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幼小的夜嵐在一處滿目瘡痍的村莊廢墟中睜開了雙眼,手中握著漆黑的劍刃。
透過凋零的樹梢,他看到血紅的月光下,大地血流成河,死尸高堆成山,食腐的黑鴉起落啃食。
整個世界冰冷且死寂的燃燒著,充斥著破敗的氣息。
就在這樣流血的地獄景象中,他看到了一個女孩孤獨地站在遠處,她沒有害怕,也沒有哭泣,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
“哥哥。”她說。
夜嵐蹣跚地朝她走去,女孩微笑著伸出手,掌心交握的剎那是如此的溫暖,像是太陽一樣,將自己從冰冷的地獄帶回人間。
“哥哥……”
“嗯?”
“以后我們要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直到永遠。”
“嗯,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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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的雨中,夜嵐空洞而機械地朝手握緋色長刀的少女走去,紅月越過樹梢,獵魔團眾人如同置身夢境之中。
“如是迷霧般虛妄,穿越斑駁之夢,唯有死亡,終將抵達『真實』,哥哥。”
從地獄歸來的少女輕聲詠嘆,黃昏的樂章在寂靜的世界中流淌,不受控制的悲傷在每一個人心中蔓延。
他們恍惚看見巨大的金色門戶矗立在天際盡頭,散發(fā)著溫暖的光輝,逝去的親人在遠方微笑招手。
好累啊,就像一場夢一樣,就在這里停下腳步吧,這樣就可以永遠和家人在一起了,不會再有戰(zhàn)爭,永遠幸福的在一起……
“夠了……”
夜嵐看向掌心泊泊外滲的鮮血,劍士的本能讓他在危機關(guān)頭恢復(fù)了清醒。
“一次又一次……”
少女抬起頭來,看著那柄直指自己的漆黑劍刃,輕聲道:“哥哥,你又要違背我們的約定嗎?”
夜嵐沒有回答。
他曾無數(shù)次夢回三年前的雨夜,刀劍貫穿的剎那,鏡在自己耳邊說的是:哥哥,活下去……
他記憶中那個害怕孤獨抓著自己手的妹妹,直到最后的時刻依然選擇了將生的希望留給自己。
對于夜嵐來說,她曾是唯一的家人,是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不允許任何人冒充侮辱。
紅月之下,少女起身,緩緩拔出手中的緋色長刀,刀刃出鞘的剎那緋色符紋流轉(zhuǎn),夢幻而肅殺,人世或許不該存在這樣的刀,它只為獵殺彼岸的惡靈所鑄。
“人類所追逐的幸福不過是虛妄的泡影,哥哥,你的劍太過軟弱,抵達不了真實,也保護不了任何人。”
夜嵐沒有回答,荒原的雨中,漆黑的劍刃瞬息滑過,直指少女的咽喉。
就像三年前一樣。
目光相對的剎那,他從那雙相似的異色瞳孔深處看到的,是絕非人類的冰冷和高傲。
須臾一瞬之間,緋色刀光斬過虛空,少女一聲嘆息。
『緋月——因緣幻滅。』
那柄漆黑的劍刃,在少女身前半米處寸寸崩裂。
破碎的劍刃,濺射的血液,都靜止在了半空中,夜嵐感覺一股寒意正在向全身蔓延。
無數(shù)道細長的紅線從夜嵐的身上向虛空中蔓延,連接在了阿貝塔的身上,連接了蓮音,連接了獵魔團的每一個人,連接了天地中未知的遠方。
咔嚓!
伴隨著清脆的破裂聲響,紅線連接的一切都如同鏡子般破碎飛濺,流銀瀉地。
阿貝塔消失了,蓮音消失了,獵魔團的一切都消失了。
紅月消散,影獸無形,雨重新落了下來,天地之間萬籟嘈雜。
最后的時刻,夜嵐感受到腦海中那些珍貴的事物像退潮的海水一樣快速消散,他拼命地伸出手,卻什么也沒能抓住。
少女跪伏于地,溫柔地將夜嵐擁入懷中,親吻著他逐漸冰冷的臉頰。
“哥哥,活下去……哪怕你的人生再一次成為空白,也不要放棄希望,終有一天你的劍將抵達真實……”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一直一直,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