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禎平王妃武功高強,不得近身。”
燭火映照著新帝的剛毅果敢的面容,他嘴角含笑,幾欲出聲。那以后他那個脾氣又臭又硬,面色清冷嘴不饒人的寶貝弟弟豈非要吃了大虧?想到這里便開心得不行,可終究是想想,那邊探子來報,禎平王夫妻和睦恩愛,于是便借著燭火,隨手將字條燒掉。
此時皇后巧笑嫣兮過來探望,陛下急忙起身迎接,扶她坐在一側的軟塌上,如薰嬌媚,直說陛下太過小心。
“太醫說頭三個月最是要緊,皇后你又是頭胎,需更加謹慎。”陛下又在她腰后塞了一個軟枕,讓她正了正身姿,挑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
“陛下放心,臣妾一切都好,日日太醫都過來請脈,也說腹中胎兒康健,看來臣妾是個有福氣的。”如薰撫摸著肚子,此時并不顯懷,她氣色很好,面若桃花。
“如此最好,朕記得母后懷阿靖的時候,非常辛苦,懷胎十月幾乎日日臥床,朕那時還小,不懂得心疼,直怪母后不記掛朕,把朕送到偏殿去住,其實這也怪朕,小的時候朕很頑皮,少不得叨擾母后,可沒想到,阿靖出生后,比朕還頑皮,父皇和母后一個比一個頭疼,什么鞭子、戒尺都用過,母后埋怨,說還不如生個閨女省心。”陛下想到這里,發自內心地大笑,兒時那段時光總是美好的,只是長大了,父皇便將兩兄弟分開教導,以免兩個人串通偷懶。
如薰聽得津津有味,這樣的歡快時光,在她的記憶里是從未有過的,爹爹偏袒哥哥,什么好東西都緊著他,自己和娘親不受寵,爺爺在時,母女倆的日子尚且過得去,爺爺去世后,爹爹動輒打罵,她和母親便摸索出生存的技巧,裝乖討好,唯命是從,人前落落大方,人后唯唯諾諾,即便如此,母親因胡人的身份,受了許多委屈。
眼下好了,自己貴為皇后,夫君是人中之龍,更是自己傾心愛慕的人,好像終于可以和之前的苦楚、心酸和解,告別。
更重要的是,她懷孕了,所以,這個承載自己所有期盼的孩兒一定會平安快樂,無憂無慮地長大,如同他的父皇一般。
“皇后,你與禎平王妃親如姐妹,可朕之前卻未聽說過她,直到阿靖及禮那日方見,眼前一亮,為何你之前不常帶她出來,若是能早點遇到阿靖,也不至于賜婚便逢國喪,三年不得舉行大禮。”陛下也順勢坐下,含情脈脈地望著眼前人。
如薰笑了,竟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說道:“昀初妹妹才來京城的時候,野貓子一般,上躥下跳,一點規矩也沒有,直到穆家請了女師父悉心教導,后來才出落得落落大方,知書達禮,但是穆家總是推脫不讓見客,除了偶去我家走動,還說昀初妹妹在西北的時候已經和人定了娃娃親,我們都知道是托詞,但也不好過分熱情。”
沒想到陛下聽完莞爾一笑,喃喃自語道:“上躥下跳,怪不得。”
如薰不解,以為昀初惹了什么事端,于是連忙問:“昀兒怎么了?是不是惹王爺不高興了?”
陛下寬慰道:“怎么會?那邊說昀初和阿靖感情甚好,或許不久也有好信兒傳來。”
如薰瞬間放松舒展,笑著提議道:“陛下,等昀兒生下孩子,不如召他進宮給咱們的孩兒做個伴吧,就像你和王爺小時候那樣,兄弟和睦可好?”
陛下哈哈大笑,爽朗地說道:“皇后你太天真了,哪有父母愿意把孩子送到千里之外的,更何況,朕的這個弟弟是出了名的護短,穆家西北一行,阿靖多方托人照料,折子都遞到朕這里了,這才省了穆家許多麻煩,還能指望他把親兒子送來給咱們的孩兒做伴?”
如薰聽到穆家西行,瞬間臉色異常,她嘆了口氣,哀怨地說:“說到底,還是爹爹不好。”
陛下連坐到她身邊,攬著她瘦弱的肩膀,勸解道:“怎么說穆雷也實在有錯,這是朝堂事,皇后大可不必掛懷,如今一切都好,與其過于憂心,不如寫封信勸勸你那個好妹妹,努努力多生幾個,說不定才有機會給咱們的孩兒找個伴。”
如薰一臉不可思議,這是一國之君應該說的話嗎?她嬌羞地捶了一下陛下的胸口,佯裝生氣:“陛下怎么這樣說,生兒育女這事又不都是女子的責任,昀兒她身體瘦弱,小時候常常生病,哪能說生就生,還多生幾個?”
陛下怕她氣壞身子,連忙認錯:“好了,朕逗你呢,天色不早,快點回宮歇著吧,朕這里還有好多折子要批閱,今晚就不陪你了。”
如薰戀戀不舍走出了正陽殿,沒過多久,一個小太監前來稟報,回復陛下皇后宮常常與宰相府互通消息,問陛下如何處置。
陛下略微沉思,進而淡淡說道:“細細觀察著,不要打草驚蛇。”
“嗻。”小太監領命離開了。
第二日,太后傳陛下和皇后去萬壽宮用膳,見到如薰身懷有孕但神色尚好不禁欣慰地說道:“哀家當年懷陛下的時候也是這樣省心,這孩子不比他弟弟,是個會心疼人的,懷胎十月哀家吃的好睡得好,生產的時候也沒遭多大罪,哀家看你懷相好,定能平安順遂地給哀家生個小皇孫。”
如薰為太后盛了一碗粥,輕輕放到她面前,與陛下相視一眼,笑著說道:“兒臣自然期望能借母后的福氣,順順利利地生產,有母后您在后宮坐鎮,兒臣安定不少,母后盡管放心,兒臣一定好好照顧自己,來年給您生個結結實實的胖孫子。”
“哈哈哈。”太后聽完難得舒心大笑,緊緊握住如薰的手反復摩挲,又語重心長地說:“這一胎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又是嫡子,將來定是要入主東宮的,皇后啊,你好生將養著,不要有旁的心思,一心一意為了陛下和這個孩子,今后有享不盡的福氣。”
如薰點頭,娓娓道來:“兒臣是皇后,自然就陛下這一個指望,如今兒臣有了孩子,便會更加仔細為他鋪平路子,母后說的兒臣都記下了,請母后放心,好好保養身體,等兒臣和昀兒都有了孩子,還得勞煩您這個老祖宗悉心教導呢。”
太后聽完更快活了,轉頭對陛下說道:“阿靖最近怎么沒有遞請安折子,鷺州的水災不都解決了嗎?”
陛下頷首:“回母后,都解決了,興許是阿靖他公事繁忙,一時間忘了給母后請安。”
太后微微不悅,皺著眉說道:“再忙能有你這個做皇帝的忙?你不必替他開脫,那孩子打小就是這樣,從不肯與你多說一句暖心的話,冰山一般,也就是與你父皇能有幾句閑話。”
陛下不語,如薰見狀,連忙打諢:“母后,這您可怪不得王爺,記得上次您專門給王爺遞話叫他勤勉用心,造福一方百姓的同時別忘了給您添個金孫,如今王爺政務順和,與昀兒妹妹感情又好,這不正是您所期盼的嘛。”
太后微微順氣,皇后的話句句說到她心坎里,兒媳夫妻和睦,后宮安穩,前朝太平,她這個哀家,也算是不辜負先皇所托了。
唯一掛念的就是那個少言寡語的小兒子了,不知他在外地是否順心,還好,身邊有個知心的人,可以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昀初自然不知道她承載著多大的期望,這會兒還在鼓搗她的琴,自上次摔了一次之后,銀質的彈片有些松動,不知道里頭的機關是否受損,抽出的劍再也插不回去了,心里很是難過。
王爺走了進來,坐到她身邊,研究了一會兒,說是里頭的彈簧摔掉了,回頭讓黎叔找人修修,昀初癟癟嘴說道:“誰能有我爹爹的手藝好,要不別修了,寫信讓爹爹給我做個新的,順便告訴他,王爺發現了我會武功,并沒有把我休了。”
王爺一時間覺得好笑,她以為皇子休妻這這么容易呢,她是先皇親封的王妃,雖未行禮,但也是寫進皇室族譜里的,如若廢黜,必須有十分正當的理由,先得報呈圣上,還要告知禮部,總之,程序復雜,當然他存著私心并未跟昀初說這些,只怕她以后會愈加放肆,上次因為穆家的事,居然堂而皇之當著眾人的面把他關在門外,還直呼他的大名,一點規矩不講,一絲情面不留。
“昀兒,本王問你,如若有一天,本王與你父親刀戈相見,你會幫誰?”王爺居然問了一個這么愚蠢的問題。
“幫王爺!”禎平王妃不假思索。
“真的?”禎平王大喜過望,又十分好奇:“為什么?”
“因為爹爹更厲害,所以要幫王爺。”昀初言之鑿鑿。
王爺瞬間吃癟,她可能完全無法理解有些事不必執拗于現實,心上人只需要一個美好的諾言,不管這諾言最后能否實現。
“那王爺你愛我嗎?”王妃突然眨巴著眼睛問道。
“本王當然愛你,這還用問。”王爺有些失望,難倒她還不懂自己的心。
“王爺愛我,所以更要幫王爺,我雖不會傷害爹爹,但也不會讓爹爹傷害王爺。”昀初認真地回答。
王爺心里一暖,原來她都明白。
于是立即升騰一種號令天下的快感,他鄭重地問眼前人:“昀兒有什么愿望,本王都滿足你!”
昀初立即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想和朱青比試比試。”
王爺連忙搖頭:“換一個!”
昀初就知道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于是懶懶地坐回去:“那就沒什么了。”
王爺不解,一個人怎么會沒有愿望呢?,他提醒道:“你再好好想想,比如說游山玩水,比如跟本王討點什么世間稀罕物?”
昀初放下手里的琴,老老實實說道:“王爺,昀兒什么都不缺,已經非常滿足了,你不必為了遷就我而大費心思,不過既然你說游山玩水什么的,不如這兩天趁著天色陰沉,沒有那么大的日頭,你帶我去萬仙湖游船吧,聽知府夫人說湖里千畝菱花盛開,細雨蒙蒙中,依稀可見仙人撫琴,昀兒來鷺州那么久,都沒有好好出去玩玩,不如我們租一條大船,帶上吃的喝的,晚上在船上過夜,如果幸運的話,還能看到萬里星河豈不美哉?”
王爺聽完,腦海里立即涌現一幅優美的畫卷,星河萬點,畫舫燈眠,伊人在側,水流潺潺,瞬間覺得心向神往,于是連連點頭。
昀初見狀興奮地跳起來,抱著王爺的臉狠狠親了幾下,然后歡快地跑開了,嘴里叫喊道:“我去告訴迎春她們,我要穿最好看的裙子。”
王爺無奈地搖頭。
兩日后,眾人準備齊全,王爺一行自然是先乘著車馬去渡口,然后換船游湖,馬車里,王爺仔細打量了眼前這個坐臥不安的可人兒,她今日身穿鵝黃色的褙子,里頭是竹青色暗紋的裙擺,云錦的料子,新衣裳,是頭一回穿;再往上瞧,面施粉黛,口脂紅潤,小山眉微聳,額見綴有桃花鈿,發髻也不同往日,丫鬟梳頭留了一綹,并未完全綰起,輕柔地垂在后肩,玉釵橫陳,上頭珠花流蘇來回跳動,靈動活潑。她整個人便如同畫里走出來的一般,叫人忍不住盯著看。
鷺州的街頭恢復了生機,市集中叫賣連連,販夫走卒穿梭其中,一派生機勃勃的市井之相,昀初興奮地四下打量,路過照舊樓時還拉了王爺一把,王爺好心地問道:“想吃肘子了?”
昀初嘟著嘴白了他一眼。
到了渡口,丫鬟上來打簾侍奉著下了馬車,眼前一條大船足足有兩層樓高,雕梁畫柱,綢幔紛飛,已經不僅僅是普通的一條船,而是要稱作畫舫,上頭已經安排有不少侍衛,個個手持王府的黃旗,昀初驚呆了,杏眼圓瞪,不可思議地說:“王爺,我們用不著租這么大的船,太鋪張了。”
王爺淺淺一笑,攬著她的肩膀走向甲板,解釋道:“不必擔心,這是咱們府上最小的游船了。”
畫舫緩緩移動,汩汩的水流聲不絕于耳,因為今日要留宿江中,船上的侍女婆子們有條不紊地開始張羅飯食,昀初拉著王爺登上船的最高處,四下望去,渡口和城鎮越來越遠,湖面上漸漸有了霧氣,昀初就像畫上的仙子一般靈動飄逸,王爺嘴角微微含笑,靠在一旁的桅桿上,他玉冠束發,鴉青的衣袍被風吹起,腰間的玉佩愈加耀眼。
昀初的視線收回,緩緩落在王爺的身上,恰巧與王爺的劍眉星目重疊,她走了過來,靠在王爺的身上,脈脈含情地說:“王爺,我越來越小氣,已經容不得你眼里有別的女子了。”
王爺輕輕攬著她,無奈地笑道:“本王的眼里就昀兒一個人,心里也是。”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水色朦朧,天地間闃然無聲,薄薄的霧氣籠罩,仿佛神游在九天之上,微風吹開霧靄,依稀可見遠處的仙人峰。
走下樓去,迎春沖了一碗藕粉給昀初,正晾著,上頭撒了切碎的果脯,又給王爺泡了一碗茶,說是這茶葉是昨日傍晚用紗絹包了,裹在荷花里頭熏了一整晚,清早方拿出來,泡茶的水是荷葉上收集的露水,此刻在船上細品,別有一番風味。
王爺點頭,端起茶盞細細品味,昀初拿起調羹舀了一勺淡粉色的藕粉,晶瑩剔透,荷香撲鼻,瞬時胃口大開。
到了用午膳的時辰,朱青吩咐船夫拋了錨,只一會兒,船就停住了,丫鬟們上著菜,都是新鮮時令的菜,河鮮居多,王爺和王妃吃得還盡興,等撤了桌,迎春送過來一碗湯藥,昀初頓時明白是早上未來得及喝的,于是在王爺的注視下,捧著碗一飲而盡,此時也不覺得苦了,笑瞇瞇地對王爺說:“王爺我厲害吧。”
此時突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砸在船上,昀初拉著王爺去房間躲雨,王爺有些疲倦,提議說先休息一會兒,等睡醒如果雨停了,就讓他們開船靠近仙人峰,運氣好的話,可以看到仙人撫琴的奇景,昀初直說好,但是卻一點不困,躺在榻上翻來覆去不安生,王爺雙眼微閉,神色自若,昀初看著他的樣子覺得歡喜,輕輕靠近他的臉,忍不住用手觸碰他的鼻尖,卻一下子被王爺捉住了,然后死死困在懷里,王爺依舊沒睜眼,只淡淡地說:“晚上還有大事要辦,這會兒就老實睡一陣子吧。”
昀初臉紅了,不再掙扎,王爺嘴角輕佻一笑,知道她應該是誤會了。
果不其然,二人很開就沉入夢鄉,窗外潺潺細雨,微風輕拂,吹得檐上的風鈴輕響,迎春和秋苓支使朱青獨自駕著小船去遠處采菱角,朱青面有不快,迎春一雙鳳眼瞪過去他就服軟了,老老實實穿戴好斗笠蓑衣便撐著船離開了,這時黎叔走了過來,用煙桿在兩個人頭上各自敲了一下,訓斥道:“朱青有大事要辦,你們倆還勞煩他,不成體統。”話雖如此,走的時候還是問迎春要了一些菱角想要嘗鮮,迎春笑著福了福說:“黎叔放心,等朱青撈上來,我給您做菱角酥,外酥里軟,甜而不膩,又不費牙,您老肯定喜歡。”
半個時辰后,朱青全身淋濕上了船,摘了大約七八斤新鮮菱角,剛要生氣,秋苓立即端上一碗鮮魚湯,乳白色的湯汁上頭撒了幾粒翠綠的蔥花,很是誘人,朱青接過來一飲而盡,大碗喝酒一般豪爽,秋苓來不及勸阻,只好接過碗,遞上一方手帕,讓他擦擦臉上的雨水。
也不知睡了多久,昀初睜開眼時,房內已經點起了燈,王爺已經起了,此時也不在房內,昀初穿鞋下地,剛要叫人,迎春和秋苓就推門進來了,各自手里提了燈放到一側,房間內瞬時明亮了起來。
“我估摸著王妃也該醒了,只是這一覺也睡得太久了,都快酉時了,王爺說不能催,等您起床了再叫晚膳。”
昀初疲倦地舒展手臂,還不住打著哈欠,確實睡得太久了,頭腦有些昏沉,秋苓上前遞了濕水的棉帕,昀初抹了抹臉問道:“王爺呢?”
迎春邊收拾床褥邊回答:“王爺叫了朱青和黎叔去樓上茶室了,快一個時辰了還沒出來。”正說著,王爺踱步進來了,二人紛紛行禮回避,王爺對昀初說:“難得一個午覺睡這么久,都沒舍得叫你,現在外頭天都黑透了,怕是瞧不見仙人撫琴了。”
昀初有些懊惱,午睡之前特別交待了要把船往仙人峰這邊開,如果湖上的霧氣散了,就叫她起來,說不定真能看到仙人撫琴的奇景。
王爺倒笑了,說:“廚房預備了荷葉雞、火腿蠶豆、蟹黃甲魚、水晶肘子和白玉丸子湯。”
昀初想了一下,肚子果然配合地咕咕叫起來,索性也別惦記什么仙人撫琴了,心里安慰自己道:“不就是山頂上的一塊大石頭嘛,形似撫琴的仙人而已,沒什么特別的,還是荷葉雞來的實在。”
果不其然,飽睡后胃口就是好,別的不怎么喜歡,荷葉雞近乎吃了半只,丸子是新鮮的魚肉反復捶打又精心剔除里頭的魚刺而成,咬一口,筋道彈牙,就著新鮮的魚湯,別提多美味了。
撤桌之后,迎春又拿出一碟子剝好的鮮菱角,香甜脆爽,一口一個,正好解膩。
終于祭完五臟廟,昀初滿意地漱口凈手,挽著王爺的胳膊回了房間,王爺坐到憑幾前,上頭擱了一把琴,他隨意撥捻了幾下,好聽的琴聲傳到昀初的耳朵,此時她已經懶懶地躺回到床上,王爺微微蹙眉,勸誡道:“怎么最近愈發憊懶嗜睡,精神頭也不怎么好,別躺了,本王教你彈琴。”
昀初不情愿地下床,走到王爺身邊,靠著他坐下,此時,一陣疾風吹來,窗檐上的貝殼風鈴隨之搖曳,聲音清脆凌亂,但很快又恢復平靜,昀初說:“王爺,我瞌睡不想動,你彈我聽好不好?”
王爺寵溺地看向她,眼皮沉沉,昏昏欲睡,情不自禁親了一口她的小臉,然后自顧自彈起了琴,沒有特別的曲調,只是手隨心走,想到哪兒彈到哪兒,時而寧靜,時而洶涌,昀初閉眼聽了一會兒,朦朦朧說道:“王爺,你有心事?”
王爺瞬時按下琴弦,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山雨欲來。”
“王爺,把窗戶關上,我冷。”說罷,便沉沉睡去。
王爺起身把她抱到床上,握著她的手有些冰涼,便幫她蓋好棉被,此時朱青走了進來,回稟王爺一切準備就緒。
“你將迷藥下到哪里了?怎么她這一會兒就昏睡了?”王爺皺眉問道。
朱青憨憨一笑,撓撓頭回答道:“王妃漱口的茶湯里,蜂蜜玫瑰花茶,又甜又香,王妃肯定會喝兩口。”
王爺忍不住擔心起來,這個吃貨,空有一身本領又如何,如此貪吃,萬一誰在她吃食里頭下毒,一定會中招。
“你把姑娘婆子帶到底層的船艙,她們膽子小,受不得驚嚇。”王爺邊吩咐邊去關窗戶,朱青領命去了。
而后,王爺便從案上提起一把寶劍,從劍鞘中抽出,隨意挽了幾個劍花,又想起那晚昀初手持長劍,游刃有余且精巧靈活地護他在身后,就覺得一陣溫暖。
她應該只用了六七成的功力,雖然朱青有所保留,但不難看出,即使昀初不知道那晚的刺客就是朱青假扮的,她也并未傾盡全力,以她的武功修為,在交手的瞬間,心里頭大約已經胸有成竹了。
很想再有機會讓她痛痛快快地施展,但這幾乎不可能了,王爺不舍得也不忍心讓她置身于危險之中,所以今晚,才吩咐朱青將她迷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