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放完煙花，兩個女生離開后，黃肖禹和羅秦也說要去廁所，匆匆忙忙就走了。像是宴會在頂點時驟然停止，天臺上忽然就只剩下了葉理和陳月茗兩個人。葉理站到天臺邊，在冷風中看著午夜里城市星點的燈光，感到了曲終人散的落寞。
雖然大家都沒說不回來，可他總覺得這就是散場了。手中的啤酒還剩下半罐，他搖晃著酒想，先喝完這罐吧！如果喝完了他們還沒回來，自己就下去。
身后有音樂聲響起，葉理看了眼坐在長凳上玩手機的月茗，走到她旁邊去坐下。
“在看視頻？”他問她。
“沒有，我自己剪視頻。”月茗把手機給他看了眼，是剛才放煙花的片段。
視頻中，閃耀的花火隨著音樂由中心逐漸向外擴散，大家的手在一起被火光映照得通紅，氛圍青春唯美。十幾秒后，鏡頭一轉(zhuǎn)，又給到了他們都在拿手機拍照的畫面。
“怎么把我們也拍進去了？”葉理問她。
“當然要拍人，不然別人怎么知道是我們出來玩。”月茗收回手機繼續(xù)編輯。
“對哦，我們好像都沒有拍合照。”
“本來我是想在音樂節(jié)開場前合張影的，后來不是玩水身上濕了嗎？就沒什么好拍的了。”
“濕了不能拍嗎？我看網(wǎng)上很多大片，人家還特意去海里拍呢。”
“才不要！我妝都花了。”
竟然化妝了？葉理偷笑，覺得完全沒看出她化了妝。
“欸，你之前有和別的女生出來玩過嗎？”月茗突然問他。
“什么和別的女生出來玩？”
“就是……像這次一樣，大家一起出來玩。”
“有啊，唱歌聚會什么的，有女生不是很正常？”他老實回答。
“那你有單獨和女生出來過嗎？”
認真想了想，說：“不知道。”
“你自己的事你怎么不知道？”月茗放下手機，眼睛直勾勾看向他。
“現(xiàn)在沒有，小時候記不清了，好像有和鄰居家的姐姐一起打過游戲。”
“青梅竹馬？”
“不算吧，都沒聯(lián)系了。”
“那……”月茗把頭偏過一些，“你有喜歡的人嗎？”
窗戶紙一樣的問題。葉理看著面前略帶羞澀的女生，腦海中有太多猶疑讓他說不出話。
月茗緊盯他的眼睛，然后很突然地湊近，輕輕在他唇上留下了一吻。
溫暖而柔軟的吻，像是一片黃油融化在唇上，甜蜜而細膩。
心臟炙熱地跳動起來。葉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臉上的熱燒至耳后，也燒得腦袋一片空白。
“怎么樣，你怎么想的？”她微笑，面龐在月亮朦朧的光下透著紅暈。
“我……”葉理喘著氣，僵硬地笑了笑，“你認真的？”
月茗在他肩上推一掌，對他嬌嗔：“什么叫‘你認真的’？誰會這么開玩笑？”
“不好意思，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他語無倫次，感覺心跳依然劇烈，“就是沒、沒想到。”
月茗看他一眼，對他說：“其實之前你和我們班打球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挺帥的，不過那時候還不認識你。后來知道黃肖禹跟你認識，正好校慶又有機會一起準備節(jié)目，我就……有點私心，就說還是把你留下來。”
所以之前的推想是對的？葉理有點激動，覺得情書的秘密似乎就要被揭開了。
“后來演出結(jié)束的時候你來找我，還跟我說大家都很喜歡我，我就覺得你應(yīng)該也對我有點意思……”月茗紅著臉，歪頭看向他，“所以你有嗎？”
有啊！心中在吶喊，卻又想到那最后一點不確定，還是按下了沖動問：“你之前有給過我什么東西嗎？”
“給過你什么？”月茗眼睛一轉(zhuǎn)，很快笑起來說，“給過你暗示啊！”
像說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說。葉理勉強笑笑，因為這個答案又開始躊躇不定。
曾經(jīng)，他對愛情有過很多幻想，覺得愛情就該是簡簡單單的男生喜歡女生，曖昧時心照不宣，告白得水到渠成。誰成想有一天，自己的戀愛竟變成了一場偵探游戲，直到被告白的時刻，他仍舊不知道是誰喜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誰。
“不然你再考慮兩天？”月茗看出他的猶豫，故作豁達地說，“或者……你不喜歡我也沒關(guān)系，反正是我突然襲擊……那，我是不是要跟你說對不起？”
她抬頭看天，眼中逐漸有晶瑩的光在閃爍，閃爍，然后她咧開嘴，極力裝出無所謂的樣子。
是自己讓她難過了，葉理心中有慌張的溫暖。此前還擔心月茗是對感情不認真的人，沒想到面對可能不會成功的告白，她竟會表現(xiàn)得這般堅強而又脆弱……
胸中有熱流涌起，沖破了那些紛亂的線索，沖破了那些煩人的疑問。
寫信女生應(yīng)該就是她吧！他這么想。
不管了！就這樣得出結(jié)論了！賭一把，拋開一切顧慮去守護她！
葉理小心握住月茗的手，深吸一口氣，露出皎潔到?jīng)]有一絲陰影的笑：“不用考慮，我做你男朋友。”
2
回程高鐵上，黃肖禹和羅秦就占用廁所的時間一直在激情辯論。葉理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心安理得地在用手機和新女友聊天。
“你們那邊怎么都沒聲音？”葉理發(fā)消息問坐在后排的月茗。
“她們都睡了，好無聊。”月茗回他。
“那你跟我聊天啊”
“聊啊~我們的事你還沒說出去吧？”
“沒說，不然那倆能因為廁所這種事吵起來？”
“那倒是~”
葉理看了眼隔壁，見那兩人的復(fù)盤已經(jīng)由今早打到了昨天晚上。
“等回家吧，我們想個文案一起發(fā)空間怎么樣~”月茗提議。
“干嘛那么正式？搞得和明星一樣，還網(wǎng)上官宣[笑哭]”
“我就是明星[墨鏡]”
“誰不是呢[墨鏡]”
“喂葉理，你昨天晚上什么時候回來的？”旁邊的羅秦忽然用手肘碰了碰他。葉理按掉手機屏幕，撐起身子坐直了點：“好像是快三點吧。”
“你在上面干嘛了？呆那么久？”黃肖禹看起來并沒有多想。
“你還說，我以為你們要上來呢！害我在上面吹了那么久的風，結(jié)果你們放我鴿子！”葉理以攻為守，搶先對兩人進行抨擊。
“都兩點多了肯定不上去啊！第二天還要坐車呢。”羅秦理由充分。
葉理很恰好地打了個呵欠，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那拜托你提前說清楚，自己說上廁所，下去之后人就沒了。”
“我是有意外情況，女朋友突然來電話了。”黃肖禹露出一副酸臭的嘴臉。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老婆，不要再秀了……”葉理說他，自己也有點心虛。
手機有提示音響起。葉理把屏幕側(cè)向窗戶，按下解鎖，小心避免聊天內(nèi)容被其他人看到。
“good job[機智]”月茗發(fā)了個英文。
葉理迷茫地看著兩個單詞，分開他都認識，合起來就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好工作？”他誠實暴露自己的學識。
“夸你嘴嚴[冷汗]”
“那是，你男朋友我說到做到，保密工作一流！”期待愛情時就想象過的劇情，他很自然地開始和月茗打情罵俏。
“[驚訝][驚訝]”
“[齜牙][齜牙]”
“[調(diào)皮]”“官宣的文案你有什么想法嗎？[可憐]”月茗連發(fā)兩條。
“我的超能力，是我超喜歡你！”葉理的第一反應(yīng)是土味情話。
“？？？”
又搜索了一下記憶中的存貨：“有謠言說我談戀愛了，我澄清一下，那不是謠言[心]”
“？這么土的嗎？？”
“那你來一個”
“我身體很好，扛得了米袋，扛得了煤氣罐，就是扛不住想你[心]”
“……”感受到了來自土味的反擊。
“土味夫婦[調(diào)皮]”
葉理笑著放下手機，開始正經(jīng)思考文案，正好黃肖禹說到今晚有流星雨，他順著這個思路，想到了一句比較文藝的話。
“今晚月色不如你，怎么樣？”
“還行，可以考慮。”月茗肯定他。
葉理對著屏幕傻笑，忽然想起了之前收到的情書。如果信里那些詮釋心境的句子真是月茗所寫，那她應(yīng)該要比自己有文采得多。
“你寫過情書嗎？寫過的話你應(yīng)該比較會想這個。”借開腦洞的名義，終于問出了心心念念的事。
緊張。
盡管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做她男朋友，但那柄懸在心里的劍，還在遲遲等待著落下……
“沒寫過”
月茗回復(fù)，很快又補了一句：“這年頭誰還寫情書？”
表情凝固。
失落涌上心頭。他放下手機，看向窗外，回憶起過去收到信時的心情。
記憶中那些真切的鼓舞、快樂、渴望和急迫，零碎的告白像是一片片拼圖，曾在心中拼出過理想愛情的模樣。只可惜自己不是個很好的偵探，以為這就是完美結(jié)局，卻發(fā)現(xiàn)最終還是一場陰差陽錯。
想到最后那封信，女生突然在信中說要放棄，如今回想起，很可能是因為自己對月茗的試探被她看見了，才會讓她產(chǎn)生了誤會……
原來是自己魯莽了。
有遺憾的感覺，卻又覺得整件事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對方始終不肯出現(xiàn)。如果她肯出現(xiàn)，肯給自己一點確定，自己也不至于像個沒頭蒼蠅似地胡亂試探，直到最后都不知道是對是錯……
手機亮了一下，是月茗的消息。葉理瞥了眼屏幕，看到月茗在問他：“有人給你寫過情書？？？”
怎么說？說有？說自己喜歡的其實是那些情書？說自己現(xiàn)在后悔了？
可后悔了又能怎樣？誰能保證那些不知來處的信不會是泡影？誰又有勇氣為一些虛無縹緲放棄真實的身邊人？
仔細想想，那些信沒有署名，沒有地址，除了幾片葉子，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從未在信上出現(xiàn)過……
說不定打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錯誤的投遞。
葉理努力平復(fù)自己，沉下心想了想，然后解鎖手機。
“沒有[微笑]”他回復(fù)。
當然沒有，說不定從頭到尾，整件事都只是一場錯誤而愚蠢的獨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