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收起了笑容，問了一個(gè)(gè)梁子寧沒法回答的問題：“你可知我為何知道我為何沒報(bào)(bào)官？”
梁子寧無(wú)奈地?fù)u搖頭。
“因?yàn)槲業(yè)母贛H當(dāng)(dāng)年就是反對(duì)(duì)李知昶篡位的軍人，他當(dāng)(dāng)時(shí)(shí)跟著舒州節(jié)(jié)度使一起起兵，可惜最后兵敗身死，留下我和母親艱難度日，若不是羅員外收留，我恐怕早就餓死在外面了。”
提起這些往事，齊氏的眼神中滿是艱辛，整個(gè)(gè)人顯得無(wú)比落寞。
梁子寧得知原委，也不知該說什么，只好敷衍地說了句：“羅員外是個(gè)(gè)好人。”
聽到這話，齊氏卻立刻神情一變，有些不屑地說道：“什么好人，只不過是個(gè)(gè)心存野心卻膽小懦弱的小人罷了，當(dāng)(dāng)年他雖然收留我，但隨即就霸占了我，那個(gè)(gè)時(shí)(shí)候我才13歲而已。”
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又勾起了齊氏這樣不愿回憶的往事，梁子寧只好趕忙道歉。
齊氏卻只是淡淡一笑，說道：“我一個(gè)(gè)弱女子不能改變什么，但你不一樣，你有本事，是個(gè)(gè)做大事的人，去北梁吧，北梁的皇帝是個(gè)(gè)雄才大略的君主，你在他手下一定會(huì)(huì)建立一番偉業(yè)(yè)的，我看這天下很快就會(huì)(huì)在他的手中重歸統(tǒng)(tǒng)一，吳國(guó)(guó)沒有幾年了！”
“你看看外面的那些田園。”齊氏手指著金黃的田地，對(duì)(duì)梁子寧問道：“你看到的是不是豐收？”
梁子寧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
齊氏卻說道：“我看到的卻是饑餓！吳國(guó)(guó)國(guó)(guó)主殘暴，對(duì)(duì)百姓橫征暴斂，這些百姓不僅要將大部分收成交上去，還要面對(duì)(duì)地方上的各種盤剝，你別看這些田地里的糧食沉甸甸的，可最后沒幾顆糧食會(huì)(huì)落到他們手中！”
梁子寧也知道吳國(guó)(guó)稅賦沉重，但沒想到會(huì)(huì)沉重到如此地步，當(dāng)(dāng)即也沉默了。
齊氏則繼續(xù)(xù)說道：“北梁皇帝卻是位仁政愛民的好皇帝，在他的治下，輕徭薄賦，百姓安居樂業(yè)(yè)，這幾年從舒州逃往北梁的吳國(guó)(guó)百姓不知幾何，只要他派兵伐吳，吳國(guó)(guó)的百姓恐怕會(huì)(huì)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了。”
接著，齊氏又看著梁子寧，鄭重地說道：“天下本為一家，奈何從前朝覆亡，各地軍閥紛紛自立，征戰(zhàn)(zhàn)不休，百姓流離失所，該是結(jié)(jié)束這一切的時(shí)(shí)候了，你若是真有抱負(fù)(fù)，就應(yīng)(yīng)該以天下百姓安居樂業(yè)(yè)為己任，而不是為了一個(gè)(gè)殘暴的吳國(guó)(guó)。”
沒想到齊氏一介女流卻有如此的見識(shí)(shí)，梁子寧不禁對(duì)(duì)齊氏多了幾分敬重。
“夫人如此見識(shí)(shí)，在下敬佩。”
“敬佩的話就免了吧，其實(shí)(shí)我也是有私心的，李氏父子殺我父，我雖報(bào)(bào)不了此仇，但若你有朝一日能攻滅吳國(guó)(guó)，那我當(dāng)(dāng)日救你也算對(duì)(duì)得起亡父的在天之靈了。”
“夫人。。。”梁子寧不知該說什么。
“別夫人、夫人的了，咱們都是亡命天涯的苦命人，你若是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姐姐’吧。”齊氏又恢復(fù)(fù)了往日的模樣。
梁子寧有些為難。
“那就算了吧！”齊氏也不勉強(qiáng)(qiáng)。
“姐姐！”梁子寧還是叫了出來(lái)。
齊氏立刻變的很高興，興奮道：“好弟弟，姐姐今天能認(rèn)(rèn)下你這個(gè)(gè)弟弟，這輩子也算值了！”
梁子寧則是害羞地笑了笑。
“姐姐來(lái)找你也不只為了跟你說這些，舒州城已經(jīng)(jīng)派出了好幾波人馬搜尋你們兄妹，羅家寨也不是個(gè)(gè)久留之地，你們這樣的外人太扎眼了。我已經(jīng)(jīng)幫你們租好了一條小船，今天晚上你們就走，出了羅家寨往西不遠(yuǎn)(yuǎn)就是露水河，船就停在那里，可以帶你們直接過淮水到北梁蓼州城。”齊氏將真正的來(lái)意告知了梁子寧。
梁子寧本來(lái)也是準(zhǔn)(zhǔn)備這兩天就離開的，本來(lái)還在擔(dān)(dān)憂該如何過河，齊氏的計(jì)(jì)劃正好解除了他的煩惱。
“如此多謝姐姐了！”
齊氏一把抓住了梁子寧的手，囑咐道：“一定記得要做個(gè)(gè)有抱負(fù)(fù)的人，不要沉淪下去，姐姐在這等著你有朝一日風(fēng)(fēng)光而歸。”
梁子寧卻沒有害羞，而是認(rèn)(rèn)真地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說道：“小弟謹(jǐn)(jǐn)記姐姐教誨！”
二人說完這些，一先一后回了寨子里，梁子寧回到住所便對(duì)(duì)梁子寧說道：“收拾一下，咱們今晚就走。”
梁子衿有了齊氏為伴，如今也不再那么沉默寡言了，閃著個(gè)(gè)大眼睛問道：“要去哪兒啊？在這不挺好的嗎，還有齊姐姐陪我玩。”
梁子寧撫了撫梁子衿的頭，說道：“再好也不是安全之地，齊姐姐已經(jīng)(jīng)幫咱們租好了船，今晚咱們就出發(fā)(fā)去北梁尋找舅舅。”
“啊？！”梁子衿一聽這話，多少有些吃驚。
“啊什么啊？趕緊收拾東西，我去跟羅員外道別。”
梁子寧找到羅員外，羅員外正在練習(xí)(xí)書法，聽聞梁子寧要走，多少有些失落，但人家畢竟不是他的佃戶和門客，他也無(wú)權(quán)(quán)強(qiáng)(qiáng)留，只好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放任梁子寧離開。
梁子寧再次回到住處，梁子衿已經(jīng)(jīng)收拾完畢，一身女裝也重新變回男裝，少了暮氣之后，顯得英姿颯爽。
齊氏派來(lái)的老車夫早已在門口等待，他將送兄妹二人到露水河邊。
馬車離開羅家寨，外城墻上，齊氏和兒子站在那里，目送馬車遠(yuǎn)(yuǎn)去。
直到看不見蹤影，齊氏才蹲下對(duì)(duì)兒子說道：“廷兒，若是哪天媽媽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明白嗎？”
“媽媽要去哪兒？”羅廷雖然七八歲了，可智力明顯不如別的孩子。
“媽媽要去一個(gè)(gè)很遠(yuǎn)(yuǎn)的地方。”齊氏鼻子有些發(fā)(fā)酸，她知道若是被馬英得知是她幫助梁氏兄妹逃離，肯定不會(huì)(huì)放過自己，到時(shí)(shí)候羅員外那個(gè)(gè)膽小懦弱之人肯定會(huì)(huì)選擇棄車保帥之策。
“有多遠(yuǎn)(yuǎn)？媽媽不能帶廷兒一起去嗎？”羅廷依然在追問。
齊氏摸了摸羅廷的臉蛋，說道：“很遠(yuǎn)(yuǎn)很遠(yuǎn)(yuǎn)的地方，廷兒太小，不能跟著一起去。”
“哦！那媽媽什么時(shí)(shí)候回來(lái)？”
齊氏苦笑，無(wú)言以對(duì)(duì)，唯有淚兩行。
露水河離羅家寨不過十里路程，馬車很快便趕到了岸邊，這里有一個(gè)(gè)渡口小鎮(zhèn)(zhèn)，鎮(zhèn)(zhèn)子倒也繁華，碼頭上各種烏篷小船來(lái)回穿梭，將兩岸的百姓和商人拉到對(duì)(duì)岸。
車夫帶著梁氏兄妹找到一個(gè)(gè)船家，對(duì)(duì)船家說道：“人來(lái)了！”
船家一臉橫肉，臉上還有一條長(zhǎng)(zhǎng)長(zhǎng)(zhǎng)的刀疤，一看就不是善茬，怪不得敢拉人偷渡出境呢。
船家掃視了一眼梁氏兄妹，對(duì)(duì)車夫說道：“十五兩！”
車夫不滿道：“之前不是說好十兩嗎？”
“嘿嘿！”船家陰笑一聲，說道：“之前是之前，現(xiàn)(xiàn)在官府查的嚴(yán)(yán)，漲價(jià)(jià)了！”
車夫還想還價(jià)(jià)，梁子寧卻攔住了他，隨后從包袱中取出兩錠銀子扔給船家，說道：“這是二十兩，開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