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頭手持符咒,墨晨的爺爺杵著拐杖端起屁股下的小板凳,兩個老人家走到墨晨屋門口,墨晨的爺爺將小板凳放到門檻前,劉老頭將沾了口水的黃符貼到門頭上,二人配合得還算不錯。
劉老頭拍拍手,笑瞇瞇道:“把你家墨晨喊出來,剩下的交給我……”
劉老頭拔出背上的桃木劍,自信滿滿的站在門側面,怎么做劉老頭都想好了,待會兒墨晨一出來,那女鬼一定跟著出來,門頭上的符咒給她當頭一擊,隨后自己手持桃木劍殺進去,將那女鬼打得魂飛魄散。
墨晨的爺爺墨江南顫巍巍的喊道:“墨晨今天是中元節的第一天,快出來供飯了,爺爺走路腿疼的厲害。”
“唉……馬上來了!”
墨晨應了一聲,把手中杯子放到床頭的黑木柜子上,撓撓頭,齜牙咧嘴的笑道:“姑娘你先息著,我爺爺叫我了,一會兒給你送些吃的過來,你傷得挺重,一會兒去給你請個大夫來瞧瞧。”
女子有氣無力,不能開口說話,只是干瞪眼,墨晨不管她同不同意,轉身離開走出房門。
“哎……!劉爺爺您老怎么拿把桃木劍?”墨晨驚訝的看著劉景文。
劉景文不斷向他使眼色,但墨晨笑著說道:“劉爺爺眼睛怎么啦!是進沙子了嗎?”
墨江南嘶啞低沉道:“混賬東西,還不快點出來……”
伸手一把抓住墨晨,將他拉了出來,劉老頭手持桃木劍沖了進去,頓時感覺不對勁,怎么女鬼沒撞上門頭上的符咒,難道是發現了自己的計劃。
墨晨見劉老頭手持桃木劍沖向床頭,趕緊喊道:“劉爺爺別動手,這個姑娘是今天我去河里摸魚救回來的,她受了重傷,劉爺爺會看病,求劉爺爺幫幫這位姑娘。”
墨江南氣急攻心,那干枯的手,抬起朝著墨晨的后腦勺拍了一巴掌,怒吼道:“鬼迷了心竅,還不知道,你救的不是人,是臟東西。”
劉老頭一劍刺下,頓時一縷黑霧飄起,猙獰冷笑道:“被發現了嗎?多管閑事的臭老道,看來你是活膩味了,和老娘作對。”
劉老頭手持桃木劍,咬破中指從桃木劍柄劃過劍尖,隨著紅光閃爍,劉老頭念念有詞,揮舞著桃木劍。
墨江南也聽不懂,只是緊緊的拽著墨晨,生怕這小子犯渾,如今剛滿一輪年,很容易招惹到臟東西,尤其今天還是中元節,孤魂野鬼無處安身之處。
中元節時天地之間的陽氣絕滅之后,經過七天可以復生,這是天地運行之道,陰陽消長循環之理,鬼怪猖獗一時。
墨晨眼里,云霧之中自己背回來的那名女子,身著一襲柔藍色雪紡千水云裳,衣袂飄兮翩然輕落。
雪白的花漾裙裾,猶如蔚藍的海面上,涌起一朵朵純白色的浪花。一雙水剪藍色靈瞳,氤氳著一層薄霧,朦朧飄渺,碧波醉月。眼角一個銀色花瓣紋路,無比精致美麗。唇似粉桃,齒似皓雪,帶著一抹溫柔到極致的笑容。
雪白的輕紗,束著她一頭青絲,在風中緩緩擺動,渲染出一抹輕盈靈動的清雅感覺。
墨江南見墨晨癡呆模樣,當即將拐杖丟到一地上,干枯如樹皮的雙手死死抓緊墨晨,墨晨中了鬼遮眼。
劉老頭大聲喊道:“看緊你家娃兒,別讓他進來,這臟東西有些道行,要是吞了你家娃兒的純凈靈魂,我也沒有辦法!”
煙霧中面目猙獰眼洞流血的臟東西,嘲笑道:“老娘要吞噬靈魂,他還能回來?”
面目猙獰的藍衣女子,呸的吐了一口口水,道:“老娘這就掏了你這臭道士的心,讓你多管閑事。”鬼本來性情反復無常,長發飛舞,家具四處飛散。
藍衣女子忽然飄動,朝著墨晨那邊沖了過去。
“砰……”
女子像是撞在金磚上,倒退數步,她也沒想到,這個看似道行微弱的老道士,刻畫出來的符咒能擋住自己,轉頭看向劉老頭,面目可憎。
劉老頭見門頭上符咒的效果不錯,當即想起用兩個饅頭換來的道門符錄不是凡品,他也只是把臨摹在腦海里,但每一次都沒有讓他失望過,憑借一本道門符錄聞名日月小鎮。
劉老頭有招有式的揮舞著手中一尺二寸桃木劍,紅光沉沉浮浮,疊疊影影,三步跨著兩步,乘女子身形未穩,一劍刺出,藍衣女鬼大感不妙,扭身翻轉,桃木劍刺入她的肩膀,藍色血液噴濺而出,桃木劍光芒更盛。
“滋啦……”
發出煎雞蛋滾油鍋的響聲,藍衣女子同時發出一聲慘叫。
藍衣女鬼受傷,法力減弱,墨晨朦朧的眼珠漸漸恢復清明,靈智也恢復清醒,鬼遮眼消除,眼里那身著柔藍色雪紡千水云裳,衣袂飄兮翩然。
眼角銀色花瓣紋路,唇似粉桃,齒似皓雪,帶著一抹溫柔到極致的笑容。頭頂雪白的輕紗束著青絲,在風中緩緩擺動,輕盈靈動清雅的女子,婉轉間,墨晨漸漸看清楚藍衣女子的真容,凌亂的長發,猙獰的面孔,空洞的眼里流著血水,眼珠早已不知去了何處,另一只眼睛翻白圓瞪。
墨晨后情不自禁的往后退,這怎么可能,我救回來的明明是人,怎么會變成這樣。
女鬼肩膀上的傷迅速恢復,再次撞向門口,只見門頭微弱金光一閃,尖銳的利爪眨眼之間便已經捏住了墨晨的脖子。
墨晨眼神驚恐,他從未感覺到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
墨江南想要上前拼老命,女鬼呵斥道:“聽聞你家中藏有一副暗藏劍域畫,交出來可以饒他狗命。”
此刻,劉景文,墨江南兩位老人才明白過來,劉景文看向墨江南,道:“墨老者,你家有這樣的寶貝嗎?要是有的話恐怕這個臟東西也沒機會蹦跶吧!”
女鬼轉頭看了眼劉景文,語氣陰冷道:“去死吧!”長發像是一根根黑色鋼針,剎那間劉景文發出痛不欲生的尖叫,手里那一尺二寸長的桃木劍斷成兩截,一截掉落地上,一截還留在劉景文的手中。
墨江南在記憶海洋尋找了一遍又一遍,實在想不起來,他們墨家還有這么一幅畫。
“還不交出來,難道你也想,讓你心愛的寶貝孫子也變成他那副模樣?”女鬼威脅道。
蟋蟀“口瞿口瞿口瞿”單調地叫著,鎮上的土狗朝著墨晨家方向狂吠不停。
突然漆黑的夜一道白光劃過,白光朝著墨晨飛來,藍衣女鬼驚悚后退半步,將墨晨擋在她的前面。
白光漸漸從寂寥黑夜中浮現,墨晨才看清楚它的輪廓,那是一柄和劉老頭桃木劍差不多一樣長的光劍。
“邪祟,還不放開那個小孩兒,本仙師給你轉世機會。”清脆的聲音在黑夜里響起。
稍息之間,落下的飛劍,劍鋒偏轉刺入藍衣女鬼的后背。
“真……真卑鄙……”藍衣女鬼認出了來人,但話還沒說完,就飛灰煙滅了。
劉景文暈倒在地上,墨晨和墨江南表情呆滯,目光死死盯著那懸浮在半空中散發著白光的長劍,心想自己會不會和那個藍衣女鬼同樣的下場,這位自稱仙師的人是不是也奔著什么劍域圖來的。
一位帶著黑色斗笠的人進了墨晨家門,手指微動,那柄懸浮在墨晨前面的飛劍。
“咻……”
飛入頭黑色戴斗笠那名男子手上的銀色劍鞘里。
見地上躺著一位渾身是血的人,閃身過去,蹲下身來,從戴笠之下伸出雪白的玉手,模了模劉景文的胸口,探查鼻息,淡淡道:“還是來晚了。”
墨江南率先回過神來,推了推墨晨,道:“快去把門關上。”
墨晨驚慌失措的樣子,差點找不到門在哪里,剛才還和自己說話的人,現在冰冷的躺在地上,墨晨艱難的走向右邊的房門。
小鎮上也死過人,但墨晨都沒有親眼所見,倒也不覺得害怕,但現在看到自己除了爺爺以外最親近的人,現在倒在自己的面前,心中那種陳雜無味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嘎吱……”
厚重的木門緩緩合上,墨晨轉身的時,眼前發生不可思議的一幕,之前那柄飛劍不知何時出鞘洞穿了墨江南的胸膛,那驚恐的瞳孔盯著墨晨,喊道:“快走……”
墨晨眼淚奔流,撕心裂肺嘶吼道:“爺爺……”
黑色斗笠男人迅速起身,黑袍一揮,墨江南和劉景文的尸體,三人同時消失不見。
墨晨想要去追,但又不知那人去往何處,墨晨跪在地上嗚嗚大哭,一夜之間自己最親的人全部離世,尸體都沒有留下。
一夜眼淚早已流干,墨晨兩眼猩紅,兩只眼睛死死的盯著門口那邊。
日上三竿,鳥兒啼鳴,院子里的小雞從雞棚里鉆了出來,嘰咬嘰咬的叫個不停,墨晨家唯一的大紅公雞作死睡得很香,一夜都沒有叫喚,今早不知怎么滴,接連啼鳴三聲,梨樹腳下雜草里的蟋蟀叫換了一晚上,此刻正趴在樹葉上酣睡。
墨晨慢慢的爬起來,走向門那邊。
“嘎吱……”
推開木門,溫和的陽光灑在墨晨的臉上,腳步停止,墨晨坐到門檻上,猩紅的眼眶里再次流下眼淚。
念念叨叨道:“為什么不連我一起殺了。”
一陣悲痛后,墨晨本想一死了之,隨爹娘、爺爺去了,墨晨又覺得爺爺的死太過蹊蹺,自他記事起,爺爺沒有離開過小鎮,也沒什么仇家,加之爺爺對自己爹娘的死因含糊其辭,墨晨多次逼問后,爺爺才說他娘是因他難產死的,爹因為娘的離開郁郁而終,又說爹娘都是好人,讓他要做個好人。
墨晨決定要活下來,查清爹娘和爺爺的死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這背后究竟隱藏了怎樣的真相。
墨晨會有這樣的想法一點也不奇怪,雖然沒有讀過書,身為孤兒的他,早早的明白了本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明白的道理,性格穩重,做事踏實,待人和尚,是寧樂巷里出了名的老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