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俟羽軒有限的記憶中，自沙漠醒來孑然一身，只有心中深刻的憤怒情緒。

　　還有一種在呼喚他的急迫感。

　　冥冥之中他按照自己的直覺做出一切判斷。

　　自己獨自一人，去思考，去決斷，萬俟羽軒有一種擺脫束縛，自由縈繞身心的暢快。

　　在自己還懵懵懂懂的時候，與沐向佐結伴同行，在一群討生活的傭兵隊里能有什么好吃的，整天半塊干糧餅子就著水吃，餓不死就成。

　　之后萬俟羽軒在沙漠之中帶著小樹靈和小蜥蜴行走，抓到什么就烤著吃什么，沒有調味，也沒有燒烤技巧，肉食焦一塊生一塊，這其中滋味……只有吃的人才知道。

　　而現在暫居在顏啟靈家中，才第一次吃到簡單但卻是認真調味烹煮過的食物。

　　此時萬俟羽軒初嘗，頓時驚為天人，就像是原始人看見火一樣驚奇。

　　“好好吃……”萬俟羽軒口中緩慢咀嚼，看著手中的濃油赤醬，食物的香味縈繞鼻間，一時之間有些怔愣。

　　手邊的撞擊感打斷了萬俟羽軒的沉浸在美味中的思緒，小綠已經吃完了一整塊肉，長舌舔過鼻子，表情顯得意猶未盡，眨著小豆豆眼，正眼巴巴地瞅著萬俟羽軒。

　　萬俟羽軒：……

　　從碗中夾出一塊肉放在小綠面前的碗中，小綠四肢著地，頓時搖頭晃腦地吃起來。

　　晚飯過后

　　“啊，對了，明日便是光明教廷的奉神日了，羽軒，你以前生活的小鎮有怎樣光明教堂？”顏啟靈感嘆奉神日的到來，又好奇地詢問萬俟羽軒。

　　“……沒，沒有吧……”萬俟羽軒忽然心虛。

　　“啊，是嗎？難道那里沒有光明教堂，難道，也許，可能是你生活的小鎮太偏僻了？”聽到萬俟羽軒的回答，顏啟靈一臉困惑。

　　萬俟羽軒僵硬著身體點頭，似乎是一臉坦然地與顏啟靈對視，顏啟靈雖然困惑不解，食指搔搔臉頰，并沒有繼續追問。

　　［可能是真的太偏僻了吧？光明教廷肯定不會在貧窮的地方建一個教堂。哈～］小睿明顯不待見光明教廷，不以為然地說，話落困倦地打了哈欠。

　　［好困啊，啟靈我要睡覺了，晚安……］小睿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疲倦，聲音逐漸嘟囔不清。

　　［晚安，小睿……］顏啟靈聲音中帶著笑意回應。

　　“那明日的奉神日，正好我們都要去做禮拜，就一起去吧。”顏啟靈笑說。

　　“嗯。”萬俟羽軒點頭應下。

　　次日一早，四人早早起了床，同昨日一樣在小院中吃過了小圓土豆樣的早飯，萬俟羽軒和顏啟靈各自牽著個孩子，走到小街道上，但他們的搭配在人群中并不突兀。

　　因為同樣有許許多多的大人牽著小孩去做禮拜的人群，其中大人多為女人，而男人們，萬俟羽軒目光掃去，與昨日一般，他們今日的穿著仍要上工。

　　今日是奉神日，但，這里是貧民區，即便她們穿著最完整、最整潔的衣裳，在走過貧民區的厚門墻時，她們的神態對比正常居民也是畏縮的。

　　特別是今天厚墻出入口這里安排維持秩序的衛兵，用混雜著挑剔、嫌棄的眼光看著她們，令她們行走得更加小心。

　　隨著人群涌到進入內城的主干道，一入眼便是武裝更優良的衛兵列在城門倆側，這厚厚的內城門阻隔了外城對內城的一切探索。

　　而這門前正排著兩列氛圍明顯隊伍，一排像是外城居民目光嫌惡地看著另一邊的隊伍，恨不得離的遠遠的，另一排則就是貧民區中的貧民了，她們緊拉著小孩，護在身邊的另一側，消瘦的手緊握著衣擺。

　　兩支隊伍，很明顯的窮富差異。

　　顏啟靈卻帶著萬俟羽軒卻來到整潔干凈的外城隊伍末尾排隊。

　　萬俟羽軒注意到排隊的人群，疑惑地看向顏啟靈，排錯了嗎？還是有什么地方他不知道，為什么顏啟靈住在貧民區卻帶著他排在這個隊伍里。

　　雖然他們衣著干凈看著更像外城人，但隊伍中住在外城的熟人也會將他們認出來。

　　顏啟靈對上萬俟羽軒的視線，竟奇異地能從萬俟羽軒波瀾不驚的表情中，接收到了他的疑惑。

　　顏啟靈知道萬俟羽軒可能沒參加過奉神日，解釋道:“這是按姓氏排的。”

　　抬手指了指自已，又指了指另一邊排著的隊伍。

　　“舊姓者。”

　　顏啟靈俯身摸了摸愛麗絲的扎著雙馬尾的頭頂，又對著他們現在正在排的隊伍眼神示意。

　　“尊姓者。”

　　“姓氏？”萬俟羽軒不解。

　　“嗯，古姓者有百家之姓，我的姓氏便在其中，只有尊姓者才能進入教堂禮拜。”顏啟靈解釋道。

　　“為什么……要進入教堂做禮拜？”萬俟羽軒停頓一下，才繼續措辭詢問。

　　“這個問題，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看看我們居住的地方，為什么即便遭受冷眼，大家這么多人也還要出來去教堂，看到禮拜現場，你就明白了。”顏啟靈看著越來越多的人群，嘴角帶著苦笑。

　　“那，改個姓氏？”不就可以進去了嗎？萬俟羽軒試探提議。

　　“這個？這么多年，也不是沒人干過。”顏啟靈失笑搖頭。

　　“古姓者改變自己的姓氏，即便瞞過驗查，讓你進入教堂中，光明神，呵……”顏啟靈垂下眼瞼，長睫遮住溫柔的瞳孔，聲音低不可察地輕笑一聲。

　　萬俟羽軒看著顏啟靈晦澀悲傷的表情，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沒牽著薩格爾的另一只手，虛空抓握了兩下。

　　“哥哥……”愛麗絲昂頭看著顏啟靈的憂傷神情，晃了晃顏啟靈的手，稚童水潤潤的大眼睛充滿擔憂的望著他。

　　顏啟靈情緒恢復的很快，俯身抱起愛麗絲，安撫地揉揉愛麗絲的小臉，對同樣投來眼神擔憂的薩格爾安撫地笑笑。

　　“不過，古姓者中也有一些人，非常堅持自己的姓氏，讓他們改變姓氏，對他們自己來說不亞于要他們的命。”顏啟靈故做輕松地掂著掂懷中的愛麗絲，繼續給萬俟羽軒講解，說完又默默地放下了愛麗絲。

　　“都排好隊，禮拜時不要惹事，小心變成他們那樣。”說話之人穿著精致低調的衣服，在內城門口喊話，話落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在墻角附近不敢靠近且衣不蔽體的乞丐們。

　　萬俟羽軒這才發現人群外還有一類人，他們身形比貧民區的人更為瘦弱，蓬頭垢面能看出來是日積月累的臟污，有甚者，身上更是覆蓋了一層臟殼。

　　“他們……”萬俟羽軒看了一眼，說不上來有什么感覺，內心里下意識不想再看到第二眼。

　　顏啟靈看見這一幕也是五味雜陳，傾身靠近萬俟羽軒耳邊低聲說道：“他們是神棄者。”

　　周圍的人聽到了敏感詞，下意識驚異地看了眼顏啟靈，紛紛離他遠了些。

　　萬俟羽軒一頭霧水，還想再知道點什么，顏啟靈卻率先搖頭，老老實實排隊。

　　這里的士兵是分批次放人進去的，每三十人一組進去，顏啟靈與萬俟羽軒正好卡在三十人頭尾，顏啟靈當機立斷與萬俟羽軒后面的人更換了位置，為了不分散，等待下一組再進內城。

　　士兵只斜眼看了看對他討好笑笑的顏啟靈，對這一行為不置可否。

　　顏啟靈暗暗松口氣，牽著愛麗絲不敢有任何妄動。

　　很快，他們由一位穿著白色衣服黑色滾邊的牧師帶領，邊上的隊伍由一位白衣修女帶領，進入了內城。

　　“哇～”人群中有人止不住驚出贊嘆聲。

　　一入內城能感覺到明顯的內外城差異，外房屋沒有貧民區那般低矮，但也算是顯得比較富足，但與城內建筑相比就高下立見了。

　　許多高高大大的建筑墻體，路面寬敞平坦，一眼望不到邊界，沒有特別明顯的豪華裝飾，墻體的顏色多為灰色與白色，在陽光下白的燦燦耀眼，整個內城都充滿了陽光潔凈的氣息。

　　在視覺的中心，白墻金邊帶著六邊形特殊符號的教堂，在現在這種莊嚴的氛圍里，顯得格外神圣。

　　眾人謹慎小心的跟隨著牧師，來到了這教堂門口，門口站著兩位白衣門徒。

　　“愿光明與你同在，光明永耀伊洛維斯。”牧師在門口輕點心口，對眾人送出祝福。

　　“現在請各位尊姓者上前禮拜與受禮。”牧師溫和的笑著對眾人客氣說道。

　　“牧師大人，我是舊姓者，護著尊姓孩子進來禮拜的。”顏啟靈馬上離開隊伍對牧師說道。

　　“嗯，誠實，那我讓修女帶她進去。”牧師見有人上前說明身份皺眉，聽完后眉頭舒展點點頭，溫和說道。

　　“嗯，謝謝您，但是不用了，我的朋友可以帶她一起進去。”顏啟靈笑著看向萬俟羽軒。

　　萬俟羽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