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與物真皆可，有酒逢人勸莫為（三）

　　我是莊雪，現在是月氏公主

　　我曾幻想過很多次，與齊衡重逢的樣子，那時候，我不再是顏色平平的小家碧玉，我擁有美艷的皮囊，高貴的身世，我愛他至深，一如他曾經愛我我們站在一起，并肩看以后的風景，一起兒孫滿堂

　　到了遲暮之年，我就讓他先走，我再守著兒女們，走一程，在面對齊衡的時候，我總是大方一點的

　　只是，幻想終歸是幻想，齊衡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守著皇冠，守著王座，守著責任

　　而我的命，一讓再讓，卻半點由不得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誰？誰在笑？

　　我記得，我死在了開春的夜里

　　我醒來的很困難，好像我的身體早已腐爛，我坐在一堆爛泥巴上，腦子里也亂哄哄的，也像一堆爛泥巴

　　只有一點點光在遠處，我像極了那撲火的蛾子，開始向那一點點光亮爬去

　　“很好，你很努力！過來，我看看你！”

　　我動了動，手心里傳來一陣劇痛，我低頭看了看我寡白的手掌，不成樣子，這不是死人的手嗎？

　　原來，人死了也是會痛的

　　我慘然笑了笑，發不出聲音，遠處那個女人還在等我，她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但我不喜歡，我爬過去，說，我死了嗎？

　　她看懂了我無聲的唇語，我摸了摸我的頭，我很厭惡這種無端的親昵，就像宮里那些個披著人皮的惡鬼！

　　“很不幸，你還沒死，且有的日子要熬”

　　說完，我就被兩個壯漢抬到了一張破舊的木床上，上面躺著另一個女孩兒，她生動，美麗，衣著華貴，我羨慕極了她，又極其同情她，因為她和我一樣，沒有選擇

　　我又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我就在冷宮里了，冷宮里的桂花敗了，味道不錯，顏色卻是不好了

　　我起初不能動彈，到了能動的時候，我下地一看，驚呆了房間布置的很規整，唯一不太規矩的就是那面大鏡子，像是什么人布置好的，專門等我上鉤去看

　　我是條蠢魚，一直都是我走到鏡子前，看到了我一生難以觸及的夢

　　我是一個官家女兒，從小教養在深閨里，但父親不是個好爭斗的，所以家里也沒有什么靠山

　　起初宮里選妃，選的也不是我，而入宮就是我一生悲苦的起點

　　宮里的姑娘多的都是山尖尖上的人兒，心氣也都高，像我一般沒有家室，也沒有容貌的，是最不招人待見的

　　所以，我渴望美麗，我一直希望有一張美艷的臉，但我現在得到了

　　可我并不高興，我悲慘的過去告訴我，所有的花團錦簇下面都藏著毒，而這張美人皮下面藏著什么，我不知道

　　“吱呀”有些腐壞的木門被一雙玉手推開，她的樣子我很熟悉，卻與這雙手絲毫不匹配——是我的臉！

　　我木訥地望著她，她說：“我以為你會很驚訝，但你好像很同情我”

　　“我為什么要驚訝，我只想知道你為什么幫我？”

　　“我不是在幫你，我是在幫我自己”

　　我不理解，為什么她甘愿舍棄美貌換上我的臉

　　“你以為你身上是我的臉？”

　　她湊近了瞧我，一股梅香在我鼻尖綻開，冷冽至極！

　　“不是的，她叫做休密爾，已經死了，從此以后，你叫做休密爾，而我叫做莊雪，你不美麗，但實在幸運，你可以回到自己喜歡的人身邊了”

　　她輕柔地拍打我的肩，像在哄一個孩子

　　我問：“代價是什么？”

　　她看向我，有些玩味

　　我又重復了一遍“我說，我答應你的條件，代價是什么？”

　　“很簡單，你做我在宮里的暗子，我說什么，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