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睜不開，只是感覺到無邊的陰冷，像是嚴冬里的寒泉，有像是被封印在冰川里，總有著噬骨的汗意，就算是靈魂也仿佛被凍住，無法思考，只有無邊無際的寒冷在打轉。

　　唯一能夠確定的一點，便是還活著吧！至少還能意識到寒冷，隱約感覺到身體浸泡在水里，隨著水流而四處飄蕩，不時撞在巖石上，那一瞬間，疼痛蓋過了寒冷。

　　不知過了多久，又仿佛只是一瞬，費力地睜開眼睛，蔚藍的天空，白云飄滾，已有著微風吹拂，炎炎大日在高空懸掛著，釋放著熾熱的光芒，像是黑暗里的燈火，溫暖著我疲憊的靈魂。

　　伏妖師體內擁有的妖氣，能夠蔓延每一寸肌膚，只要不遭遇致命的傷害，是不會死的。看到河流的這一刻，我便明白了，想必是掉下了山崖，又從龍潭中冒出，如同竹筏一般，在漆黑的夜里順流而下，最終在這里擱淺。

　　這里是白龍洞，在這里曾誤入了一條很詭異的走廊，被困的差點出不去，那一段時間更是傳出了有貍子在這里顯跡，小叔們還以為我是中了貍子尿的毒。

　　總之這個地方并不平凡，很久之前更是挖出了一條巨大的白蛇。

　　我聽到了一些消息，說我平白無故的失蹤了，可是沒有辦法，我現在還不能回去，不過我用了一些小手段，在家里留了幾張紙條，告訴家人，我一切平安，但是也讓他們不要泄露我的蹤跡，不然會有一些危險。

　　如此，我便放心了，在這里轉了一下，想要尋找到一些藥材，嘗試一下是否能夠配出單方上的藥劑。

　　此時正值一月，初春的時節，然而我卻看到了一樣，夏末才能出生的東西，那就是雞樅菌。顯然這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雞樅菌，而是一種堪比天材地寶的靈藥，如同人參，靈芝，鹿茸一般，擁有奇效。

　　我以雷道手段，直接以靈藥為中心，泥土整塊的搬了出來，放進了洞冥之心中，經過妖力的開啟，那里已經演化出一片小空間，都是數十丈的范圍，可以收進去很多東西，我直接將這些東西種植在里面，那里并不能夠直接促進植物的成長，不過我輸入妖力之后，可以維持植物的生長，不過消耗卻很大，以現在的我，還無法做到。

　　我以這樣的方法，大量的收集藥材，只要蘊含著妖力，都收集。

　　如今的天地之間，妖力正在急劇的增加濃度，漸漸地改善人族的體質，就像是海中的生物，慢慢的向陸地生物演化，最終可以在陸地上生存。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需要很長的時間。

　　與妖力入侵不同，妖力入侵更像是一種灌體，如果說人緩慢地吸收天地之間的妖氣，就如同植物的成長，那么現在的妖氣入侵，便是拔苗助長，導致人的機體損壞，神志不清，只有少量強健的人，可以承受這種損壞。

　　我找到了一個山洞，開始在里面調配各種藥劑，然后偶爾外出找一些人試驗，看藥劑是否有效果，一直以這樣的方式，來解救一些人。

　　以我現在的實力，無法直接幫助人，只有通過藥物，以另外的手段，去化解。

　　我成功的配置出了一些，并且將村里的人都救治好了，不過手里的藥劑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少量的幾副，只有去外面的天地去尋找了。

　　我如同一個書生，拿著一張紙，像是去赴京趕考，在路上不停的研究；又如同一個藥童，見到藥材就會停下來采集，有時也會駐足，觀看這大好河山的壯麗風景。

　　時間如流水，一轉眼過去一個月，我暗中救治了很多人，但也有幾次險死還生，差一點身死道消，就比如眼前。

　　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被妖氣入侵，神志模糊，見人就要，實力也極強，即便是我也只能是和他纏斗，并不占據上風。

　　突然，一道道琴音入耳，像是山間的流水，又是佩環相撞，仙音裊裊，不絕如縷。

　　我一聽就知道是她來了，一個極度空靈的女子，戴著面紗，像是一個不染塵埃的仙子，只有我知道，他的臉似乎受過一種不可彌補的傷痕，無法復原，只能以面紗遮蓋，但是在我的心中，卻是一個真正的仙子。

　　說來也怪，她的琴音沒有什么力量，但是入耳之后，確實讓人有著昏昏欲睡的睡意，而那個被妖氣入侵的老者，情況卻同我不一，他的眼中有金光閃過，像是恢復了部分的神志，聽著琴音，如癡如醉。

　　我以雷電般的速度沖到近前，雷霆化劍，懸在他的腦門，對他產生威脅，以此鎮壓他。

　　后方傳來陣陣急促的呼吸，那女子在慌忙的比畫著什么，最后又在那里松了一口氣，拍打著胸脯。

　　我一看便知，她以為我是要殺那人，于是急忙動手比劃，是想讓我放過他。

　　“放心，我是為了救他。”

　　我走到那老者面前，它一動不動，顯然是感知到了那劍的危險。我撬開他的嘴，將一竹管藥劑倒進他的嘴中，并且運轉一絲雷電之力，幫助它吸收藥力，直到他的面色紅潤。

　　就在這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老者體內的妖氣，既然凝結成一縷，透過我的手臂，流竄到我的背部，最終消失在我背上的羽翼內，羽翼開始舒展起來，在那一縷妖氣的進入后，顯得更加的瑰麗。

　　“這么久以來，我都是以自身的妖力催動這對翅膀，沒想到這翅膀還能自主的吸收妖力，不過為何之前沒有任何的變化呢？也是，這位老者體內的妖氣，異于常人，也只有這樣強度的妖力，才值得翅膀去吸收吧！”我心中慢慢思索，得到了一個大概的結論。

　　找了一塊草地，將老人小心地放下，此時他與一般熟睡的人沒有二致，也許醒來之后，他只是會覺得自己是勞累過度，睡過去了而已。不遠處一頭牛正在漫不經心地吃草，這樣一個放牛的老者，在山上找了塊陰涼的地方睡下，并不稀奇。

　　回過頭，那女孩兒真目不轉睛的盯著我背后的翅膀，顯得很驚奇，還有一種欣喜。

　　我沒有在意他的目光，也不曾解釋什么，只是溫和的笑了笑。

　　見到它的背后，有一株葵花，上面滿是瓜子，早已成熟，我將它摘下，分一半給那女孩。

　　“你怎么到了這里？”很早之前，我與她相遇，是在松河，離這里很遙遠，一般人不會到這里才是。

　　他在那里比劃了半天，我才看懂，說她自己是一個孤獨的流浪兒，四處流浪，居無定所，走著走著就到了這里。

　　我嗑著瓜子，悠著腿，并且凝望著她。

　　她優雅的嗑著瓜子，眼睛里流露著慧光，讓人看不透。只是嗑瓜子的瞬間，微風掀起了面紗，我看到了一角傷痕，果然如之前所看到的一般無二，心中不免多了一聲嘆息。

　　她的手又比劃了起來，但是這一次我并未讀懂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眼中并沒有悲傷與難過，有的只是淡然。在我的眼中，這一刻，她卻是更加的空靈了。

　　這個地方這一刻很幽靜，這是那一聲又一聲的嗑瓜子聲，讓得這個環境不是那么的和諧，我不時會看向這個女子，想要知曉她心中的一些秘密。

　　這個女子偶爾也會看向我，但是確切的說，應該是我的后背，她想看的，其實是那對翅膀。

　　我催動妖力，將那一對翅膀浮現，并且將它摘下來，懸浮在手中，讓她仔細地觀看。

　　她的眼睛里果然浮現了欣喜，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很驚奇，卻沒有哪怕一絲的貪婪。

　　“送給你。”我將手中的翅膀推了過去。

　　她的眼中浮現不解，并且用手比劃，不知為何我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是一個伏妖師，現在手中掌握了能夠解救眾生的藥劑與丹方。但是你也看到了，像今天這樣的情況，遇到了被妖氣入侵的妖人，如果實力強大，我沒有絲毫的辦法，但是你的琴音對我們具有催眠的效果，如果經過妖力的催動，那那么效果便會倍增，我會輕松很多。”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且誠心邀請她加入。

　　她比劃動作，做出啞語，表示拒絕，不想接受這樣貴重的禮物。

　　我堅持一定要送出，誠心邀請她加入，經過許久的堅持，她總算是勉強答應。

　　我切斷了與翅膀的聯系，逼出其中的精血。取出了一柄小巧的匕首，輕輕劃破她的手指，將一滴血液滴落在雁天翼之上，完成滴血認主。

　　那一對原本暗淡的翅膀，這一刻又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出現在她的背后，讓它豐富一位天仙女一般。

　　我取出了一罐妖血，讓它吸收，獲得妖力。她表示拒絕，不愿汲取來自其他生靈的力量。

　　我好說歹說，表示這是一頭窮兇極惡的妖的血，不必有心理負擔，她這才接受了。

　　無論是我的洞冥之心，還是現在她的雁天翼，都可以汲取壓力成長，不斷地開啟一儲存妖力的封印。現在的人無法同古人一樣修煉，只有通過一些殘器汲取妖力，獲得一些力量。

　　“對了，相識一場，我們似乎還不知彼此的名字。”我突然想到了一個這樣尷尬的問題。

　　“我們把自己的名字寫在紙上吧！”我取出了兩張紙攤平。

　　我在紙上大筆一揮，寫下了古冬兩個字。

　　再去看她的，洛迪，兩個娟秀的字，又像是有著仙氣一般，很讓人入迷，果真是字如其人。

　　“那么……出發？”

　　她頷首。

　　過了數月，我和洛迪聯手救治了不知多少人，早在很久之前，我也通過特殊的方式，聯系了不少的師兄弟，將藥方傳遞給他們。而現在，疫情已經減緩了，不再像曾經的那么嚴重。

　　而今天，我們走訪了不少的地方，更是救治了十數人，到了現在，藥劑早已用盡，無能為力了，只能是停下來歇息。

　　而這段時間，也有個數次不小的機遇，我的實力提升了一宮，而提升最顯著的，是洛迪，它的翅膀可以吸收經過藥劑治療后妖人的妖氣，實力自然是突飛猛進，到了現在更是抵達了四宮。

　　“唉！”我看著山間的明月，想起了白天父親在信中的話語，不由嘆了一聲。

　　洛迪看向我，眼中有些不解，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我對他早已是極為熟悉，她的一舉一動，我都大概知曉了她想要表達什么。

　　“我家里的狗狗被賣了，那是一條我們一家人都特別喜歡的狗，特別可惜。”我心中有無盡的苦楚，好在旁邊有一人可以傾訴。

　　她杵著下巴，對這條狗產生濃烈的興趣，想要知道他的一些事。

　　“這條狗被我尋到的時候，我還是好幾個月之前吧！我當時見的可憐，然后就收留了它，后來回到家里，然后就留在了家里，我老爸雖然說是半個醫師，但是日常做的比較多的，去是去山上放牛，他每一次去，都會把小黑帶上。時間久了之后，我老爸傳達的一些簡單的指令，它都能夠聽懂，牛去吃別人家的農作物，只要去喊一聲，小黑就會把牛給拉回來，如果牛跑了，拉不著，只要喊一聲也同樣如此。”

　　果然，對于極度熱愛生命的洛迪，聽聞有這樣的一條小狗，眼中泛著濃烈的驚奇，恨不得現在就要見上一見，不過早先我我已經說過，它已經被賣了，這一刻也流露出些許的悲傷。

　　“我記得我當時收留它的時候，長得小小的，看上去丑不拉幾的。后來有幾個朋友到家里，還拿它在那里轉圈圈，讓它哀鳴不已，好在我及時喝止，才結束了，她那悲慘的經歷。”

　　“讓我記憶最深刻的，是一次在山上尋找牛。那時家里正好缺錢用，于是就把牛給賣了，然后小黑也失蹤了，兩天兩夜沒有看到它的蹤影，恰逢我的朋友姚源去讀書了，我們還以為他是跟著姚源走了，沒有找回來。”

　　“第二天的夜里，我們一家人正在吃著飯，突然破門而入的聲音，我們一聽這聲音，都知道是它回來了，那種奇特的破門而入的聲音，早已是深深的烙印在我們的靈魂當中，無法磨滅。往后的幾天里，白天我們都見不到它的身影，只有在夜里才會回來吃飯，我們每一段都在給他加餐，因為知道，小黑以為是牛丟了，去山上找了一個星期，所以對于這一只乖巧忠誠的狗狗，一直報以優待。”說到這里，我心中也是有著無盡的嘆息，為它不值。

　　而落地的眼中，早以有幾滴淚花在閃爍著。

　　“它真的是一只特別的狗狗，我在發現它的時候，就發現了他體內存在的一絲妖氣，也許正是這一絲妖氣，讓他產生了一些淡淡的靈智吧！”

　　“你的家里人為什么要把狗狗給賣掉？”這是她的疑問，寫在了紙上。

　　“那一次還是我父親去山上放牛，放那一頭被賣掉的牛的崽子，我父親走在回家的路上，而一個少年正在上山，不知道怎樣招惹了小黑，被小孩一嘴咬在了腳踝上，然后賠了三百塊錢的醫藥費，這也是賣小黑的價格。”

　　洛迪早已沉默，想來是很難接受這樣的結果，雙手抱漆，三千青絲垂落，欲淚還休。

　　“我爸和我說這些的時候，語氣非常的低落，她說那時真的是在氣頭上，才會以三百賣的價格把他賣出去，并不是因為那三百塊錢，真的是被氣的。”

　　“小黑被賣掉了，但是后來竟然被它給逃脫了，如果只是這樣的逃脫，那也就好了，都已經逃掉了，可是他還逃回了家，在那些人的拉扯下，咬著我爸的褲管，不愿離去，我老爸，是含著淚將它踢開的。”

　　失去了這樣的一條好狗，家里的每一個人，心里都不是滋味。每一次吃完飯之后，都會叫最后一個吃完的人，打一些飯給狗，可是端過去之后，才突然想起狗兒早已被賣了。

　　“你爸爸真的是因為心里有氣嗎？”她的眼中含淚，不愿意接受這樣的事實。

　　“無論是誰家的狗，只要是咬了人，都快盡快把狗賣掉，這一點在村里漸漸地形成了一個規矩，因為這個狗已經咬過人了，就很有可能再有第二次，甚至是咬只有那么幾歲的小孩子，為了村里人的安全，都很是默契的，形成了一個這樣的規矩。”我無奈的解釋，痛恨這樣的規矩，去無力反駁。

　　從始至終，在她聽聞之后，就一直在沉默，聽了我所講述的這一點之后，也在保持著沉默，真的很難做出反駁。

　　我姐姐聽到這件事，也常常罵天罵地，常常提起這條狗，遇到一任何一條狗，或者說起與狗有關的事情，都喜歡將它拉出來作比較，從來沒有覺得有哪一條狗能夠勝過它。其實我們一家人，每一個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明月高懸，刮著清涼的微風，帶著淡淡的哀愁，像是為它而演奏哀曲，為它送行。

　　我痛恨自己，作為一個畫者，卻沒有能力為它畫出哪怕一幅肖像，也不曾保留過一張照片，記錄他的點滴，只留一個名字，永遠的停留在心中。

　　“夜深了，休息吧！”我不得不出聲，不想讓著悲傷彌漫太久。

　　她身體僵硬許久，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