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

　　嬌嬌已經捂著臉，哽咽的已經說不出話來。

　　她真的真的很恨自己不爭氣。

　　倘若她那些年能少一點自私，能少玩一些，能靜下心好好陪一陪她的至親，又何苦他一個人苦苦支撐。讓她和爸爸錯過那么多年。

　　淚水順著臉頰流落，她抽泣著，靠在傅贏懷里嗚嗚咽咽：

　　“傅贏……

　　以后我是不是就成了沒爸沒媽的孩子了……”

　　傅贏心口一痛。

　　他想起那一年，小小的嬌嬌也是這樣嗚嗚咽咽的，用絕望而怨恨的眼神看著他，然后哭著對他說：

　　“嗚嗚嗚傅贏，我再也沒有媽媽了，嗚嗚嗚我是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了嗚嗚嗚嗚都怪你！

　　傅贏！我恨你！……”

　　是啊，如果那一天他不那么想吃那家店的泡芙，阿姨就不會親自給他買，就不會死。

　　如果他八字好一點，他所愛的人就不會受到傷害。

　　自責，糾結，痛苦的交織在一起，與這一刻重疊。

　　他害怕緊緊抱住懷里的嬌嬌，顫抖著聲音，下意識說：

　　“都怪我，嬌嬌……”

　　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嬌嬌感受到他的力度越來越大，像是覺得她會被搶走。

　　耳邊傳來傅贏一遍遍不安的道歉。顯得格外的心酸。

　　嬌嬌的眼淚，在這一刻停止住。

　　因為她意識到，傅贏母親去世的更早。而他父親在生前也未曾把他當成兒子。

　　他生活在一個暴力血腥的家庭，他很少享受到父母的愛，他從小就是一個沒爸媽疼的孩子。

　　她的父母至死都是愛她的，留下的回憶都是美好而幸福的。

　　可傅贏呢？

　　是拋棄，是利用，是千瘡百孔的親情。

　　他從來都不曾擁有家人。

　　所以他才會從小到大一遍遍對她說：

　　“嬌嬌，我只是想要一個家……”

　　可是呢，她和他的父母對他造成的傷害并沒有區別。

　　是她親手侮辱打罵他，親手拋棄他的。

　　可憐的，明明自始至終是他啊……

　　“不怪你，從來都不是你的錯。一直錯的是我，該道歉的也應該是我。”

　　嬌嬌抬頭，那雙亮閃閃，泛著水光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

　　時隔多年，她終于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表示懺悔。

　　“對不起，傅贏。”

　　“嬌嬌不需要道歉。”傅贏搖了搖頭，苦苦一笑。

　　那雙溫暖的手揉著嬌嬌細膩的臉。

　　“都過去了。”

　　“嗯。”嬌嬌謝了謝鼻子，破泣而笑，把頭埋進他懷里。

　　是的，都過去了，她現在是傅贏的家人，她可以給他所有的愛和關心。

　　至少她重生了，她有機會再陪伴爸爸最后的時光，不再留下遺憾。

　　……

　　嬌嬌知道曲松的病后，剛看到曲松一下子情緒繃不住，又哭的死去活來。

　　男人無奈地撫摸她的頭：

　　“嬌嬌長大了，心思更細膩了，爸爸什么都瞞不住你了……”

　　“嬌嬌哭什么呀？爸爸還沒死呢……”

　　嬌嬌擦擦眼淚，有些委屈：

　　“不要什么都瞞著我，你們都瞞我，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

　　曲松一愣，最后彎下身輕輕為她擦去眼淚，溫柔的說：

　　“下次不會了。”

　　即使知道結局，嬌嬌和傅贏還是積極的陪著他去國外治療。這場手術即使成功也只能讓他多活五年。

　　被推進手術室那晚，嬌嬌緊張的吃不下東西，不斷的查詢著資料。

　　傅贏望著他被推進手術室的背影，默默無言。

　　只有他知道，其實曲松早就想死了。

　　那時候，他經常去醫院看望他。

　　護士經常跟他告狀，曲松老偷偷的不喝藥，拔點滴。

　　他那段時間被嬌嬌哭著要爸爸快逼瘋了，所以聽到這話，很生氣的發了脾氣。

　　桌子上的水杯被他砸的四分五裂。

　　他朝病床上的病人怒吼道：

　　“你不好好的養病，你鬧什么！你知不知道嬌嬌不能沒了你！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

　　“就讓我自私這一下吧。”瘦弱的男人緩緩睜眼，看著發怒的他，有氣無力的說著：

　　“我早就不想活了，書挽死的那一天，我就不想活了，好不容易等嬌嬌長大了，就讓我自私這一回吧！”

　　“什么狗屁邏輯？！曲松！你是個病人，病人就是要好好治病，你不好好治療怎么能活的久一點？

　　搞得好像嬌嬌拖累了你一樣！”

　　“你不懂的，傅贏。我是為了書挽。她一個人在下面很冷很痛苦的，咳咳咳咳我要下去陪她。”

　　男人躺在床上倔強的說著癡傻的話。

　　傅贏不想聽那些消極的廢話，拿了外套，就往外走。

　　真是的，受夠了，父女倆一個臭脾氣。

　　到了門口，他駐步回首，皺著眉嚴肅的說：

　　“你為了你的書挽，我為了我的嬌嬌。所以你不可以死。嬌嬌不可以沒有爸爸。”

　　……

　　上手術臺的男人，被打了麻醉劑，意識不清。

　　潛意識告訴他這場手術意義重大，失敗了，他很有可能活不下去。

　　可他閉上眼，全是書挽。

　　又覺得，好像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

　　曲松喜歡白書挽是在20歲。

　　一場音樂會中，一位穿著白色禮服的少女長的靈動而純真。笑瞇瞇的上臺，然后認真的鞠躬。

　　她在舞臺中央，優雅的抬起那一雙白皙而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旋律緩慢的流動著。

　　燈光打在她身上，那雙白色禮服閃著銀光，更襯的她脫俗清新，冰清玉潔。

　　這樣的她，純凈的像是一汪清泉，不容一絲玷污。

　　一見鐘情，莫過于此。

　　音樂會一停，他就找到她搭訕。

　　他還沒問幾句，這傻姑娘就紅著臉把底全交個透。

　　她說她叫白書挽，一直都在國外生活，因為考上了夢寐以求的余樂音樂學院，這才剛回國。

　　“余樂的新生？真巧，我是隔壁S大二年級的曲松。很高興認識你。”

　　“啊！學長學長，你好你好！”

　　“要加個聯系方式嗎？”他從兜里搖了搖手機。

　　“好啊好啊！”

　　傻姑娘想都沒想就給了聯系方式。

　　一雙單純的眼睛看著他，讓他莫名的有些負罪感。

　　他打趣的笑：

　　“這么快就給我電話號碼？這么放心我？你家長沒告訴你不要亂加陌生人的聯系方式嗎？”

　　傻姑娘被他問得人愣愣的，低著頭，看著腳尖，小聲的說出自己的道理：

　　“我覺得學長長的好看，不像壞人。”

　　他被她逗笑了：

　　“那長的丑就是壞人？”

　　“我可沒有那么說！”她趕緊捂住嘴。

　　曲松覺得自己穩了，這姑娘太傻了，又覺得自己長得好看，這不是上天安排的好姻緣，那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