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閔之有些猶豫，終究沒有說出顧弈期望的某個名字。
望著自己的兒子，他難得不講粗話的柔聲道:“之前就跟你說過，你現在不用管這些，以后自會知道。”
沒得到答案，顧弈似乎也沒覺得失望，轉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道：“還有轉世靈童怎么回事？是說我是那個什么蒼生死后轉世的嗎？”
顧閔之思索了一陣，唏噓道：“蒼生是個了不起的人，不過你不可能是蒼生，但你未必就不能是他的轉世靈童。”
顧閔之有些高深莫測的笑了起來，盡管話有些繞，但顧弈還是明白了父親的意思：自己不是蒼生，更不是任何人死后轉世再生，但這并不妨礙自己成為蒼生的轉世靈童。
“那就好，我還真怕我是什么蒼生，感覺被鬼魂附體了一樣的怪異。”
顧閔之笑了起來，語帶歉疚的道:“也怪老子平素沒怎么跟你說過天幕城邦的事情。轉世靈童一說在天幕城邦由來已久，每一位幕主死后，都會尋找他的轉世靈童。”
顧弈驚異道：“人死了，還能重生嗎？”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轉世靈童也應該遠比死而復生更為復雜。盡管民間傳言頗多，但除非親歷者，沒有人了解中間究竟是怎么回事。”
顧閔之的聲音中也帶有一絲不確定，轉而又對顧弈道：“你知道天幕城邦那個鳥宮有九位幕主吧？”
顧弈知道父親口中的“鳥宮”說的是天幕城邦幕下宮，點點頭道:“知道有幕主，不過不清楚有多少位，總覺得這事兒跟咱們家的茶館生意距離有些遠。”
顧閔之瞪著一本正經的兒子，差點被氣笑了，沒好氣的道:“操他娘的，你小子能不能把目光放長遠一點，眼睛別只盯著放貸那點小錢。”
顧弈沉默下來，無聲的對父親的說法表示著抗議。這么些年，要說他一點也沒聽說這些是不可能的，但總是被他有意無意的過濾掉了。
顧閔之望著倔強而又沉默的兒子，那被紫外線灼傷到泛紅的臉龐讓他眼中泛起一絲心疼，但那絲心疼轉瞬即逝，瞬間就被堅毅替代。
“天幕城邦是在史前文明的廢墟上建立起來的。可以說天幕城邦的歷史有多長，那鳥宮的歷史就有多長。
甚至那鳥宮存在的時間比天幕城邦還要久，畢竟是那鳥宮支撐著整個天幕城邦。
八百多年來，宮里的幕主始終是那幾個人，連名字都沒變過。不過他們中間最少的，也轉生了五次。轉生的方法，就是尋找轉世靈童。”
“那靠什么來確認誰是死去幕主的轉世靈童呢？”顧弈忽然好奇起來。
顧閔之似乎也被問住了，思索了一陣，這才沉聲道：“民間都知道轉世靈童這回事，但沒有人能說清楚究竟靠什么來確定的。所以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不過流傳最廣的兩種說法是：幕主去世前會留下一段讖語；或者轉世靈童會在幕主過世后顯現出與所謂的與眾不同。天幕城邦會根據讖語或這些不同來確認轉世靈童。”
顧弈略帶自嘲的笑了起來：“所以，我就是那個與眾不同。”
顧閔之抬頭望著天花板，嘆了口氣道：“也許是吧？十五年了才開始，這個線埋得有點深了。”
“嗯？”
“通常，一位幕主回歸星海，那鳥宮管幕主死去叫做他娘的回歸星海。”
顧閔之看顧弈一臉的不解，緩慢的解釋道：“三年內就會啟動轉世靈童的尋找。但是這一次卻生生的拖了他娘的十五年，是從未有過的。
老子猜想應該跟所謂的‘群星璀璨五十年’有關。”
顧弈皺眉接道：“我聽辛戈提起過‘群星璀璨五十年’，但他沒仔細跟我說，我沒弄明白。”
顧閔之聞言哂笑道：“辛戈那小子估計也是聽他爹說的，又如何能說的明白。”
“這一代的蒼生在幕下宮的時間只有四十七年。比起曾經的動輒上百年，他這一次算是短命的。但蒼生的名望，確實在作為自由人的這一次達到了頂峰。
說起來，世人知道這一代的他，不過是因為蒼生改變了整個天幕城邦的統治結構。天幕城邦由從前的‘宮治’轉變成他娘的所謂‘議會治’。
其實換湯不換藥，只不過明面上將統治權，從那個幕下宮交到了城邦議會手里而已。但城邦議會聽他娘誰的？還不是那鳥宮嗎？只是普羅大眾就吃這一套而已。
其實蒼生真正的偉大之處，世人知者甚少。也許，未來才會有人將那一面呈現在世人面前吧。”
顧閔之說到最后聲音越發的低沉。
一旁的顧弈安靜的聽著，一點也沒有要插話的打算。實際上他也不知道如何接話。
過了一會兒顧閔之接著道：“但這五十年不止對天幕城邦來說非同一般，對星村洲和林氏帝國也一樣的非同尋常。五十年間，天才涌現，妖孽叢生。”
“林氏帝國眾皇子中出了個科研狂人林唐，帶領林氏皇家科學院開啟了特種人研究，打造了當今世上最強大的軍隊。
天幕城邦這邊，孔倫那個死讀書的開創幕下書院，與蒼生配合著完成了對城邦民眾的洗腦。
還有一個橫跨三地的殖民教，創始人向明南也是他娘的同時代人物。
這只是最杰出的幾人，還有其他各領域的無數天才也是在這五十年間涌現。這些天才構成了人們所說的‘群星璀璨’。”
顧弈聽得很仔細，輕聲問道：“星村洲沒有嗎？”
顧閔之喝了口酒，語氣有些遲疑。過了一會兒才道：“星村洲當然也有。有個老東西在星村洲的一座破山頭冥思數年，自創九歌劍法。幾乎以一己之力阻擋林氏帝國十萬大軍。”
顧弈不自覺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疑惑道：“九歌劍法？”
“小兔崽子趕緊停下，這么大的手勁想弄死老子啊？”感受到兒子加重了力道，顧閔之連忙止住兒子。
顧弈停下按摩，在父親肩膀上輕輕地敲擊起來：“九歌劍法就是您平常讓我練的劈柴九劍吧？”
顧閔之喝口酒瞥了兒子一眼，漫不經心的道：“你猜到了？那的確是老東西的九歌劍法。”
顧閔之滿不在乎的繼續道：“不過你現在的火候還差得遠。劍法這東西也要靠天賦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那老東西一樣的妖孽。
說起來那老東西也算是你老子我的師父，你應該喊一聲師公。”
顧閔之說起自己的師父，似乎一絲一毫的敬意也欠奉。一旁的顧弈也不以為意，在他印象中，父親本就是一個憤世嫉俗的人。
“那師公他老人家現在還在星村洲嗎？”
父親可以不尊敬師父，顧弈卻不想這樣做，那至少是自己的長輩。奇怪的是顧閔之居然投來了少許贊賞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很滿意兒子對師父的尊敬。
“老東西死了！”顧閔之惘然道，語氣中多少有些悲傷：“十幾年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就像忽然間就死了一樣。”顧閔之臉現不解，疑惑著續道：“這就是他娘的難以解釋的地方。不只是那老東西，這些號稱群星的天才像是被一種神秘力量安排好排隊一般，從蒼生開始一個個出現，又從蒼生開始一個個的消失不見。”
感覺自己沒說清楚，顧閔之又道：“確切的說是全部死去了。從蒼生轉生自由人開始計算，到最后一個天才向明南死去為止，恰好五十個年頭。
他們就像流星，帶著耀眼的光芒劃過這個時空，都或多或少的改變了這個世界，但悠忽五十年，轉瞬就不見了。”
顧弈的神思一時間不知道去往了何方，下意識的對父親問道：“就算有人能左右那些妖孽天才的生死來去，但這又跟你們安排我成為轉世靈童有什么關系？”
顧閔之眼中閃爍著光芒：“轉世靈童這事兒，你老子我事先不知道，現在看來我也被這幫狗日的安排了。
任何時候，都不要低估那群王八蛋的影響力，按照他們的尿性，你這事兒八成跟這個是有關的。
也許，十五年來他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也許這十五年，他們就是單純的在等你長大。”
低頭思索了一陣，顧弈忽然張口叫了父親一聲：“爹呀？”
“你給老子好好說話！”顧閔之斥道。
顧弈不理會父親的斥責，眼神決絕而又堅定的道：“被人安排的感覺真的非常糟糕，我不喜歡被人安排，更不希望被人操控自己的未來。
我不知道你們究竟為了什么，就算你們為此籌備了十幾年也一樣，那是你們的事，不是我的。開著茶館，放放貸，我覺得這很好。”
顧閔之沉默了半晌，難得的正經道：“兒子，也許你內心中不喜歡的只是被人操控。但你要記住，安排不等于操控。
沒有人要操控你的人生，也沒人能操控你的人生。我也好，那幫混蛋也罷，都是以你能健康成長為第一要務的。”
顧弈眼睛微閉，不甘心的道:“好吧，就算不是操控。您總應該告訴我這一切的安排是為了什么吧？復仇也好，奪權也罷。總要有個理由吧？”
顧閔之哼了一聲，頗為不屑的道:“復仇？誰跟咱們有仇？奪權？干掉天幕城邦統一天下嗎？我和這幫王八蛋雖然都不算太著調，也他娘的不至于為這個而上心。”
“那是為了什么？”顧弈惱火的問道。
顧閔之再次沉默了起來。
“雖然理出了一個線頭，但離真正的拉開大幕應該還早。你不必太過擔心，之前怎么樣接下來還怎么樣吧。
就算是轉世靈童這事兒，老子估計也還有轉折。幕城那鳥宮也不會那么快做決定，你靜觀其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