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墨左手持刀，右手在刀身上拂過。

　　一個如毛絨似的光團，從斷刀內悠悠都飄了出來。

　　精魄，精神之魂魄。

　　“原來如此。”

　　看著漂浮在掌心的精魄，歐墨心中五味雜陳。

　　“難怪一直打造不出神兵，原來少了最關鍵的一樣材料。”

　　在鐵匠鋪的萬年歲月中，歐墨一直很注重兵器質量。

　　硬度，韌性，鋒利……

　　甚至更按照這些標準給兵器分了檔，看不上眼的都懶得做后期加工。

　　這種方式不能說不對，但這只是凡鐵的標準。放到仙器這個層次，卻差了最關鍵的材料。

　　精魄。

　　人無意志不能算是強者，兵無精魄又怎會成神兵。

　　之前給天玄宗眾弟子打造鐵錢，之所以生出些許不同，正是因為有個人意志存在。

　　而鐵匠鋪里的這些兵器，打造時便注定是冷冰冰的死物。雖然已經具備了神兵的硬件條件，但因為沒有精魄，只能停留在凡鐵的層次。

　　“我得謝謝你。”

　　歐墨將視線轉向葉白羽。

　　如果不是這少年攜刀前來，他不知還要多久才能發現這點。

　　葉白羽卻誤會了，還以為歐墨說反話，頓時一陣慌張。“仙，仙君……”

　　“不用緊張，我只是有幾個問題。”歐墨問道：“你這把斷刀，是從何得來？”

　　葉白羽忙道：“先祖福緣深厚，于鐵匠鋪得此刀。后為傳家寶，代代相傳，到我手里，已是第三十二代。”

　　歐墨又道。“刀意肅殺凌厲，血氣聚而不散。你家的這把刀，應該一直有使用的吧。”

　　葉白羽更慌了，連忙拜倒道：“仙君明鑒，我葉家確是江湖世家，與人時有爭斗。但葉家歷代先輩，皆行俠仗義，扶危濟貧。不敢說刀下無一冤魂，但絕無濫殺無辜之舉。”

　　“我信。”歐墨感慨道：“若非世代相傳，正氣浩然，也不會養出如此神兵。”

　　這把刀品質很是一般，在鐵匠鋪只算第三檔。正是因葉家世代恩養，最終凝聚出意志精魄，成為真正的神兵。

　　歐墨又想到李秀寧提過的那柄屠龍刀，或許真有開山辟地之威，也真是他打造出來的。

　　原本只是一柄還算合格的刀，但經過大周開國之君還有歷代國君之手，歷經無數的戰陣廝殺，養成了更強的神兵。

　　葉白羽摸不清鐵匠鋪主人的心思，心情還是有些緊張，內疚道：“刀確實是神兵，只可惜我葉家德薄才疏，斷了寶刃，令仙君蒙羞，實乃大罪。”

　　“此刀斷，非持者罪。”歐墨又是一陣搖頭，問道：“此刀是何時折斷，又是如何折斷的？”

　　葉白羽眼睛一下紅了。“回仙君的話，是十一年前……”

　　正如葉白羽先前所說，葉家是江湖世家，歷朝歷代都頗有俠名，有著北神刀的美譽。

　　可十一年前，一群來歷不明的高手闖入葉家，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殺。

　　葉白羽的父親手持寶刀奮力廝殺，怎奈寡不敵眾。臨危之際斬出驚天動地的一刀，刀芒百丈，觸者灰飛煙滅。

　　刀不是斷成了兩截，而是在斬出那一刀后消失一半。

　　“直接湮滅了么……”歐墨若有所思。

　　“后天生出的精魄，契合度不夠緊密。威力固然不弱，但會對兵器本身構成沖擊。用的次數越多，兵器越容易損壞。”

　　為了證實這個想法，歐墨再度向葉白羽問道：“百丈的湮滅刀芒，只出現過一次嗎？”

　　“回仙君，并非只有一次。”葉白羽回答道：“那一式刀法是我葉家絕學，使用時會耗盡真氣，每用一次刀身便會出現一道黑紋。若非危機時刻，家父也不會使用。”

　　“果然如此。”歐墨確定了。“此刀確為神兵，但只能算是后天神兵。”

　　出爐便有精魄，為先天神兵。經使用恩養方生精魄，為后天神兵。

　　兩種神兵或無強弱之分，但在使用上難免有差異。

　　簡單的說，后天神兵有耐久，有排異反應，用一次減一點，還有傷及自身的可能。先天神兵永不磨損，無反傷，能力范圍內隨便造。

　　葉家的刀之所以斷掉，不是質量不過關，純粹是耐久用光。

　　歐墨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屋里的兵器。

　　無論是墻上掛的還是地上堆的，隨便拿哪件出去，只要經人使用，理論上都可養成后天神兵。

　　但歐墨想要的不是這些，而是出爐便有無上威能的先天神兵。

　　“有這個，應該可以。”

　　歐墨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精魄。

　　這團精魄從斷刀中攝取，但并不是掠奪。而是更近似一種精神的傳遞，相當于復制出了一部分。

　　想要用其鑄造兵器，不是叮叮當當的錘進去就行。還需要進一步的了解，充分了解其本質。

　　哪怕是打造尋常的兵器，也許清楚每一種材料。這樣才能制定工序，掌握火候以及鍛造力道。況且先天神兵，更需慎之又慎。

　　捧著這團精魄，歐墨能感受到許多。

　　俠義，決絕，勇氣……

　　只是對于諸如種種，歐墨并沒有太清晰的認知。

　　他只是一個專注打鐵的匠人，又怎會對江湖有什么感悟。

　　歐墨想了想，對葉白羽問道：“令尊可還在嗎？我想見他一見。”

　　葉白羽還算不上葉家刀的真正主人，所以歐墨很想見一見他父親，相信應該會收獲。

　　“父親不在了。”葉白羽紅著眼睛道：“那一夜后，葉家幾乎死絕，父親力戰而亡，僅剩下我和幾名老仆……”

　　這些年以來，葉白羽一直在尋找那些殺手的線索，也一直想要修復斷刀。只可惜漂泊了十多年，這兩件事一件都沒有辦成。

　　之所以趕來薊陽，是在酒樓里偶然聽到人提及，才知道鐵匠鋪現世，便晝夜不休的拼命趕來。

　　聽完葉白羽的訴說，歐墨心中生出幾分異樣。

　　無論是十一年前葉家被滅門，還是酒樓打聽到鐵匠鋪的消息，都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勁。

　　不過他一個萬年宅男，也分析不出什么。對于這些江湖之事，更無暇去關注。但是能做的事，還是有的。

　　“你的家仇，我怕是幫不上忙。”歐墨道：“唯一能幫你做的，也就是修修刀了。”

　　“血海深仇男兒當自報之，不敢勞煩仙君。”葉白羽忙道：“只求能將家傳寶刀恢復原樣，小子感激不盡。”

　　歐墨搖頭道：“斷刀亦是神兵，沒有必要恢復原狀。只需再錘煉加固一下，讓其不會再次斷裂即可。”

　　“啊？”葉白羽顯然沒懂歐墨的意思，臉上一陣失望。

　　歐墨沒過多解釋，將精魄送至二樓庫房，又順手取來一塊精鐵，叫葉白羽幫忙拉箱生火。

　　神兵難鑄，但堅固本體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