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往往是殘酷而又冰冷的。
在一家人多年的困苦生活中，那個男人一次也沒出現過，母親也從來不愿提起他的名字和有關他的一切信息。
仿佛那個男人的存在是個禁忌，是燒紅的烙鐵，一旦觸及便是鉆心刺骨的痛苦。
每當諾亞按捺不住去詢問母親時，得到的總是長時間的沉默，久而久之，他也就對那個男人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讓母親和家人過上好生活，這是諾亞從小到大的夢想。
在哥哥不負責任的消失之后，這個重擔就落到了他的身上，為此，他不得不離開母親去斯威蘭特尋找生計。
他沒有接受過教育，也不知道怎樣才能養活自己和母親，空有一身力氣卻只能淪落到街頭斗毆，最窮的時候，他偷，他搶，鉆過滿是淤泥的下水道，也在餐館的垃圾桶里覓過食。
直到帕爾，那個總是不正經的男人在垃圾堆里找到他，向他發出地下格斗場的邀請，陰霾的人生才出現第一縷光明。
血腥，暴力，見不得光，那又怎樣？
諾亞不在乎，他的人生并不像其他人一樣，有太多的選擇，僅僅是活著就已經要拼盡全部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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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村莊。
馬車在難以言喻的沉默中前行，夜嵐轉頭看向馬車外，視野中的楓葉肆意燃燒著大地，一直蔓延到世界的盡頭。
這是生命最美好的季節，然而萊雅夫人居住的的村莊卻是空無一人，夜嵐和諾亞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神深處的不安。
太奇怪了！
在諾亞的記憶中，本該是收獲時節的村子此時卻死寂的可怕，他一路看過去，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不見人影。
兩個人一路前行。
萊雅夫人一家的房子在村子的最西邊，這里靠近山谷，平時很少有人來。
道路的兩旁種滿了果樹，夜嵐能想象在一年前萊雅夫人一家人平靜安寧的生活在這里，茂盛的果樹下遍布他們的笑聲。
但現在這里很少有人來了，地面上滿是掉落腐爛的果實，看到這些，諾亞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焦躁，一路跌跌撞撞的朝前方跑去。
穿過果樹林就是萊雅夫人的小屋，這是一所破舊的磚瓦房，墻體的磚塊已經斑駁脫落了許多，露出一些或大或小的縫隙。
屋頂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明亮的光線從破裂的空洞中投射到屋內，地面的一部分因常年滲水而變得潮濕陰冷。
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沒有幾件像樣的家具，角落里擺著一張破舊的木板床，上面有一些洗的發白破碎的被褥和衣服。
諾亞一路喊著母親的名字狂奔到屋內，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
怎么會這樣？
自己明明每個月都會寄一筆錢過來，為什么家里的狀況絲毫沒有改變？
“嵐，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你一定知道對不對，快告訴我！”諾亞焦急地大吼。
夜嵐正要附近村莊的事情告訴他，遠方的空氣中卻突然飄來一股刺鼻的糊味，隱隱約約能聽到人群的呼喊聲。
等他們一路狂奔氣味來源的地方時，頓時被眼中的景象所震驚。
平日里鮮少有人來的山谷空地上，此時熙熙攘攘擠滿了人，有男有女，從衣著上來看應該都是附近的村民。
他們神情激憤地高舉著火把，呼喊著“燒死她！燒死她！”
“這個蛇蝎心腸的魔女用瘟疫害了無數人，只要燒死她，神就會寬恕我們的罪過，治愈我們的身體！”
“與惡魔為伍者，終將在烈火中墜入地獄！”
“先用刀子劃爛她的臉！”
人群中央的空地上，是高高架起的火刑架，赤裸雙腳的女人被用麻繩捆縛住雙手吊在半空，她的身下堆滿干枯的木柴，木柴前方站著一些人。
“點火！”
穿著神教服裝的老人臉色平靜，他的食指在心臟處劃過，“遵循神的意志，魔女終將被審判！”
一個男人投擲出手中的火把，但有人動作比他更快，在火把尚未觸及到木柴時，一道劍光就已將麻繩割斷。
夜嵐抱著萊雅夫人，幾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她的狀態非常不好，看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進食了。
風吹起她的長發，露出細膩如瓷的臉龐，萊雅夫人緊閉著雙眼，安靜得像個睡美人。
她真的很美，夜嵐想起諾亞對自己說過的話，年輕時候的萊雅夫人一定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歲月和疾病沒能使她衰老，反而增添了幾分溫柔和恬靜。
“你們這些該死的混蛋，想對我的母親做什么？”
人群的背后，諾亞緊緊地攥著雙拳，他的聲音就像是從凜冬的寒風中傳來。
人群一下子安靜了，各色視線落在諾亞和夜嵐的身上，議論紛紛。
“解決他們，不然那些錢的事情就會暴露……”
“是那個女人的孩子？我們不能放過他，要把他和魔女一起燒死！”
“對對！他身上流淌著污穢的血，留著肯定是個禍害！”
“說得好，兩個小孩子而已，上，把他們綁起來送上火刑架！”
…………
帶頭的男人面露兇光，舉著手腕粗的棍棒朝諾亞沖過來，但他的動作忽然頓住了，因為諾亞悄無聲息扣住了他的手腕。
那雙漆黑的眼睛深處，恨意像火焰一樣熾烈，諾亞微微用力，男人發出殺豬般的嚎叫，手中的棍棒當啷一聲掉落在地。
男人倒在地上翻滾，諾亞跟著騎在他身上，一拳一拳，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他的臉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鮮血飛濺。
男人的哀嚎響徹云霄，圍觀的人驚恐欲絕，此刻的諾亞在他們眼中比惡魔還可怕。
不知道揍了多少拳，諾亞的臉上，手上，衣服上都沾滿了鮮血，但他依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直到男人昏死過去。
提起男人的衣領，那張臉已經腫得像個豬頭，眼角嘴角都在向外滲血，諾亞像丟垃圾一樣將他扔到一旁，站起身朝著自己的母親走去。
“惡魔！惡魔來了！快，快逃啊……”人群一哄而散，只剩下神教老人和他的幾個信徒。
看著諾亞一步一步走過來，幾人雙腿顫顫，想跑又跑不動。
那雙眼睛太可怕了，他們感覺像是被一只嗜血的獅子盯上，但諾亞最終越過了他們。
“母親，走，我們回家。”
諾亞從夜嵐的手中抱過萊雅夫人，他的目光溫柔至極，這一刻，他不再是地獄里的惡魔，只是一個眷戀母親懷抱的小孩子。
“夜嵐，這些雜碎就交給你了。”
死一般的寂靜中，諾亞頭也不回的走了，他的身影有些搖晃，似乎疲憊至極。
又是一個爛攤子啊。
夜嵐沉默地嘆了口氣，目光落在癱軟在地的幾人身上，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