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后

　　“姥爺，咱別拍了好不好。”囡囡僵硬的笑著，話從牙齒擠出。

　　“咋的了，我們家囡囡多好看啊，姥爺咋看都看不夠。”姥爺看著手機里的囡囡左右看著不斷拍照。

　　“臉都要笑僵了，姥爺。”

　　“哦，你看姥爺一上頭都忘了。”小老頭拍著腦袋，趕緊放下手機，放下前又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姥爺為啥拍那么多照片啊，我不就在這么，想我可以隨時來看我啊。”囡囡說完像又想到什么，補充道，“差點忘了姥爺的話，要在爸爸奶奶他們不在的場合見面，我記得的，這是我和姥爺之間的小秘密嘛～”

　　“小囡囡記性好好，還記得姥爺說的話。可是姥爺有點小貪心，想天天看見小囡囡，這樣回家就不是一個人了。”姥爺看了一眼手機又看一眼囡囡，惋惜的說，“怎么拍都觸摸不到，真可惜。”

　　“不可惜的，不可惜的，當當當當！”囡囡從一旁的繪圖書里拿出一張被夾進去的畫，遞給了小老頭，“看，這是囡囡畫的姥爺和囡囡。”

　　藍藍的天下一個傻笑的小女孩和一個不比小女孩高多少的小老頭，站在一堆七彩的花朵里，一起望著自己傻樂，周圍洋溢著一顆又一顆大小不一的愛心。

　　“小囡囡畫的真好。”小老頭拿過畫紙，仔細端詳，欣賞著這位小畫師的大作，呢喃道，“要是這里星星也在這就好了。”

　　“姥爺在說什么啊？”

　　“沒什么，沒什么，姥爺就是說，這時間過得好快啊，你奶奶都快到了，姥爺也該走了。”小老頭吸了吸鼻子，說話有些哽咽，作勢看著手腕上的時鐘，還是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啊，這么快嘛？”囡囡握住小老頭的手往自己跟前拉，表上的指針滴溜溜的轉，時間已經悄然無聲過去了十幾分。

　　“真的唉。”囡囡嘆氣的看著小老頭，“好快啊，我還想多和姥爺拉一會呢，你看，這是爸爸給我買的娃娃。”囡囡說完偷偷瞄了一眼小老頭的眼色，看見沒什么怒氣才小心翼翼往下說，“還有一個皇冠，很好看的。”

　　“你爸也就會做這點事，天天忙的不著家，就知道拿這點東西來哄你個小娃娃。”小老頭看著那娃娃沒好氣的說道。

　　“這...”囡囡捏著娃娃的衣角，不知道說什么能打破這尷尬的局面。

　　“下次姥爺帶小囡囡買個更大，更漂亮的。”小老頭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孫女，摸摸了頭，把一旁的小皇冠戴上囡囡的頭上，“現在就只能委屈小囡囡先將就將就。”

　　“啊...好。”囡囡扶住有些扎歪的皇冠，懵懵懂懂看著小老頭。

　　小老頭見狀拿出手機，又是一套連拍拿下，不住呢喃，“我們小囡囡就是好看，真像小公主。就是這穿的衣服太素了，不好看，姥爺一會去菜市場的劉姨那扯一塊大紅布，給小囡囡做公主裙。”

　　“姥爺！”

　　“等一下，往姥爺這邊看一下，姥爺從這個角度再拍一下。”小老頭圍著病床反復游走，嘴里念念叨叨，“笑一笑，再笑一笑，我們家小囡囡笑起來最好看了。”

　　“要笑僵了。”囡囡鼓起嘴活動著兩腮。

　　“好了好了，不拍了不拍了。姥爺再最后看一眼小囡囡，姥爺就走了。”姥爺看了一眼表，抬頭看著囡囡滿臉不舍。

　　“姥爺還有畫。”囡囡拿起剛才因生氣而被姥爺忘記放在一旁的畫，遞給姥爺。

　　“看姥爺這記性，都忘了。”

　　“姥爺回家要放起來，不要找不到，囡囡畫好久來著。”

　　“不會找不到的，小囡囡畫的畫姥爺都裱起來，整整齊齊一片，怎么會找不到呢。”小老頭笑著接過囡囡的畫，小心翼翼的疊好，放在左邊的上衣口袋里，拍兩下聽見那紙張沙沙的聲音才安心。

　　“小囡囡，明天見。”

　　“姥爺明天見！”

　　小老頭依依不舍的看了囡囡一眼又一眼，關上了門。囡囡看著門關上，看著床上亂七八糟的一堆東西嘆了一口氣，“好亂啊，奶奶要是能晚兩分鐘就好了。”

　　“小沒良心的，奶奶來不好嘛。”囡囡低頭的間隙一個瘦小佝僂的小老太太邊背著手邊板著個臉看著自己。

　　“啊，奶奶你這次來的好快！”囡囡有些驚訝，小手慌亂的把東西胡亂藏著。

　　“快點還不好嘛？”小老太太拿出汗巾胡亂抹著臉上的汗，一屁股坐在陪護椅上。

　　“當然好啊，可是我明明記得奶奶都是五分鐘后登場，今天快了好久啊。”囡囡仰著頭用手指著臉頰，認真思考著。

　　“奶奶天天走那么多公里，也會有一天累了想提前進來歇歇的。”

　　“啊，奶奶你在什么啊，我怎么聽不懂啊？”

　　“奶奶說。”小老太太睜著不太大的眼睛，看著眼前瘦弱的孫女，嘆了一口氣，說，“我這含辛茹苦養大的孫女咋就不長點肉給奶奶看。”

　　“可是胖起來就不好看了。”

　　“誰說的，瘦成電線桿子才不好看，奶奶的囡囡就是要白白胖胖，才可可愛愛的。”

　　“奶奶，你那就是喜歡年畫娃娃。”囡囡一本正經地看著小老太太說道。

　　“因為囡囡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娃娃啊，奶奶不是愛年畫娃娃，奶奶是覺得最好的娃娃才配得上最好的囡囡。”

　　“啊，奶奶你就愛說這種話，明明我就很一般嘛。”

　　“誰說的，我孫女那是一頂一的好。”

　　“好了，不要說了，囡囡的臉已經熱乎乎的了。”囡囡頭低了下去，雙手緊緊捂著臉。

　　“實話有什么羞恥的，來，讓奶奶看看，囡囡的小手疼不疼啊。”小老太太拿起囡囡的小手，看著上面的針頭和周圍的一片青紫，心里酸酸的。

　　“不疼啊，囡囡都是大孩子了，怎么還會像小孩子一樣怕疼呢。”囡囡抽回手，笑嘻嘻的對著小老太太說著話，抽回的手輕輕在背后甩著，似乎在緩解著什么。

　　“17號床。”護士端著鐵盤過來，下午的針又開始打上，小老太太輕輕搓著囡囡的手指，不安與緊張似乎都被轉移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