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州柳氏,世代經(jīng)商,經(jīng)營著米行和布莊生意,分號眾多。
城東柳氏米行的第三分號,店鋪背后的堂屋內(nèi),此刻正坐著兩人。
其中一人,五十多歲,頭上戴著方巾,身上穿著一件淺灰色的綢緞長衫,兩眼斜視著桌上的一本賬簿,手里掌著一副算盤,撥的啪啪直響,正是這家米行日常主事的掌柜羅晉。
“五月初六,收銀十五兩。”
“對!”
應(yīng)對的,是個二十出頭,長相清秀的年輕人。
年輕人姓柳,名長生,乃是柳氏的第四代弟子,同輩中排行老三,受到家族族長輩的安排,專門負(fù)責(zé)分管這家米行。
恰逢月底,這一個掌柜,一個東家正好在此查驗賬目,結(jié)算盈收。
半個時辰之后,賬目終于核對完畢,查驗無誤。
“恭喜三公子,扣去下人工錢、官府賦稅、盤貨支出等一應(yīng)開支,本月,米行共盈收了二百六十兩銀子!”
羅掌柜看著賬簿最后的結(jié)盈記錄,臉上滿是歡喜,連連對著柳長生拱手報喜。
“不錯!不錯!”
柳長生連連點頭,對于本月的盈收數(shù)目,心里也是非常的滿意。
要知道,柳長生接手這家米行才不到半年,連月來各種精心的調(diào)整布置,才有了現(xiàn)在這兩百六十兩銀子,這可已經(jīng)是歷年來,米行最高的盈收了。
對賬事畢,兩人又接著商討了些米行近來的瑣事,一陣商談之后,羅掌柜突然的拍了一下腦袋,是想起了什么要事,只聽見他說道:
“三公子,我突然想起近日來,在城中各大米行間流傳的一些傳聞,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哦?什么傳聞,你講來聽聽。”
相處了好幾個月,柳長生對于羅掌柜也算了解,無關(guān)的小事,他是不會在自己面前念叨的。
羅掌柜一番斟酌思量之后,終于緩緩道起。
這傳聞?wù)f的是:當(dāng)朝國都并州沈家的大公子沈明義將攜其妹沈明珠,不日親臨悉州,著手皇糧一事!
這沈家乃是皇商,一直把持著本朝的諸多生意,皇糧更是攥在手里,一點油水都流不出來,其手下可是有十好幾個州縣專供米糧,對于悉州可是從來都瞧不上,而今卻親自到訪,這傳聞確實有待考究。
不過,隨后羅掌柜又含糊其辭,極為隱晦的說道,靖國往后每年的皇糧數(shù)量都會提高整整的四層,而這多出來的四層很可能是作為貢糧,上貢他國。
“貢糧?”
柳長生倒吸一口冷氣,貢糧這樣的事情,可不能妄自議論,那是有損國威,輕者坐牢,重者殺頭的大罪!
但是看著羅掌柜的眼神,柳長生知道這事恐怕是八九不離十,想不到這樣的事情在城中盛傳,而自己卻聞所未聞,這可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我將此事告訴公子,就是希望公子早做準(zhǔn)備,到時候好好與那沈明義相結(jié)交,不論這皇糧具體用作何用,但這生意,公子一定要爭取下來!”
羅掌柜輕聲言道幾句,隨即想起了什么,嬉笑著道:
“嘿嘿,我聽說沈明義之妹沈明珠,那可是花容月貌,天資絕色,空閨清幽還待良人,以公子的才智樣貌,在我悉州年輕一輩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要是公子把握住了,能夠入的鳳眼,說不定還能結(jié)上一段良緣喃!”
羅掌柜說著說著,竟然點起鴛鴦譜,柳長生心里有些好笑,自己幾斤幾兩?
柳家在沈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就是想要結(jié)交一二都要絞盡腦汁,這結(jié)緣聯(lián)姻的事情可想都不敢去想。
“行了,羅掌柜。這事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看看如何能夠結(jié)交這個沈明義,你先去忙吧!”
不再和羅掌柜多說什么,柳長生徑直朝著門外走去。
“那三公子慢走!”
羅掌柜笑著臉恭送著柳長生,反正已經(jīng)將事情告訴了柳長生,成與不成就不是他這個掌柜能把握的了。
剛出店門,門外就迎上來個十三四歲,一身隨從打扮的少年,這少年名喚小武,乃是柳長生的貼身隨從,跟著柳長生也才半年不到,但是忠心耿耿,深的柳長生的信任。
“公子!”
以小武的心思,眼見柳長生眉頭緊鎖,一下就知道公子心里有事,只是簡單的見了一個禮,便沒有多話,噤聲不語。
柳長生背負(fù)雙手,正思量沈明義的事情,對于小武的招呼,只是點頭回應(yīng)了一下,之后便隨意的往前走,引著小武晃晃悠悠的漫步在悉州城東的繁華鬧市之中。
約莫走了一刻來鐘,柳長生依然沒能想出個法子,不由連連嘆氣,緩緩的將心神收了回來,再朝四周一看,驀然望見前方不遠處的一家酒樓,其門上的牌匾刻著四個龍飛鳳舞的金色大字——天膳酒樓。
“怎么到了這里?”
柳長生自言自語的叨叨了一句,隨后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腳下有了千斤之重,怎么都邁不開步子了。
“公子!”
身后的小武,看到柳長生直愣愣的望著那酒樓,忍不住出言招呼了一聲。
柳長生轉(zhuǎn)回頭看向小武,四目相對,氣氛有些怪異。
“也差不多該用午膳了,走,進去吃些東西!”
柳長生摸了摸肚子,扭頭就朝著天膳酒樓走了過去。
“唉!公子!”
看小武著急的樣子,竟然是想要阻止。
不聽小武的招呼,柳長生腳下反而又快了幾分,四五步就邁上了酒樓的石階。小武在身后,一臉的為難,看出來柳長生是執(zhí)意要進去,即便心里千百個不情愿,也只能無可奈何的跟隨了進去。
柳長生剛進酒樓,店內(nèi)柜臺站著的掌柜便迎上來招呼道:
“這……這是柳三公子么?”
看他樣子,似乎是認(rèn)識柳長生,但又不敢確定。
柳長生面帶微笑,對著掌柜輕喚了一聲:
“王掌柜!”
掌柜一聽這話,那還不敢確定,立馬笑著臉,熱情的招呼起來。
柳長生認(rèn)得面前掌柜,小時候他可是此間酒樓的常客,那時經(jīng)常過來,上至東家掌柜,下至伙計廚子,全都熟悉的很,只是近些年沒再來了,這掌柜竟差點就認(rèn)不出年長以后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