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玥被開除時,正在給一個小女孩洗牙。小女孩很怕疼,死死抓著他的白大褂,眼淚汪汪地說:“醫生哥哥,你輕點,我媽媽說洗完牙給我買糖吃。”
張老板突然沖進來,一把扯掉他的口罩:“藍玥,你被開除了!趕緊收拾東西滾蛋!”
小女孩嚇得“哇”地一聲哭了,藍玥蹲下來拍著她的背安撫,心里卻像被潑了盆冰水。“為什么?”他站起來問張老板,聲音冷得像冰。
張老板把那個信封扔在他臉上:“別問為什么,有人不想看見你在這里。”
信封掉在地上,照片散落出來。藍玥撿起照片,看見自己扛著水管累得直不起腰的樣子,看見小滿被蒸汽燙得齜牙咧嘴的樣子,看見鐵皮屋里那張缺了腿的桌子……每張照片背面的字跡,像針一樣扎進他的眼睛。
他突然明白了。是李微。
藍玥沖出診所,在街角看見了李微的車。黑色的奔馳,車牌號他記得——當年李微她爸開著拖拉機送他去醫院時,拖拉機的車牌號是“松柏村 008”,而這輛奔馳的車牌號是“XA 008”。
他沖過去拍打車窗,李微緩緩降下車窗,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微笑:“藍玥,我給過你機會的。”
“照片是你拍的?”藍玥的聲音抖得厲害,“診所也是你讓我被開除的?”
“是又怎么樣?”李微的笑容冷了下來,“我這么做都是為了你!你看看你現在像什么?一個扛水管的農民工!你本來應該穿著白大褂在醫院里救人,是李小滿那個女人毀了你!”
“不許你這么說她!”藍玥一拳砸在車窗上,玻璃瞬間裂開一道縫,“小滿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她為了我,在服裝廠被人冤枉偷錢包,胳膊燙得全是水泡,她都沒跟我說!你呢?你除了用錢砸人,還會什么?!”
李微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沒想到藍玥會為了小滿這么對她,更沒想到小滿受了這么多委屈。她一直以為小滿是個貪圖富貴的女人,卻忘了,當年在松柏村小學,那個總是默默給藍玥遞橡皮的小女孩,眼睛里是沒有一絲雜質的。
“藍玥,你別后悔。”李微的聲音帶著哭腔,猛踩油門,奔馳像箭一樣沖了出去,濺了藍玥一身泥水。
藍玥站在雨里,渾身濕透。他突然想起小滿說過,她想去 A市第一人民醫院看牙,她的智齒疼了好幾天,卻舍不得花錢。他掏出手機,顫抖著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那是他大學同學的電話,同學現在在 A市第一人民醫院當護士。
“喂,老張,幫我個忙……”
三天后,藍玥穿著借來的白大褂,站在了 A市第一人民醫院口腔科的走廊里。他的同學給他找了個臨時的實習崗位,雖然沒工資,但至少能讓他離夢想近一點。
診室里,蕭丞正在給一個患者拔牙。他穿著墨綠色的手術服,戴著口罩和手術帽,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很亮,像盛滿了星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蕭醫生,下一個患者,李小滿。”護士推開門,笑著說。
藍玥的心猛地一跳。他站在門口,看見小滿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碎花裙,局促地站在診室門口,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掛號單。她的頭發剪短了,齊耳的短發顯得臉更小了,眼睛卻更大了,像受驚的小鹿。
蕭丞也愣住了。他看著門口的女孩,看著她額角的碎發,看著她嘴角淺淺的梨渦,看著那張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握著拔牙鉗的手突然頓住。
“小滿?”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口罩下的嘴唇微微顫抖。
小滿抬起頭,看見蕭丞的眼睛,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那個十年前突然轉學離開、連一聲再見都沒說的男孩,那個她放在心尖上惦記了十年的少年。
藍玥沖過去,把小滿護在身后,警惕地看著蕭丞:“你認識她?”
蕭丞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清俊的臉。他看著藍玥,又看看小滿,突然笑了,笑容里帶著釋然,也帶著一絲苦澀:“我是她的小學同學,蕭丞。”
診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藍玥看著蕭丞,看著他胸前的名牌——“主任醫師蕭丞”,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起小滿說過,她的小學同桌叫蕭木,后來才知道那是他的小名;想起她珍藏的那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穿著白色襯衫,笑得一臉陽光;想起她無數次在夜里說夢話,喊著“阿木,別走……”
原來,她心里一直藏著一個人。
“藍玥,不是你想的那樣……”小滿拉住他的手,聲音帶著哭腔,“我和阿木……”
“你不用說了。”藍玥打斷她,掙開她的手,轉身往外走。他的背影在走廊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
小滿看著他的背影,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她想追上去解釋,卻被蕭丞拉住了手腕。蕭丞的手心很燙,眼神里帶著一絲懇求:“小滿,十年了,我們……能好好談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