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眠在新婚的前一天晚上給自己錄了一個視頻，以此來悼念她錯過的青春——

　　她身穿一身露背紅裙，勾勒出她的身形，凹凸有致。長發(fā)披落在肩頭，深紅的唇色更襯出她的妖艷。她坐在地毯上，凝視著鏡頭，突然嗤笑一聲，摸著自己無名指上的鉆戒，嘲笑地好像在對自己說：“你看我多賤啊，馬上都要結(jié)婚了還在想著你……”

　　半響，她又笑了笑，眼淚在她的訴說中噴涌而出：“你知道么？我當時看到你帶著她來參加同學(xué)聚會的時候，心里像被刺了一刀似的痛。我突然感覺很窒息，但是我好像又沒有立場去難過，我是你的誰啊……我跟你根本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桉眠抬起頭，一邊擦拭著眼淚一邊在講述著過去，她努力讓自己變得淡然和正常——她想用自己最美好的樣子去面對過去：

　　“我記得當時你是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當時你應(yīng)該不知道，你剛來的時候我們都覺得你不是‘正常人’。”她突然低笑了一聲，“哪有正常人會在高二那年轉(zhuǎn)來江蘇高考啊……這不是傻子么”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你，讓我從高二那年到現(xiàn)在，一直記了九年。”

　　“紀厝，你就是一個耀眼的存在。成績一直穩(wěn)定在年級前五，從來沒違反過校紀校規(guī)，對任何人都是很禮貌很溫柔。你就是老師眼中的好學(xué)生，家長眼中的好孩子。可我呢……我不算一個乖乖的女孩，我還總喜歡惹事。我現(xiàn)在想想真是可笑，我當時是怎么有那個資格……去，去喜歡那個，這么，這么美好的你的啊……”

　　桉眠抬起頭不想讓眼眶中的淚水流出來，可是她控制不住，她只能不停地用手背去擦拭眼淚。

　　對于高二之前的桉眠來說，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想到，嬌縱了這么久的自己，有一天會因為一個男孩子而變得柔弱和自卑——因為這是她這一輩子都不敢忘的時光：

　　“記得相處了一個學(xué)期之后大家都熟絡(luò)了，你也知道了我的性格……你應(yīng)該挺不喜歡我的吧，其實也不是應(yīng)該，你就是不喜歡我。”

　　“當時的我成績不好，愛打架鬧事，實打?qū)嵉囊粋€不良少女。但其實老徐一直不想放棄我，所以把你換到我身邊，想讓你好好教我，把我變回一個正常女孩子該有的樣子。現(xiàn)在想想我真應(yīng)該感謝他，要不是他……”桉眠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哽咽地說，“要不是他的那個決定，大概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了。”

　　“我知道你其實不想管這些事，但是你沒發(fā)忤逆你所謂的那些三觀和同理心，你就是那么一個永遠對所有人都保持一個最舒適的距離的人……其實我明明都知道，知道你對每個人都是這樣的……但是，我就是不想清醒，我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你這個可遇不可求的男孩子。”

　　“紀厝，我不知道你當時有沒有感覺：

　　我那個時候經(jīng)常會一天都泡在教室不出去，就為了去背那幾個英語單詞，因為這是你給我的任務(wù)，如果我背好了你就會開心，勉強給我一個微笑。

　　我每次都是第一個來教室，因為我怕錯過你，因為我想每天第一個見到你。

　　每次都要耗到跟你一起走，其實我知道你不想跟我一起走，但我當時就是要纏著你。現(xiàn)在想想當時的我真的很蠢，也居然沒想過這些舉動會不會讓你更討厭。”

　　桉眠突然笑了一下，接著說：“其實我當時真的很幼稚，所有少年期的小心思我都有：我會故意把你的筆拿過來，等你找的時候，我就會把攥在手中許久的筆拿出來，笑著說道：‘喏，在這兒，我給你找到了。’你每次都會很禮貌地對我說聲“謝謝”，然后繼續(xù)專注地做作業(yè)。

　　還有啊，我每次都會在交作業(yè)的時候把我們倆的作業(yè)放在一起；每次體育課下課我都會提前準備好水，拜托你身邊的人遞給你……”

　　桉眠低下頭，帶著哭腔說：“你知道么……我把這輩子的自尊和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啊……我就是不甘心，為什么，為什么啊？為什么我不能和你走在一起，為什么最后陪你度過余生的不是我啊！”她環(huán)抱住自己的雙腿，將頭埋在膝間，抽泣到：“我不信你看不到我那段時間有多努力，我每天都會去死磕那些單詞和文言文，數(shù)學(xué)題每次也都會做，你叫我做的我都做，我不敢懈怠，因為我怕我一不小心變得不積極了，你就會覺得我又變回了原來那個你最不喜歡的樣子，就，就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了……”

　　桉眠抬起頭，看向窗外繁星點點的星空，喃喃自語到：“紀厝，我可以為了你變好的，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努力。可我現(xiàn)在變好了，你卻不在了。”

　　桉眠忽然站起身，走出門。過了一會兒，她又打開門，重新坐下——她出去將自己哭花了的妝容補好，將頭發(fā)和衣服梳理好，這時的她好像又變回了幾十分鐘前那個自傲的樣子，她的嘴唇一張一合，用最污穢的語言在悼念著她錯過的青春：

　　“紀厝，你會不會很討厭我這個樣子，穿著暴露又性感，既虛偽又露骨，哪怕結(jié)婚了心里還想著一個得不到的人。”

　　“但我就是要用你最討厭的樣子告訴你，我不需要你了，我要我自己了：

　　我穿著這身暴露的紅裙，唇色也是你最不喜歡的深紅。

　　其實那九年你一直在我的腦海里，我把身邊的所有人都想成你的樣子，這樣我就不會難過了：你知道我現(xiàn)在有未婚夫了，祁淮。我不否認，我想找一個人當你的替代品，祁淮他又溫柔又優(yōu)秀，他跟你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愛我……

　　其實我這樣也挺對不起他的，但是當時我的欲望掩蓋了我的理智。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無數(shù)次把他幻想成你：不論是吃飯，看電影，逛街，甚至是拍結(jié)婚證的時候，我無一不在想你。就好像你真的跟我一直在一起，一直在我的身邊一樣……“

　　說完，桉眠抬起手，透過燈來看那顆鉆戒，輕聲說道：“我不應(yīng)該再繼續(xù)這樣下去了，我不能再這樣自私下去了，這樣對我自己不公平，更對祁淮不公平……”

　　她長呼了一口氣，對著鏡頭說了最后一段話——

　　紀厝，我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改掉了我的名字，把“憐”改成了“眠”。

　　我對你的愛也該長眠了。

　　*

　　第二天，婚禮如期舉行。祁淮和桉眠牽著對方的手在許多人的見證下莊嚴宣誓。

　　其實司儀說了很多很多話，但是桉眠就聽清楚了一句話：“告別你們過去的青春時代。”

　　聽到這兒，桉眠低聲說了一句：“殺了我吧。”

　　音響的聲音太大，祁淮沒有聽清，便俯下身問桉眠剛剛說了什么。

　　桉眠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抬頭吻了他的唇說：“祁淮，我愛你。別錯過我。”

　　*

　　“殺了我吧。”

　　“就讓我溺死在那片海域，長眠于此。”

　　—————————————————————

　　后來，在桉眠的腦海里就只剩下一個坐在床邊專注寫題的男孩子。當時的陽光撒落，照著他的身影都在發(fā)光，如太陽一樣光芒萬丈。

　　他們也沒有再見過面了。大概最后也只是在彼此的記憶里剩下了一個個文字來代替那個人。

　　——

　　而桉眠在幾年后的一天里真正地成全了她愛了很久很久的男孩：

　　再也不見面，甚至遺忘了也都沒關(guān)系了，只要你能幸福就好。——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