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請管家一行人進門送茶，自己和秦云昭親自去備回禮，陳侍郎家的管家很能吹牛，剛好老駝背也是個中好手，于是大概兩盞茶后，當陳寧和秦云昭帶著回禮回來時，兩府管家已經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了。

　　陳寧嘴角抽抽，這老駝背可是厲害人物，對自己有時候都愛搭不理，今天突然對一個外人這么熱情主動，一看就是有鬼，再看那陳府的管家，還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對自己即將被賣的遭遇一無所覺。

　　做管家做得這么天真無邪真的好么？不過，堂堂侍郎家的管家，應該也有自己的存活之道，絕對不是泛泛之輩，可能人家也善于偽裝，老駝背在禍禍人家，人家說不定也在忽悠老駝背呢。

　　總之，在陳寧來了之后，這兩個老男人總算記起自己的正事，一人去安排了家丁護送，另一人禮貌道謝，兩只老狐貍分別的時候，都伸出了爾康手，相約十五的時候，一同去外城客山居喝酒。

　　“這馬管家是只老狐貍。”老駝背跟陳寧嘀咕，“不過這左侍郎倒是可以結交，殿試之后，若三位公子都進了前三甲，有可能會放到六部積累經驗，這禮部事少權輕，有利于第一時間搞清楚皇室架構。通常來說，新人都屬于左侍郎管理。”

　　陳寧沒說話，看向秦云昭，秦云昭說：“左侍郎是新尚書的學生，品性不錯，良哥兒他們到了禮部，若是左侍郎愿意指點一二，兩人能少走不少彎路。”

　　至于秦知書、秦識禮、秦明義的定位，他們各自都有打算，秦云昭不會過多干預，只會從旁或是暗中協助，倒是劉直和陳良農家出身，在帝城除了陳家，他們沒有任何憑借，所以到六部積累經驗的同時，也要多結善緣，就能日后他們成不了能吏，官路也能暢通些。

　　他們都是從底層出來的，更能理解底層人民的困苦，如果他們能記住自己的出處，不忘初心，這無論是對百姓還是對大寧，都極有益處。

　　陳寧道：“這朝堂，應該也到更新換代的時候了，用不了幾年，這朝堂將會是他們這群年輕人的舞臺，皇帝想做明君，想拉攏人心，想必今年會有不少有利于寒門子弟的好政策。劉直和陳良都是人才，若是能抓住這個機遇，以后應該能走得很遠。”

　　秦云昭點點頭，兩人便一同回書房，兩人各占一個案臺，一個伏案猛寫，一個也下筆如神，偌大的書房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寧靜美好。

　　秦小琦來了幾次都不忍心打破這份美好，只不過她心里有事，到底還是忍不住了，第五次過來時，她上前敲門：“爹，娘，女兒能進來嗎？”

　　屋里開了地暖，外頭風卻有點大，陳寧立即放下筆去開門：“外面冷，快進來。”

　　一拉小姑娘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冰冰涼涼的，鼻頭也凍得通紅，陳寧馬上心疼了，將她雙手都攏在手掌心：“怎么手這么涼？剛才去哪了？”

　　樂兒送茶進來，聞言道：“主子，大小姐剛才就一直在外頭，來了四五回了，奴婢還想著要不告訴主子一聲，大小姐不肯，說不能打擾主子和云昭公子的工作。”

　　“你這孩子真是的……”陳寧更心疼了，“我是你娘，他是你爹，你找我們說事哪里算是打擾，我和你爹只會開心。”

　　“我只是覺得爹和娘每天都那么忙，難得今天有時間在一起寫字看書，就不想打擾，我又不是什么大事，早講晚講都一樣的。”秦小琦十分體貼。

　　陳寧笑罵：“我跟你爹有一輩子的時間呢，倒是你們幾個，一不留神就要長大了，都說女兒長大了就會跟父母生分，娘才不要你這小傻子跟娘生分呢。”

　　秦小琦紅了眼。

　　陳寧說她是小傻子，那是心疼與愛憐她，實際上秦小琦心思慎密又敏銳，聰明得很，在村里的時候，同樣是跟著鄭郎中學醫術，她就是能比其他人要學得好，這段時間她已經在研究那剖腹產手術了。

　　“娘，爹，女兒不孝。”小姑娘跪下來，“女兒知道有些問題問出來會寒了你們的心，但女兒若是不問，這心里也會有疙瘩。”

　　陳寧將她拉起來，替她擦眼淚：“小傻子，你都知道了呀，哭什么呀，難道你問清楚了，就不想要爹娘了嗎？”

　　“那，那娘你有見過她嗎？她是什么樣的人？她愛我嗎？”

　　“很抱歉，娘沒有見到她，娘生小倪之后暈了一陣，醒來后懷里就多了一個你。不過當時我身邊沒有其他人，我可以肯定的是，當時這個世上除了我和你娘，沒有人知道你不是我生的。”

　　“那那個定王爺他……他怎么會知道？”

　　“傻丫頭，因為你跟你娘長了張一模一樣的臉啊。”陳寧心疼死了，“你娘雖是側妃，但定王爺對你娘一往情深，這些年也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小琦，撇去定王這人品性如何不提，他應該會是一個好父親。”

　　將當年的事以及孟瑤兒那里聽來的細節轉述給秦小琦，陳寧摸摸她頭：“這事你心里有數就行，也不用急著做決定，只要你樂意，爹娘永遠都是你的爹娘，我們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好啦小傻子，別哭了，再哭鼻子都要掉了。”

　　秦小琦破涕為笑：“娘！人家不是小傻子！而且，我這輩子都是爹和娘的女兒，能做你們的女兒，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拿天下江山我都不換。”

　　不管幾年之后秦小琦會不會有別的想法，至少這一刻，老母親落了淚。二月底，會試成績出來了，一大早，老駝背就打發了陳川和陳望前去看榜。

　　帝城里不準騎馬，陳川和陳望出門早，腳程也快，但抵達的時候，那里已然是人山人海了，杏榜還沒張貼出來，人們在那高聲談論著，陳川一走過去，就馬上被人認出來了。

　　“這不是漠北將軍嗎？怎么臉上刻了個‘奴’字？”

　　“各位有所不知，聽說皇上在漠北營搜出了很多他跟敵國的往來信件，要不是皇上英明，提前一步將他控制住了，他就要通敵叛國了！”

　　“這不對吧，將軍要是通敵，以他的能力，早就揮軍進京了吧，又怎么會被抓著？漠北那種苦寒之地，天高皇帝遠的，他就算自立為王，皇上也拿他沒辦法呀！”

　　“哈哈哈哈一大早的你別說笑話了，他要真有這么大的能耐，那我們大寧就肯定多了位漠北王，而不是陳府多了個家奴！”

　　旁人的圍觀取笑，陳川半點不受影響，倒是陳望有點沉不住氣，揪住一個人的衣領就要揍。

　　陳川摁住他：“莫要把這些爛人的屁話放心里，正事要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