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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元寺。
香火繚繞,空氣中隱隱約約是僧眾念經的聲音。
嫂嫂和同來的張嬸,虔誠的跪在大雄寶殿的蒲團上,默默的祈禱。
然后恭敬的上了香,添了香油錢,然后恭恭敬敬的磕頭。
等到嫂嫂站起來,詫異的看著寧川,嗔笑道,
“叔叔不是要給我祈福的嗎?”
“嫂嫂,在我眼里,誰也沒有資格給你賜福,因為,你自有福分。而且,這里,不值得我跪拜。”
嫂嫂連忙捂住寧川的嘴,“可不敢,佛祖當面,不敢胡說。”
寧川悠然說道,“佛祖當然法力無邊,然而,佛祖坐下的和尚卻未必。何況,這里的佛,真的是佛嗎?”
“你這人,給我滾出去,竟然敢褻瀆佛門!真是大不敬。”
旁邊的一個小沙彌,氣的漲紅了臉。這個小書生,說話真是太氣人了。
寧川眉毛一挑,
“我說的有錯嗎?這大殿里,都是泥胎,這影壁墻上,畫的是惡魔。你說,他們是什么佛?”
小沙彌氣的更是臉色鐵青。
這大雄寶殿里,當然是佛陀的塑像,影壁墻上,畫的是金剛伏魔圖。二十年前,圓智法師就是在這里面壁二十年,終于佛法大成。
后來,為了紀念,把法師伏魔的景象,也畫在墻上。
這少年,竟然污蔑墻上畫的都是惡魔。
這豈不是說,圓智法師這樣的大德高僧,也是惡魔?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沙彌從沒有經過這樣的事情,他鐵青著臉,從提上撿起一個紫金缽盂,“我跟你拼了。”
這個小書生竟然污蔑他心中如同神人一樣的圓智法師,徹底激怒了小沙彌。
“悟實,退下。”
一聲佛號,從佛像后面走出一個大師。他身材矮小,面帶笑容,卻不怒自威,帶著一股凌然不可犯的氣息。
小沙彌氣鼓鼓的按捺住怒氣,老老實實的向圓智大師施了一禮,還是乖乖的退下了。
“大師怕就是在等我的吧。”
“正是。”
圓智大師合手跟嫂嫂施禮,“女施主,我跟貴屬交流交流,可否。”
嫂嫂眼中閃現出驚喜。
圓智大師這樣的得道高僧,竟然主動和師叔說話,一定在指點叔叔。說不定會有大機緣也不定,反正,肯定有好處的。
她一萬個樂意,忙不迭的帶著張嬸退出殿外。
“大師,這是何意啊?”
“沒有其他意思。偶爾聽見小施主在臧否這個影壁墻,忍不住要說幾句。施主不要覺得這面墻普通,小僧曾在這里,面壁十年,終于得悟佛里真意,善哉善哉。”
“呵呵呵呵。”寧川忍不住冷笑。
“恐怕,悟到的不是佛理,而是魔道吧?面壁十年,終于成魔,大師也夠可以的,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圓智大師變了臉色,“施主這是什么意思?”
寧川慢斯條理的拿起供桌上的筆,隨手在空中一劃,
“開!”
突然,本來空無一物的虛空,竟然憑空出現一道細微的裂痕。然后,兩只黑黝黝的猙獰的利爪,從裂痕里伸出,把裂痕撐的更大。
兩只手粗暴的撕開裂痕。
裂痕開裂,黑如墨色的黑暗,從裂痕中流出,蔓延。
“大師,現身吧!”
此時,原本正站在寧川旁邊的圓智大師突然定格,然后整個人身上的線條開始模糊、晃動。
啪!
一聲輕響,一張白色的紙張落在地上。
紙上分明畫著的,就是剛才的圓智大師。
剛才和寧川侃侃而談的,活生生的人,竟然只是一副畫上的虛影?
這時,從撕裂的虛空中,一個黑色的影子跳了出來。
他渾身流動著腥臭的黏液,面色猙獰,伸展著猙獰鋒利的爪子。只有牙齒處,才透出一點陰冷的光。
竟然是身形與圓智大師相似的一個怪物。
“原來,你是這么骯臟。你們在幽冥中呆的太久,都忘記了光明是什么樣子的吧?”
寧川看著這個怪物。這就是所謂的圓智大師的本相。
一個藏在影壁墻上壁畫中的魔。
“昨日,我就看你不一般。嘿嘿,我已查探清楚,你不過是寧家村中一個普通的讀書人,是誰給你的勇氣,來窺探我的真身?”
“那個張二栓,其實就是被你變成了所謂的魔吧?這世道真是諷刺,真的人,被污蔑為魔,真的魔,卻被當成救助世人的佛,被萬人跪拜。”
怪物放肆的狂笑。
他實在看不出,這個少年書生有何憑仗,竟然和他這樣的存在,侃侃而談。
知道真相,對他這樣的可憐蟲,有什么好處?
“你忘記了你的初心了吧?二十年前,也是一個和剛才那個小沙彌一樣的小和尚,一心向善,決心將自己這一聲獻給救苦救難的佛。為了領悟佛法,不惜許下大愿,面壁十年。”
寧川慢慢抬起手,手中是一副畫。
畫上,是一個純凈的小和尚。
猖狂的怪物看到畫,楞在當場。
這是他二十年前的模樣。
也是他的初心。
“你領悟了所謂的魔法,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力量。你可以將活生生的人,變成妖怪,當眾斬殺,聲稱是弘法。你可以將虔誠跪拜的信眾,拽入影壁墻中,在無光無影的幽冥之中,貪婪的吞噬著純白的靈魂。你將無辜的人,變成魔。然后裝模作樣的收服,這就是你所謂的降魔!
你的被侵染的魂靈,肆意的愚弄著信眾,你的朽骨,時時刻刻享受著香火的滋潤,承受著人類虔誠的跪拜。”
大殿中的佛像,突然轟然倒塌。
泥胎之中,一副腐朽的骨架,正斜坐在祭臺之上。
怪物猙獰的一笑,“那又如何?不如,你也進來吧,咱們探討一下真正的佛法。”
怪物用腥臭而猙獰的爪子閃電般抓住寧川,下一刻,就要把它虛空裂縫里面,拽入黝黑的深淵。
然而,寧川已經持筆在虛空中寫下。
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