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狀元之名，秦知書他就是一個小孩，孤的憂煩、百姓的福利竟然成了一個小孩的職責，這天下要孤何用？孤要你們這些人何用？你們是孤養來好看的，還是要孤供在神臺上祭拜？”

　　“皇上息怒！”

　　“孤沒有發怒息什么怒？！你們自己說說！是死規定重要，還是百姓民生與江山社稷重要？用百姓民生來封外人的嘴，你們可真是大寧的好子民！可真是孤的好臣子！孤今天偏要做大寧朝第一個挑戰祖制的人，孤百年之后，自會向大寧列祖死宗請罪！”

　　這次連六大學士都跪下來了，首輔大人磕頭：“祖制不可違，皇上萬萬不可啊！”

　　“皇上三思啊！”

　　皇帝這會真是氣著了，他拍了桌子：“這事誰也別再提了！孤的狀元，就是秦知書！誰要是不想要自己的腦袋了，那就再提一句試試！”

　　皇帝拂袖而去，高公公趕緊宣布退朝。

　　群臣如水一般退出去，右侍郎被頂頭上司揪著耳朵一路罵一路出了宮門，內閣六大學士一路沉默著出了宮門，最后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回府。

　　首輔大人剛回府，管家就匆匆迎上來：“老爺，有客到。”

　　“是徐京涯？”

　　“是。”

　　“將他帶來書房，你親自奉茶，親自守在拱門外，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是，老爺。”

　　首輔才換下官服，徐京涯就來了，等管家奉了茶出去，他迫不及待地沖過去扒拉徐京涯：“他果真還活著？”

　　“首輔大人說的是誰？誰還活著？”徐京涯擺出一臉懵逼的表情。

　　“你這小子……”

　　首輔拍了拍徐京涯的肩膀，笑著松了口氣：“你這是為了秦明義來的吧？皇帝一意孤行，執意要留著秦知書的狀元之名，既然秦知書都保住了，其他人更加不會動了。”

　　“我是為了首輔大人你來的。”徐京涯拿出帶來的東西，“聽聞大人這段時間睡眠不好，下官呢就去拜托了陳娘子讓她想想法子，這些是安神包，陳娘子親手制作的，每晚放一包在床頭，可保大人一晚安睡。”

　　“陳娘子？你是指秦知書的母親？她懂藥理？”

　　“正是。”徐京涯點頭，“大人有所不知，回春堂這幾年出的有奇效的藥，都出自陳娘子之手。”

　　陳寧之前說過當朝六大學士里有三人都是父親的同窗，眼下首輔大人就是其中一個，只不過陳寧成親之后，并沒有給他們來過任何書信，久而久之，這些同窗就慢慢也沒那么上心了。

　　這次陳寧拖兒帶女上帝城，首輔就想這陳寧人都到帝城來了，應該會來拜訪他們吧，結果也沒有，首輔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

　　這會聽說這些東西是陳寧做的，首輔大人就皺眉：“老夫怎么從來沒聽致遠兄提過他讓自己女兒學醫？她師從何人？醫術如何？既然東西是她親手做的，為何不自己親手送，要通過他人之手？”

　　徐京涯笑道：“這陳府正處于風口浪尖，她哪好直接到到您府上來？按理說陳娘子早就應該來拜訪你了，但她之前就是一個商婦，貿貿然上門來，被人說她攀高枝這是小事，主要是擔心影響到大人你的一世清名。”

　　“這小女子就是心思重！我與她爹是昔日同窗，她出嫁的時候我還曾到場，我們是世伯與世侄女的關系，這關系擺出去，誰敢說我半個不好？”

　　首輔大人發了一會牢騷，倒是把藥包給收了下來，徐京涯東西帶到，也不多留，客套了幾句就走了。

　　管家將人送到大門口，回來復命：“老爺，徐大人走了，外頭很多眼線。”

　　“你去陳府一趟，就說是我說的，雖然皇上沒有收回他們的功名，但秦知書他們必須守孝三年，守孝期間最好多看書多看佛經。”

　　“老爺，皇上那邊都……”

　　“按我說的去辦。”

　　管家立即下去安排，首輔大人獨自坐在窗邊，半晌后，緩緩吁出一口濁氣。

　　皇帝未必沒有動過取消秦知書狀元的名頭，只不過是決心不大，一直在挑戰祖制和千古明君之間猶豫掙扎，剛才在朝堂，若不是群臣一邊倒力策他取消秦知書等人的功名，他也不會這么快就下定決心。

　　是人都有叛逆心，更何況是帝皇，有時候反對聲越大，帝皇越是要干，相反，一個人如果只是犯了點小錯，求情的人越多，皇帝反而下手更重。

　　首輔大人二十歲入仕，至今已經在朝堂浸淫了幾十年，是個人精了，深諳為官之道，同時也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所以如何不著痕跡地幫皇帝將不太合常理的決定變得理所當然，這里頭就有很深的學問了，首輔大人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帝皇心思，但在秦知書這件事上，他與皇帝是有點默契的。

　　果然剛過晌午，宮里就來人了，讓他立即進宮。

　　首輔大人一腳邁進正陽殿殿門，迎面就一只酒杯擲過來，首輔大人不閃不躲，酒杯擦著他腦袋過去，首輔大人順勢跪下：“皇上息怒啊！”

　　“你給孤起來！”

　　皇帝很生氣：“孤問你，你跟秦知書什么關系？！”

　　“秦狀元外祖曾經游學至臣所在的書院，與臣同窗半載，秦狀元外祖學問文章雖一般，但為人厚道熱忱，臣與他情誼頗深。”

　　首輔將自己跟陳致遠之間的交情提了提，又跪下道歉：“皇上恕罪，雖然臣與秦知書有他外祖這么一層關系，但臣始終認為祖制不可違，所以皇上，老臣還是要勸皇上三思啊。”

　　“還真有人不怕掉腦袋啊。”皇帝側頭對高公公笑，而后抬手讓首輔起來，“行了，你我君臣將近十載，你那點心思孤難道看不出來？孤今天讓你進宮，是要你幫孤辦一件事。”

　　“臣萬死不辭！請皇上盡管吩咐！”

　　“孤不要你的命，孤要重用秦知書，你，替他掃清絆腳石。”

　　“臣遵命。”

　　秦云昭辦完秦海元夫妻的后事回到帝城，已是大半個月之后。

　　動身之前，他將秦寶帶到回春堂讓秦大夫給他檢查了一番，秦大夫把淮遠城里所有的大夫都叫過來會診，最后得出結論：秦寶的失心癥，沒有痊愈的可能。

　　也就是說，秦寶這一輩子都將在瘋瘋癲癲中度過，要是沒有人看著，他必定三天兩頭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