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小蘭，蘇一杭走進(jìn)(jìn)餐廳，看見(jiàn)里面空無(wú)(wú)一人，悄悄松了一口氣。
估計(jì)(jì)因?yàn)槭槍ぷ魅眨@個(gè)(gè)時(shí)(shí)間店里沒(méi)(méi)有其他客人。
林逸替她拉開(kāi)椅子，她坐下翻起菜單：“你要吃什么？”
“隨便。”他說(shuō)(shuō)，“點(diǎn)(diǎn)你自己喜歡的就好。”
話音剛落，就聽(tīng)見(jiàn)蘇一杭驚喜的聲音：“這里居然有兔子？你知道嗎我最喜歡吃兔子了！”
林逸：“…………”
他聽(tīng)見(jiàn)蘇一杭問(wèn)(wèn)過(guò)(guò)來(lái)(lái)點(diǎn)(diǎn)單的老板：“老板，你們這里的冷吃兔是用白兔子做的還是灰兔子做的。”
這還是第一次有食客問(wèn)(wèn)這個(gè)(gè)問(wèn)(wèn)題，把老板給問(wèn)(wèn)倒了。老板走到拐角通往廚房的位置，扯著嗓子用一口四川方言問(wèn)(wèn)里面的人：“哎，我問(wèn)(wèn)你哈，給我們運(yùn)(yùn)過(guò)(guò)來(lái)(lái)那個(gè)(gè)兔子是白嘞還是灰嘞？”
看不見(jiàn)廚房里的人張什么樣，但能聽(tīng)見(jiàn)一口中氣十足的重慶口音：“曉得哦。我囊個(gè)(gè)子記得清楚？”
老板回來(lái)(lái)，用一口帶著椒鹽味的普通話抱歉的說(shuō)(shuō)：“師傅說(shuō)(shuō)不太記得咯。”
“算啦算啦，無(wú)(wú)所謂”蘇一杭揮揮手，“給我們一份冷吃兔，一份毛血旺，兩碗白米飯。”
“好嘞。”
老板走后，林逸問(wèn)(wèn)蘇一杭：“白兔子和灰兔子吃起來(lái)(lái)有什么區(qū)(qū)別嗎？”
“我不知道啊。”蘇一杭不懂林逸為什么這么問(wèn)(wèn)，莫非他對(duì)(duì)吃東西這么有研究？
“那你還去問(wèn)(wèn)老板兔子的顏色。”
“哦！我只是覺(jué)(jué)得白兔子比較可愛(ài)，不太忍心吃它。老板說(shuō)(shuō)他不知道，所以我就當(dāng)(dāng)自己吃的是灰兔子好了。”
林逸：“…………”她這樣算是歧視嗎？
菜很快送上來(lái)(lái)，紅彤彤的辣椒里面炸的油亮的兔子肉，混合著炒過(guò)(guò)的花椒散發(fā)(fā)出的香味，還有包裹在外面的煎得正到火候的芝麻、用作點(diǎn)(diǎn)綴同時(shí)(shí)可以提味的新鮮蔥花，色香味俱全，讓人食欲大開(kāi)。
毛血旺和飯都還沒(méi)(méi)上，蘇一杭就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在辣椒堆里挑起兔子肉來(lái)(lái)。
她一筷子下去準(zhǔn)(zhǔn)確無(wú)(wú)誤的夾起一塊放進(jìn)(jìn)林逸碗里：“這是兔子身上肚子那一部分的肉，也是整個(gè)(gè)兔子最嫩的部分。你嘗嘗。”
林逸在蘇一杭期待的眼神中放進(jìn)(jìn)嘴里慢慢咀嚼完。
“口感的確很好。你還真厲害，都切這么碎了你還可以一眼認(rèn)(rèn)出來(lái)(lái)。”他現(xiàn)(xiàn)在對(duì)(duì)蘇一杭那句“我以前經(jīng)(jīng)常吃兔子”深信不疑了。
“手撕兔是自貢的做法，和我們那邊不一樣，但也差不了多少。以前我不在外婆家吃飯的時(shí)(shí)候，我爸爸嫌給我做飯麻煩，一般都是一次性做兩只兔子，放在冰箱里面，我可以吃差不多一個(gè)(gè)星期，每次拿出來(lái)(lái)一份加熱就行。”
“只吃兔子？不會(huì)(huì)營(yíng)(yíng)養(yǎng)(yǎng)不良嗎？”
“我會(huì)(huì)偷偷跑去姨媽家或者外婆家或者其他人家蹭飯。至于我爸，他有時(shí)(shí)候會(huì)(huì)在外面吃了再回來(lái)(lái)。我媽很忙，總是有商業(yè)(yè)應(yīng)(yīng)酬，幾乎不在家吃飯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事，蘇一杭突然咯咯笑起來(lái)(lái)：
“我給你說(shuō)(shuō)一個(gè)(gè)特別好笑的事，有一天晚上我睡覺(jué)(jué)突然醒了，聽(tīng)見(jiàn)外面我媽回來(lái)(lái)的聲音，出去剛好看見(jiàn)我爸端著一碗兔子肉很溫柔哄著我媽吃一點(diǎn)(diǎn)，還給她說(shuō)(shuō)這是他特意給她留的，我一看，那一碗里面全部都是肚子上的肉。難怪我每次吃飯?zhí)舫啥馮u眼都找不到幾塊，原來(lái)(lái)他做飯的時(shí)(shí)候單獨(dú)(dú)挑出來(lái)(lái)了。他真的太搞笑了，這方法都可以想出來(lái)(lái)，哈哈哈！”
這事蘇一杭以前跟好友也說(shuō)(shuō)過(guò)(guò)，她是真的覺(jué)(jué)得很好笑。她爸一個(gè)(gè)大男人，總是喜歡干一些她一個(gè)(gè)女人都不削干的事。她很多時(shí)(shí)候都懷疑她和她爸是不是互相投胎投錯(cuò)(cuò)性別了，就比如蘇一杭最喜歡去電影院看科幻片災(zāi)(zāi)難片戰(zhàn)(zhàn)爭(zhēng)(zhēng)片，而蘇孟季最喜歡做的事是躺在家里床上看各種宮斗宅斗劇。
林逸還是第一次從蘇一杭口里聽(tīng)到她說(shuō)(shuō)自己家里的事。這事聽(tīng)上去雖然是很可笑，可是從一個(gè)(gè)他認(rèn)(rèn)為是受害者的口里說(shuō)(shuō)出來(lái)(lái)，他覺(jué)(jué)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雖然蘇一杭看上去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爸為什么這樣做？”他問(wèn)(wèn)。
“他說(shuō)(shuō)家里只有他和我媽賺錢(qián)，而我媽賺的最多，所以應(yīng)(yīng)該受到最好的對(duì)(duì)待。而我只會(huì)(huì)花我媽的錢(qián)，他給我飯吃已經(jīng)(jīng)很不錯(cuò)(cuò)了，我卻不懂感恩。”
“這……”林逸不知道說(shuō)(shuō)什么好了，他從小生活富足，家庭和睦。雖然，他和他爸之間有一些溝通上的問(wèn)(wèn)題。但和蘇一杭比起來(lái)(lái)，他突然覺(jué)(jué)得家人對(duì)(duì)自己離家這么久的任性行為是在太寬容了。
“你這什么眼神？你覺(jué)(jué)得我剛剛說(shuō)(shuō)的事不好笑嗎？”蘇一杭不喜歡林逸用那種同情的眼光看她，她不喜歡任何人“覺(jué)(jué)得她可憐”、“同情她”。她喜歡跟人說(shuō)(shuō)這事只是為了嘲笑蘇孟季，只有弱者才會(huì)(huì)試圖博取外界的同情，但她不是弱者。
就在林逸的目光讓她開(kāi)始渾身不自在，有些后悔自己跟他說(shuō)(shuō)了這些并不太“正能量”的事，有人及時(shí)(shí)出現(xiàn)(xiàn)把她從窘境中解救了出來(lái)(lái)。
“蘇一杭？”
她聽(tīng)到背后響起一個(gè)(gè)女聲，帶著不確定。這個(gè)(gè)聲音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是誰(shuí)(shuí)了。無(wú)(wú)論是誰(shuí)(shuí)，她很感激她這個(gè)(gè)時(shí)(shí)候的出現(xiàn)(xiàn)。
一轉(zhuǎn)(zhuǎn)頭，非常意外。
是很久沒(méi)(méi)見(jiàn)的林婷恬。
林婷恬從外面進(jìn)(jìn)來(lái)(lái)，顯然也是來(lái)(lái)吃飯的。旁邊跟著一個(gè)(gè)蘇一杭不認(rèn)(rèn)識(shí)(shí)的年輕高壯男人，男人長(zhǎng)(zhǎng)得不錯(cuò)(cuò)，但能感覺(jué)(jué)出來(lái)(lái)他不是公司的空乘。
“嗨！”蘇一杭跟林婷恬打招呼的時(shí)(shí)候林逸也回過(guò)(guò)頭來(lái)(lái)。
林婷恬看了林逸一眼，禮貌的對(duì)(duì)他倆笑了笑，領(lǐng)(lǐng)著那個(gè)(gè)男人在他們隔壁的座位坐了下來(lái)(lái)。
林婷恬和蘇一杭不是朋友，但蘇一杭覺(jué)(jué)得她們的關(guān)(guān)系沒(méi)(méi)有像在航空學(xué)(xué)院那時(shí)(shí)候那樣劍拔弩張了，至少剛才她那個(gè)(gè)笑容看上去是發(fā)(fā)自內(nèi)(nèi)心的。她不喜歡林婷恬，但其實(shí)(shí)也不怎么討厭她。從小到大像林婷恬那樣莫名其妙就對(duì)(duì)她充滿敵意的女生多了去了，她都討厭她們的話豈不是讓自己活得很累。何況她知道林婷恬是那種有著良好家教的女生，即使再不喜歡一個(gè)(gè)人也不會(huì)(huì)做什么沒(méi)(méi)底線的事去傷害對(duì)(duì)方。
隔壁桌的男人一邊用家鄉(xiāng)(xiāng)話和林婷恬討論著菜譜，一邊很體貼的給她倒水。加入公司一年多，各種人見(jiàn)得多了，蘇一杭還是培養(yǎng)(yǎng)出了一定的辨別能力。從這個(gè)(gè)男人的衣著談吐她大概能夠猜到他是林婷恬從老家過(guò)(guò)來(lái)(lái)的男朋友（雖然以前從沒(méi)(méi)聽(tīng)她說(shuō)(shuō)過(guò)(guò)）沒(méi)(méi)怎么出過(guò)(guò)國(guó)(guó)，體制內(nèi)(nèi)家庭長(zhǎng)(zhǎng)大，家人或許還是個(gè)(gè)小領(lǐng)(lǐng)導(dǎo)(dǎo)之類，很林婷恬不僅門(mén)當(dāng)(dāng)戶對(duì)(duì)，外形上也挺配。
蘇一杭在回去的出租車(chē)上翻出林婷恬的班表一查。果然，她的班表只顯示到這個(gè)(gè)月27號(hào)(hào)，最后三天還是visa cancellation（簽證取消）。
她辭職了。
“你知道嗎，才一年多而已。我們當(dāng)(dāng)時(shí)(shí)同時(shí)(shí)入職的一批中國(guó)(guó)人，只剩下三個(gè)(gè)了。”沈綺、喜歡欺負(fù)(fù)張玉那個(gè)(gè)叫梁什么的，她不太記得全名了、還有她。
“額。和我一起入職的很多也走了。”林逸說(shuō)(shuō)。他也之前請(qǐng)(qǐng)緊急事假回去的時(shí)(shí)候就想要離職了，后來(lái)(lái)是因?yàn)樘K一杭，他打算再待一段時(shí)(shí)間。
熟人都離開(kāi)了，蘇一杭不喜歡聊這種傷感事。
“我們過(guò)(guò)會(huì)(huì)兒去哪里？”
剛剛林逸上車(chē)跟司機(jī)(jī)說(shuō)(shuō)了去第一商場(chǎng)(chǎng)，她才他已經(jīng)(jīng)有計(jì)(jì)劃。
哪知道林逸反問(wèn)(wèn)她，“你想去哪里？”
這是沒(méi)(méi)有計(jì)(jì)劃的意思嗎？如果這樣，蘇一杭想去一個(gè)(gè)不容易遇到熟人的地方。
“我們?nèi)商場(chǎng)(chǎng)看電影吧？有一部xx主演的中文電影，現(xiàn)(xiàn)在在D市上映。”
“為什么要去那么偏僻的A商場(chǎng)(chǎng)？”林逸語(yǔ)(yǔ)帶不悅。
沒(méi)(méi)料到林逸會(huì)(huì)這樣問(wèn)(wèn)，蘇一杭支支吾吾半天想不出借口。。
“蘇一杭，你是不是不想讓同事看見(jiàn)我和你在一起？”
這個(gè)(gè)問(wèn)(wèn)題林逸還是問(wèn)(wèn)出口了。
蘇一杭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些不妥，現(xiàn)(xiàn)在還被他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只不過(guò)(guò)，她也覺(jué)(jué)得委屈。
“你不知道我們公司有些人每天沒(méi)(méi)事干多會(huì)(huì)造謠。”蘇一杭憋憋嘴，想到那個(gè)(gè)“八卦小分隊(duì)(duì)”，不知道她們會(huì)(huì)編出什么樣的故事來(lái)(lái)。
“我以為你對(duì)(duì)什么都無(wú)(wú)所謂的。原來(lái)(lái)這么在意別人對(duì)(duì)你的看法？”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想因?yàn)樽約海B累你也成為那些人茶余飯后談?wù)摰膶?duì)象。”
“談?wù)摼駝務(wù)(wù)摚{言又不是真的。何況，”他看蘇一杭的眼神變得愈發(fā)(fā)溫柔起來(lái)(lái)：“只要你相信關(guān)(guān)于我的一些哪些為真哪些為假，就夠了。”
蘇一杭沒(méi)(méi)發(fā)(fā)現(xiàn)(xiàn)林逸原來(lái)(lái)這么會(huì)(huì)說(shuō)(shuō)情話，還如此猝不及防。她一張老臉羞到通紅。
“額……好吧。那我們?nèi)ト碩嗟納虉?chǎng)看電影吧！”
“你還是想看電影？”林逸原來(lái)(lái)以為她選擇電影院是為了躲避同事，這一點(diǎn)(diǎn)上他猜錯(cuò)(cuò)了。
“其實(shí)(shí)也不是想看電影，只不過(guò)(guò)，我明天第一次飛商務(wù)(wù)艙，有點(diǎn)(diǎn)不安。想早些回去，睡前再把你給的筆記溫習(xí)(xí)一下。”蘇一杭心虛的看他一眼，希望他不要因?yàn)檫@個(gè)(gè)原因又不高興了。
“原來(lái)(lái)這樣啊！”林逸聽(tīng)她這樣說(shuō)(shuō)，反而顯得有點(diǎn)(diǎn)開(kāi)心，露出一個(gè)(gè)在蘇一杭看來(lái)(lái)有點(diǎn)(diǎn)像大灰狼般的笑容，對(duì)(duì)她說(shuō)(shuō)：“要不這樣吧。反正我室友也不在，過(guò)(guò)會(huì)(huì)兒你把你明天的行李和制服拿上去我家，晚上我親自給你溫習(xí)(xí)。”
“啊？這樣不好吧？我們明天的航班時(shí)(shí)間不一樣，會(huì)(huì)影響你休息。”蘇一杭記得林逸明天的航班是在凌晨。
“我換到你航班上了。明天我陪你一起飛。”
“啊？”這讓蘇一杭沒(méi)(méi)想到，她更沒(méi)(méi)想到林逸原本那個(gè)(gè)航班爛那么爛，居然還有人愿意和他換。
“我可以給你溫習(xí)(xí)，還可以一起打車(chē)去公司，我家離公司更近，你也不用起那么早趕公司大巴。”
林逸拋出一大堆“去他家”的有利條件，不給她繼續(xù)(xù)思考然后拒絕他的機(jī)(jī)會(huì)(huì)。
“額……好吧。”雖有猶豫，但蘇一杭還是答應(yīng)(yīng)了。她其實(shí)(shí)也想盡可能和他呆久一點(diǎn)(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