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修路
吳其山今天心情不好,去鎮(zhèn)(zhèn)里辦事的時(shí)(shí)候,有人告訴他,兒子吳兵的公司出了大問題。他開始不相信,打電話一問,吳兵雖然滿口不承認(rèn)(rèn),還讓他放心,但吳其山知道,壞事了。
以吳兵的性格,要是公司沒事,肯定會(huì)(huì)不耐煩地讓吳其山少操閑心,這次卻客客氣氣地解釋,還讓吳其山注意身體,絕對(duì)(duì)是出問題了。
“吳大村長(zhǎng)(zhǎng),你說你是不是咸吃蘿卜淡操心??jī)鶴誘f話客氣點(diǎn)(diǎn),你就胡思亂想,你說你是不是個(gè)(gè)賤骨頭?”說話的是鄉(xiāng)(xiāng)里的一位干部劉德海,跟吳其山很熟,兩人搭同一班公交車回鄉(xiāng)(xiāng)里。
“但愿吧,”吳其山滿是溝壑的臉上充滿了擔(dān)(dān)憂,大兒子是全家的頂梁柱,他要是垮了,日子就艱難了。
“說起來,你們村修路的事,算是又黃了,你怎么打算?你可是在鄉(xiāng)(xiāng)里立了軍令狀,”劉德海丟了一根煙給吳其山。
吳其山看了看滿滿的一車人,擺手示意不抽。
劉德海拉開車窗,自顧自地抽起煙來。
吳其山這次到鎮(zhèn)(zhèn)里,是去找一家建筑公司修路的。這家公司答應(yīng)(yīng)幫吳山村修一條直通后山的鄉(xiāng)(xiāng)村公路,方便吳山村采摘山上的桑椹,可滿山的桑椹眼看快熟了,去年就答應(yīng)(yīng)修的路,到現(xiàn)(xiàn)在沒見動(dòng)(dòng)工。
至于劉德海說的軍令狀一事,還得從前兩年說起,當(dāng)(dāng)時(shí)(shí)鄉(xiāng)(xiāng)里有幾個(gè)(gè)助農(nóng)(nóng)項(xiàng)(xiàng)目供各村寨挑選。因?yàn)閰巧醬逕礁吡侄啵l(xiāng)(xiāng)領(lǐng)(lǐng)導(dǎo)(dǎo)就替吳山村挑了個(gè)(gè)養(yǎng)(yǎng)殖黑山羊的項(xiàng)(xiàng)目,結(jié)(jié)果被吳其山拒絕了,理由是吳山村的好山好水不想被臭哄哄的黑山羊污染了。
彼時(shí)(shí)的吳山村雖然不是貧困村,但也不怎么富裕,別人好心給項(xiàng)(xiàng)目助農(nóng)(nóng),吳其山卻啪啪打人臉。不管鄉(xiāng)(xiāng)領(lǐng)(lǐng)導(dǎo)(dǎo)怎么勸說,吳其山就是不同意,惹急了,還跟鄉(xiāng)(xiāng)領(lǐng)(lǐng)導(dǎo)(dǎo)吵了起來,說是吳山村的脫貧致富不要領(lǐng)(lǐng)導(dǎo)(dǎo)操心,他吳其山三年之內(nèi)(nèi),一定把吳山村的村民收入翻兩翻,要是做不到,他這個(gè)(gè)村長(zhǎng)(zhǎng)就不干了。
這些話雖然是在飯桌上說的,賭也是喝了酒打的,但鄉(xiāng)(xiāng)下人耿直,吐口唾沫是個(gè)(gè)坑,大老爺們,說到就要做到。
就這樣,吳其山開始琢磨起鄉(xiāng)(xiāng)村致富來,在兒子吳兵請(qǐng)(qǐng)來的農(nóng)(nóng)業(yè)(yè)專家考察后,根據(jù)(jù)吳山村的具體情況,提出了種桑堪,釀果酒的致富方案。
就這樣,吳山村開始在后山大規(guī)(guī)模地種桑樹,今年桑樹掛果,果酒廠也建了起來,眼看吳其山的致富計(jì)(jì)劃大有期望,一場(chǎng)(chǎng)大雨整出個(gè)(gè)大麻煩。
種滿桑樹的后山到村里,原本就是一條爛泥路,雨天本沒法兒行車走人,一場(chǎng)(chǎng)大雨,把條爛路徹底整歇菜了。
這條路原本早就計(jì)(jì)劃修一下了,可村里的壯勞力都進(jìn)(jìn)城了,靠村里集次湊的那點(diǎn)(diǎn)錢,根本就不夠請(qǐng)(qǐng)施工隊(duì)(duì)的,這事最后還是吳兵出面,找了鎮(zhèn)(zhèn)里的一個(gè)(gè)建筑公司。
這家公司和吳兵有業(yè)(yè)務(wù)(wù)上的往來,還欠了吳兵一些錢,吳兵就提出把這個(gè)(gè)債務(wù)(wù),加上吳山村湊的錢,讓這家公司接了修路的活兒。
公司老板自然是滿答應(yīng)(yīng),同時(shí)(shí)還收了吳山村湊的修路款,說是年后動(dòng)(dòng)工,一個(gè)(gè)月完成,絕不擔(dān)(dān)誤摘果。
誰知這大年都過去一個(gè)(gè)月了,這家名叫義友的建筑公司壓根沒派出施工隊(duì)(duì)伍,吳其山幾次催促,都被對(duì)(duì)方含糊混過。
眼見桑椹快熟了,焦急萬分的吳其山連著跑了幾趟義友建筑,結(jié)(jié)果對(duì)(duì)方老板壓根不見他,今天更是撕破臉皮,說什么沒有簽合同,也沒有收到過吳山村的錢,耍起了無賴。
這個(gè)(gè)村長(zhǎng)(zhǎng)干不干吳其山其實(shí)(shí)不太在乎,主要是村民辛苦種下的桑椹,要是不能及時(shí)(shí)采摘,那名家各戶損失相當(dāng)(dāng)大。村民基本都是沖著他吳其山才種植的,所以吳其山感到了肩膀上巨大壓力。
要是放在以前,實(shí)(shí)在搞不定的事情,那就交給吳兵,老子有事,兒子服其勞嘛,但現(xiàn)(xiàn)在吳兵公司有事,吳戈又才從大病中好過來,吳其山實(shí)(shí)在不忍心麻煩他們,可路要怎么解決呢?告義友建筑,屬于遠(yuǎn)(yuǎn)水解不了近渴,不知道要拖到幾時(shí)(shí)。
恍恍惚惚間,公交車已經(jīng)(jīng)到了吳山村所在的吳灘鄉(xiāng)(xiāng)。
吳灘鄉(xiāng)(xiāng)是個(gè)(gè)大鄉(xiāng)(xiāng)場(chǎng)(chǎng),今天正逢趕集,雖然已經(jīng)(jīng)散場(chǎng)(chǎng),但鄉(xiāng)(xiāng)民還有很多留在鄉(xiāng)(xiāng)場(chǎng)(chǎng)上打牌喝茶。
吳其山剛下山就看到幾個(gè)(gè)鄉(xiāng)(xiāng)干部陪著一位大腹便便的胖子從一家酒館出來。
老村長(zhǎng)(zhǎng)的火一下冒了出來,因?yàn)檫@個(gè)(gè)大胖子不是別人,正是拿了錢不修路的義友建筑老板毛義友。
“姓毛的,我到處找你,”吳其山毫不猶豫地?fù)淞松先ァ?p> “找我?我們認(rèn)(rèn)識(shí)(shí)嗎?”毛義友一臉不耐煩。
“說,我們的村的路你什么時(shí)(shí)候修?”吳其山大聲說道。
“什么路?我欠你的還是該你的,”毛義友直接不認(rèn)(rèn)帳。
氣急了的吳其山就要上去抓扯毛義友,卻被一旁的劉德海拉住。
“吳其山,你不要胡鬧,新來的鄉(xiāng)(xiāng)長(zhǎng)(zhǎng)是毛老板的親侄子,”有鄉(xiāng)(xiāng)干部上前喝斥道。
“我不管他侄子是誰?不給我們修路就是不行,”吳其山憤怒地說道。
眼見撕破了臉皮,毛義友陰沉著臉說道:
“吳其山,實(shí)(shí)話告訴你,你們村這條路修不成,你這個(gè)(gè)村長(zhǎng)(zhǎng)也干不成,你兒子吳兵在外面得罪了大人物,你們吳家要倒大霉了。”
吳其山一下呆住了,喃喃說道:
“你胡說。”
毛義友冷笑一聲:“我胡說?今天一早,那位大人物就收購(gòu)了你兒子的公司,吳兵現(xiàn)(xiàn)在正著急賣車賣房,還有,吳兵被人打了,已經(jīng)(jīng)在醫(yī)(yī)院住了好幾天了,不相信,你自己打電話問一下。”
“哎,老吳,毛老板說的是真的,剛才我還刷到視頻,吳兵正在醫(yī)(yī)院跳樓,這會(huì)(huì)兒恐怕,”另一個(gè)(gè)鄉(xiāng)(xiāng)干部嘆道,吳灘鄉(xiāng)(xiāng)最優(yōu)(yōu)秀的年輕人,怎么突然就折了呢?
“這不可能,”吳其山慌神了。
“你自己看吧,”有人遞上一段視頻,正是吳兵和一眾農(nóng)(nóng)民工坐在外陽臺(tái)(tái)爭(zhēng)(zhēng)執(zhí)(zhí)。
“我打電話,我馬上打電話,”吳其山顫顫巍巍地摸出手機(jī)(jī),卻發(fā)(fā)現(xiàn)(xiàn)手機(jī)(jī)沒電了。
“你們誰把手機(jī)(jī)借我一下?謝謝,”吳其山著急忙慌地說道。
面對(duì)(duì)毛義友冷漠的眼神,一眾鄉(xiāng)(xiāng)干部都轉(zhuǎn)(zhuǎn)過臉去,不愿借出手機(jī)(jī)。
“也是惡有惡報(bào)(bào),吳兵上次舉報(bào)(bào)我工程做假,害我被罰了好幾十萬,這回他得罪了大人物,活該傾家蕩產(chǎn)(chǎn),”毛義友咬牙切齒地說道。
就在毛義友不停奚落吳其山的時(shí)(shí)候,幾輛豪華轎車駛進(jìn)(jìn)了吳灘鄉(xiāng)(xiāng)場(chǎng)(ch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