧地笑得渾身發顫，身后兩位女婢見主人笑的如此開懷，也禁不住相視一笑。
秋千在心里輕嘆了口氣。
寒門還是難出貴子。
有的盡是趨炎附勢，瘋癲入魔的凡俗書生啊。
她不忍再看。
利落的翻身上馬，奔騰先走，與其說是走，倒不如說是逃。
沒人敢為蘇漁求情，有的只是嘲笑。
“這人真以為自己是那天上的文曲星？”
“就是啊，笑掉大牙。”
“咱們第十二樓被稱為是污穢地，也真是沒白叫，盡是些想要空手套白狼的書呆子。”
“去去去，什么污穢地，哪有自己看不起自己的。”
“什么啊，我這叫心里有數。”
“嘻嘻，就他還上等文氣，我上我也行！”
火爐大叔等一行人停頓了片刻，光頭少年很想說什么，這次應該不是罵人的話，但他最終什么都沒說，像一只小雞兒般蔫兒了，不停地往爐子里丟著紙張。
少女抱著膝蓋，低頭不語。
火爐大叔往前走了一步，手伸向蘇漁的‘尸體’被帶走的方向，最后緩緩、緩緩地收回了手。
人群再次熱鬧了起來，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第五章：覺醒
印象中，這是一座白色的小廟。
周身是黑暗，入眼皆蒼茫。
外面終年下著大雪，美麗又荒蕪。
廟里豢養著一群稚童。
他透過小廟的窗欞看去，可見外面偉岸的巨人和巨獸。
飼養這群稚童的大人們，將偉岸的巨人和巨獸，稱為‘無’。
身旁的稚童陸續被帶離這座小廟，此后一個都沒有回來。
廟里有一位少女很愛笑，跟大家都不一樣。
她的笑聲如鈴鐺般清脆，連外面的蒼茫大雪都沖淡了些。
他心想，真討厭。
隨后把腦袋縮的更緊。
少女把所有人都叫做弟弟妹妹。
這是一個新鮮的叫法，在此之前無人知曉。
有一天，她被帶出了這個房間，臨走之前，她跟每一位稚童都握了握手，老氣橫秋的模樣。
他本該高興，卻高興不起來。
過了不知多久時間，輪到了他。
在經歷了一番長久而遙遠的血洗痛苦之后，他獲得了偉大的力量，腳下是無數同伴們的殘骸。
“此后你為二代命神！此行即刻前往新宇宙！為占領新宇宙提供情報！”
誰？是誰在說話？
聲音倒是怪好聽的，雖辨不清男女，卻如同天籟。
蘇漁的眉頭皺了一下，卻沒有醒來。
“姐姐什么時候回來？”他聽見自己問。
“一代命神已經叛變！不用再等著她回來！”
“你這次前去！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言語中所要表達的憤怒，但這聲音過于平靜了，讓人心生恐懼，渾身戰栗。
誰？姐姐？我哪有什么姐姐啊！
蘇漁在夢中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