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不應(yīng)(yīng)該擔(dān)(dān)心他的,畢竟這么多艱險(xiǎn)他都逐一挺過去了,就連旁人認(rèn)為最兇險(xiǎn)的那一次仿佛也只是虛驚一場。他不同于她,經(jīng)(jīng)驗(yàn)豐富,手段利落,即使是在搜查官中也屬于佼佼者的他,肯定會策劃一場周密的計(jì)劃吧。
亦或者,他就不要來了。她從沒有那么希望過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要那么重,把她放在這兒自生自滅也罷,他之前反正也只是利用她完成任務(wù)(wù)的心理而已,怎么可能因?yàn)槊煨〉囊粋€(gè)自己就來冒著極大的風(fēng)(fēng)險(xiǎn)呢?
心中是那種...苦澀又有些期待的感覺。
難以言喻。
琴酒現(xiàn)(xiàn)在抓著她的后領(lǐng)(lǐng),波萊塔抵在她的脖子上,冰冷得令人膽顫,這次身邊沒有任何人的協(xié)(xié)助,她不可能毫無破綻地全身而退,也無法說服他們放過自己一馬。倉庫里很安靜,安靜到秒針轉(zhuǎn)(zhuǎn)動(dòng)的聲音和她輕顫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宮野明美背對著琴酒,不知道他臉上此刻是什么表情,但想必一定是即將殺死宿敵的激動(dòng)吧。
爸爸媽媽...求求你們,在天上要保佑大君平平安安的。
可是她太天真了,哪有攪進(jìn)這趟渾水的人,可以毫無發(fā)(fā)傷地從黑暗里走出來呢?
童話故事中公主和王子最后總是在一起了,美滿又團(tuán)圓的結(jié)(jié)局。
可是現(xiàn)(xiàn)實(shí)根本不是童話,沒有魔法讓逝去的人回來,也沒有仙子可以讓時(shí)光倒流,可能只是一個(gè)微小的決定或者舉動(dòng),便可改變有些人一生的走向。過于真實(shí),過于殘酷,但卻切切實(shí)實(shí)發(fā)(fā)生的事情。
門口傳來宮野明美最不愿意聽到的腳步聲,她聽得太多了,即使隔的時(shí)間甚久也能清楚地辨析出來那是諸星大的腳步聲。
帶著針織帽的男人重新出現(xiàn)(xiàn)在了門口,讓琴酒諷刺地笑了笑,抓著明美的手更加用力了一點(diǎn):“真是太可笑了...原本已經(jīng)(jīng)以為死去的人,又重新出現(xiàn)(xiàn)在我面前...可惜,那些為你隱瞞的人,波本、基爾全都死于非命了?所以你真的一點(diǎn)愧疚之心都沒有?如果有的話就和他們一起下地獄吧?!彼傺b要扣動(dòng)扳機(jī),“現(xiàn)(xiàn)在,把你的槍交出來,扔在地上,不然的話,你的前女友可能也要命喪黃泉了?!?p> 赤井秀一毫不猶豫地把槍丟在地上,順從地舉起雙手,眼神極盡的真誠:“我現(xiàn)(xiàn)在已經(jīng)(jīng)丟掉槍械了,麻煩你們讓她安全脫身好嗎?她對你們來說并沒有任何用處,但我——我覺得我對你們來說就不一樣了?!背嗑鬩徊皇且粋€(gè)自負(fù)的人,但是他相信他一定對組織有足夠的吸引力,“只要放了她,其他的都可以聽你們的?!?p> 赤井秀一不可能怎么服服帖帖、心甘情愿的就被殺掉,凡是和他接觸過兩三次的人都心知肚明,但是在最重要的人和自己生命的抉擇之間,誰又能一口敲定再冷硬的心也不會被溫暖的愛所感化?一個(gè)是面前組織做夢都想殺掉的人,一個(gè)是毫無用處和價(jià)值的、曾經(jīng)(jīng)的基層人員。琴酒微微猶豫了一下,讓黑衣男子把明美送到出口。
暫時(shí)讓她逃掉吧,反正在殺掉赤井秀一之后散去了庇護(hù)的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黑衣男子將宮野明美送出去后,琴酒將視頻打開證明宮野明美已經(jīng)(jīng)出去了,隨后,他把波萊塔的槍口對準(zhǔn)了面前的男人。
“終于有機(jī)會...親手殺掉你了,赤井秀一?!?p> 但幾乎是同一時(shí)間,赤井秀一從皮夾克中猛速拔出另一把槍,上前抵住了琴酒的額頭,另一只手抓住琴酒手上槍支的轉(zhuǎn)(zhuǎn)輪:“沒用的,琴酒,在最后結(jié)(jié)果出來前不要先得意得這么快。被握住轉(zhuǎn)(zhuǎn)輪之后,以人類的力氣是無法扣動(dòng)扳機(jī)的,而且如果你現(xiàn)(xiàn)在動(dòng)一下,我不覺得你的動(dòng)作會比我的子彈快?!?p> 琴酒望著對方如此迅速的行動(dòng),也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好像這件事根本沒有影響他,絲毫打亂不了他的陣腳。
“畢竟是和波本有過相似經(jīng)(jīng)歷的人啊,連反擊的方式都并無二致?!?p> 赤井秀一嘴角也扯開輕蔑的笑:“所以?你以為呢?你覺得作為你的宿敵,我可能不了解你的做事方式嗎?能那么輕易地被我捉住把柄自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可是你準(zhǔn)備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你原本安排埋伏在外面的狙擊手已經(jīng)(jīng)被FBI事先預(yù)(yù)料并且逮捕了,而我的同伴在外面接應(yīng)(yīng)——這點(diǎn)告訴你也沒關(guān)(guān)系,因?yàn)檳憬裉鞜o論如何也跑不掉了,琴酒?!?p> “是嗎?”琴酒低語一聲,另一只插在口袋里的手在摸索著什么,隨后果斷地按下了引爆爆炸的按鈕,“如果我一開始就不打算活著出去呢?”
赤井秀一對他的舉動(dòng)微微有些驚訝,他立馬抬頭看了看抖落的漫天灰塵,但是立馬恢復(fù)(fù)了鎮(zhèn)(zhèn)定,他對著琴酒的腦袋毫不猶豫地開了一槍,隨即快速閃身躲過幾處坍塌的壁壘,稍稍預(yù)(yù)測了路線之后急忙朝出口跑了出去。作為平時(shí)一名訓(xùn)(xùn)練有素的搜查官,在爆炸中死里逃生并不是少數(shù)(shù),他也能一一冷靜應(yīng)(yīng)對,但琴酒貌似準(zhǔn)備的是足以引發(fā)(fā)大規(guī)(guī)模爆炸的炸彈,在赤井秀一即將到達(dá)出口的時(shí)候,不慎一腳踩空,幾乎整個(gè)人被埋在了廢墟里,只露出一顆還留著血的頭。
“大君!”一直在外面焦躁不安等待的明美臉色發(fā)(fā)紫地跑過來,不顧旁人的阻攔,用手挖著一塊塊石塊,粗糙的水泥把皮膚磨破出了血,赤井秀一眼尖地看到了,向她露出一個(gè)令人安心的笑容:“沒關(guān)(guān)系,我還活著,你等他們救援隊(duì)來好了?!?p> “怎么可以!萬一傷口感染怎么辦!”宮野明美還是像過去那樣愛操心這操心那,她一邊嗔怪著赤井秀一,一邊加快了手上的動(dòng)作,“我不疼的!大君呢,有沒有關(guān)(guān)系?”
赤井秀一笑著搖了搖頭,明美透過淚眼朦朧,看到他冷峻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xiàn)了一絲笑容,不是應(yīng)(yīng)付她的笑,不是敷衍的,潦草安慰她的笑,而是那個(gè)她幻想過無數(shù)(shù)次,那個(gè)溫暖她全身的笑。
他注視著她澄澈的眼睛,難得褪去了所有偽裝:
“其實(shí),我很早就知道泠是你了?!?p> “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你真相?!?p> “你真的受了很多很多委屈吧...抱歉,最困難的時(shí)候沒有陪在你身邊?!?p> “沒有的事!”宮野明美擦了擦眼淚,把石塊從他身上一個(gè)個(gè)移開,“大君一直對我很好!我知道也是任務(wù)(wù)所迫,所以,所以沒關(guān)(guān)系的!”
“啊,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這么溫柔啊?!?p> 在兩個(gè)人斷斷續(xù)(xù)續(xù)(xù)的談話中,搜救隊(duì)趕了過來,他們的確比y明美一個(gè)人埋頭苦挖的效率要快很多,當(dāng)(dāng)他們把赤井秀一從廢墟中拖出來的時(shí)候,明美看著他渾身是血,用最大的力氣不讓自己哭出來,他的每一處痛仿佛也扎在她的心上,不,可能比身體上受的傷還要更疼十倍。
如果能幫他分擔(dān)(dān)一點(diǎn)就好了。
這是,遠(yuǎn)處一個(gè)年齡二十幾歲的女醫(yī)(yī)生跑了過來,喘著氣著急地說道:“我是FBI負(fù)責(zé)(zé)醫(yī)(yī)療的人員,旁邊有一家醫(yī)(yī)院,請盡快趕往那里動(dòng)手術(shù)(shù)!!不然赤井前輩隨時(shí)有危險(xiǎn)??!”
FBI的同僚們把赤井放上擔(dān)(dān)架,送到了醫(yī)(yī)生所說的那家醫(yī)(yī)院,等到人放在手術(shù)(shù)臺之后,女醫(yī)(yī)生把眾人都趕了出去,自己則聲稱會盡最大的努力救助赤井秀一。
在昏暗的燈光下,那個(gè)閃爍著的白光反而顯得異常詭秘的氣氛,女醫(yī)(yī)生滿意地打量著一身傷痕的赤井秀一,嘴角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她將標(biāo)記著麻醉針的針管刺入赤井秀一的肌膚,似乎正常的像是在做手術(shù)(shù)前的準(zhǔn)備。
但是從輸液管留下來的,卻是安樂死的藥物。
滴答。
她看著心電圖逐漸變?yōu)橐粭l直線,又看了看手術(shù)(shù)臺上已經(jīng)(jīng)沒有氣息的人,一點(diǎn)點(diǎn)撕開了易容。
“吶吶~赤井老師~作為您最優(yōu)(yōu)秀的學(xué)(xué)生,為了感謝您一手培養(yǎng)(yǎng)我,就讓您死的~不那么痛苦好了~”小林南燈映照在白色燈光下的臉已經(jīng)(jīng)喪失了血色,“的確,能殺掉朗姆和琴酒讓我一點(diǎn)都不吃驚,畢竟是您啊~但是,縱然再厲害,也要為自己所作的付出代價(jià)的哦~”
“我會結(jié)(jié)束這一切的?!?p> 小林南燈抓起原本藏在手術(shù)(shù)室里的匕首,一臉無畏地推開門走了出去,外面的人正焦灼地等待著消息,看見手術(shù)(shù)室的門被推開便一片嘩然,但是在看到那張臉之后,眾人都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朱蒂率先反應(yīng)(yīng)過來:“小林南燈?!秀一呢?你把他怎么樣了!”她大步流星地上前,怒氣沖沖地揪住她的領(lǐng)(lǐng)子。
宮野明美站在FBI身后,看見這張?jiān)?jīng)折磨過她無數(shù)(shù)次的臉,不禁被嚇得慘白,既然從手術(shù)(shù)室里走出來的是這個(gè)人...那么就是說...”
“大君??!”曾經(jīng)(jīng)深深愛過赤井秀一的兩個(gè)女孩此刻都在崩潰的邊緣徘徊,宮野明美直接沖了進(jìn)去,看到躺在手術(shù)(shù)臺上的,赤井秀一蒼白的臉,那一剎那,她感覺自己的心跳都驟停了,由于跑的太快而在打滑了,女孩直接跪倒在了赤井秀一的手術(shù)(shù)臺前,男子的眼睛安詳?shù)亻]上,走的時(shí)候沒有一點(diǎn)痛苦。
宮野明美把頭埋在了手術(shù)(shù)臺上,這一次,她放縱自己毫無保留地哭喊出來。
撕心裂肺。
原本在之前,她可以用一切理智讓自己強(qiáng)裝冷靜地把生活過下去,但是在失而復(fù)(fù)得之后,發(fā)(fā)現(xiàn)(xiàn)再次放手,早就已經(jīng)(jīng)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諸星大的名字,他的臉,他的一舉一動(dòng),讓她能驚喜的每一次,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過去里,一切都是如此清晰,再也忘卻不了了。
他要離開她,他選擇利用她,沒關(guān)(guān)系,只要有心她相信沒有什么做不到,哪怕是自己一廂情愿也好。
又怎知上一秒溫暖地對著她說話的人,下一秒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他是毀滅組織的大功臣,卻是讓她不再開心的最大的罪人。
時(shí)間過去了就不會再復(fù)(fù)返,有些東西會淡去,但有些東西卻相當(dāng)(dāng)深刻。
而他們在從開始這一切到徹底結(jié)(jié)束的這段時(shí)光里,遍體鱗傷過,痛徹心扉過,歡呼雀躍過,極度渴盼過,但是愛的成本,卻如一座高山,無論他們再怎么努力,都無法再去跨越,去擁抱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