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蘭哭了一陣,看著青姑姑一直替她擦淚,倒是也不好意思了,自己掏出帕子擦了擦,面上也有些紅了;“姑姑見笑了。”
青姑姑勉強(qiáng)笑了笑,眉宇之間的憂色卻是沒有消退,這是為二皇子懸著心呢。
陶君蘭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苦笑了一聲:“其實(shí)也并不委屈,的的確確的是沒我沒將殿下照顧好。”要不是她不想多事兒,早就該在心中最開始生出疑惑的時(shí)候就去請別的太醫(yī)(yī)來看看,而不是聽?wèi){二皇子的意思,將這事兒瞞住。不然的話,也不至于出這么大的事兒。所以,縱然受罰,她也是活該的。
“嗨,生病這種事情也怪不了誰。”青姑姑倒是沒有責(zé)(zé)怪的意思,只是皺眉:“只是回頭上面只怕不這么想。到時(shí)候……”到時(shí)候陶君蘭的下場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陶君蘭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卻也沒有辦法,只道:“只要不牽連了別就成。”她自己受罰她不怕,就怕連累了陶芯蘭。不過想來,這個事情上,應(yīng)(yīng)該不會有誅連這樣的事情的。
青姑姑也沒多說什么,只讓她放寬心,也別太擔(dān)(dān)心了:“殿下看重你,想來也會護(hù)著幾分,你不必太憂心了。”
陶君蘭點(diǎn)點(diǎn)頭,卻是沒有什么僥幸心理。現(xiàn)(xiàn)在二皇子都病成那樣了,還能怎么樣?只盼著他早點(diǎn)好起來才是正經(jīng)(jīng)的。
而就在陶君蘭忐忑不安的時(shí)候,德安宮里卻是來了兩位貴人:皇帝和皇后。
這兩個在宮里,自然是數(shù)(shù)一數(shù)(shù)二的大人物。尤其是皇帝,可不是貴人么?不過皇帝之前好歹還是來過一回的,可這皇后可是真正的第一次來。而且,此時(shí)兩人一起來了,自然也就讓人生出幾分擔(dān)(dān)憂來。什么樣的大事兒,竟然兩人都驚動了?還一起來了?
德安宮里的人自然都趕緊迎駕去了。陶君蘭自然也不例外,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著皇后,心里說不緊張,那是假的。況且,旁邊還站著一個皇帝呢。
皇后穿的是常服,不過裙擺上卻是繡了九尾金鳳,頭上戴的也是九鳳冠,無不是顯露出了皇后威儀來。即便只是家常打扮,可是皇后就是皇后,只往那兒一站,滿身的威儀就讓人抬不起頭來。陶君蘭匆匆掃了一眼,只覺得皇后生得并不算多好看,可是勝在雍容威嚴(yán)(yán),端莊無比。
“誰是這宮里的大宮女?”皇后只掃了一眼滿院子跪著的人,也不叫起,只緩緩開口問了這么一句。語氣算不上多好,可也聽不出什么不好來,只讓人覺得威嚴(yán)(yán)無比。
陶君蘭一聽這話,卻是一下子就覺得不好了:她只覺皇后這是要處罰人了。
就在陶君蘭怔神的功夫,靜靈和秋芷都是上前膝行一步,低頭回話道:“回娘娘的話,是奴婢們。”
皇后于是又看了二人一眼,面上神色變也不曾變,便是道:“拖下去,一人二十杖。”
這話頓時(shí)就讓滿院子的人都是哆嗦了一回——二十杖,雖然不要命,可是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的卻是輕而易舉。運(yùn)氣不好的,被打折了骨頭的,說不得就只能留下殘疾出宮去了。怎么能叫人不怕,不恐懼?可這話是皇后說的,誰敢反駁和反抗?俱是一聲也不敢吭。
靜靈和秋芷也都是齊齊一個哆嗦,可是誰也不敢求饒,反而只能顫著聲的謝恩;“謝娘娘賞賜。”說完就被皇后身邊的嬤嬤給拉下去,連反抗也不敢有一星半點(diǎn)兒。
陶君蘭卻是因此打了一個寒戰(zhàn)(zhàn),只覺得日頭照在身上都沒有一點(diǎn)兒暖意,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冬日的時(shí)候。皇后雖然沒說為何要處罰,可是她心里明白,這是因?yàn)槎首拥牟∏椤lo靈和秋芷身為二皇子身邊的大宮女,本職任務(wù)(wù)就是好好照顧二皇子的衣食起居。此時(shí)二皇子這般,自然就算是瀆職了。就算不是因?yàn)榍镘坪挽o靈,可誰讓她倆是大宮女呢?大宮女的職責(zé)(zé)就是帶領(lǐng)(lǐng)小宮女,小宮女犯錯,大宮女也有錯。錯在監(jiān)(jiān)管不力,教訓(xùn)(xùn)不端。
就是再退后一步說,什么事兒也沒有,皇后這么說了,也只能依舊謝恩。在這里,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賞賜還是懲罰,都是恩賜。沒有抗拒的余地。這,就是規(guī)(guī)矩。這,就是天家。這,就是上位者。
陶君蘭之所以覺得膽寒,也并不是全因?yàn)榍镘坪挽o靈二人受罰。而是,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父親那樣忠心耿耿的為朝廷辦事兒,非但沒有賞賜,反而一道圣旨就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可即便是如此,他們陶家人,卻還是只能將這事兒壓住,甚至不敢叫一個屈。
皇后的處罰自然沒人敢反駁,不過皇帝卻忽然擺擺手出聲了:“老二身邊統(tǒng)(tǒng)共沒多少人,若打壞了也不好,減一半吧。剩下一半兒,且看老二病情如何。也讓她們將功抵罪。”
皇后點(diǎn)點(diǎn)頭,倒是沒有什么,反而笑著看了皇帝一眼:“皇上說得是,臣妾疏忽了。就這么辦吧。”
這話一出,于是二十杖就生生的減少了一半。雖然還是要受些皮肉之苦,可好歹不會有什么危險(xiǎn),也不會起不來身,最多也就肉皮疼幾天。不少人暗地里都舒了一口氣。
陶君蘭自然也是替靜靈和秋芷慶幸的。她雖然和靜靈有些不對付,可是卻也不至于如此幸災(zāi)(zāi)樂禍。而且皇帝說得對,二皇子如今身邊是不能離了人伺候的。
隨后,皇帝和皇后一同進(jìn)了屋子,跟著一同進(jìn)去的還有太醫(yī)(yī)們。陶君蘭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跟著進(jìn)去了。青姑姑也是這么個意思,剛才在她猶豫的時(shí)候,還悄悄推了她一把。本來按理說是不該她跟進(jìn)去的,可是這會子秋芷和靜靈都不在,所以她只得自己進(jìn)去了,畢竟,她才是貼身伺候二皇子的。萬一太醫(yī)(yī)問話,別人也是答不出來的。
陶君蘭也沒敢湊近了,就在門邊上聽著。萬一有用得上的地方,她自然義不容辭,可若用不上,也沒必要湊上去不是?
沒想到太醫(yī)(yī)也沒問什么,反而她站在門邊聽到了太醫(yī)(yī)對二皇子的診斷。
中毒。
這兩個字一從太醫(yī)(yī)嘴里吐出來,所有人俱是變了臉色。皇帝面上直接就變成了一片鐵青之色,目光懾人得厲害,緊緊盯著太醫(yī)(yī)的面上,似乎恨不得給燒出兩個洞來,聲音里更是充滿了憤怒和不可置信:“中毒?你說中毒?”
皇帝的聲音,此時(shí)說是咆哮也不為過了。皇后忙悄悄的拉了一下皇帝的袖子,示意皇帝不要太過失態(tài)(tài)了。
可即便是如此,皇帝也僅僅是收了一些聲音,面上的驚怒之色卻是怎么也掩蓋不住的。與此同時(shí),皇帝更是在屋里掃了一圈,似乎在思量:到底二皇子是如何中毒的?
還是皇后冷靜,此時(shí)聲音一如方才,面上也不見情緒,依舊端方雍容:“中毒?可查準(zhǔn)(zhǔn)了?這宮里怎么會好好的就中毒了?中的是什么毒?可有性命之憂?”
太醫(yī)(yī)忙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跟皇后回道:“的確是中毒了,不過還好發(fā)(fā)現(xiàn)(xiàn)得早,能救回來。至于如何中毒……這個卻還要進(jìn)一步的查探才行。”
聽到性命無憂這四個字,陶君蘭和皇帝的反應(yīng)(yīng)都是一樣,俱是松了一口氣。剛才聽到中毒的時(shí)候,陶君蘭只以為是什么十分厲害的,怕得厲害。此時(shí)聽說能救回來,那心情自然不必說了,只覺得無比慶幸,更甚至有一種劫后余生之感。
不過皇帝顯然不滿意:“既然是中毒,為何之前沒發(fā)(fā)現(xiàn)(xiàn)?”
太醫(yī)(yī)額上又冒出了冷汗了,忙跪下去,額頭觸地:“回皇上,先前沒能診斷出來,一則是因?yàn)槎拘陨袦\,二也是因?yàn)橹鞍Y狀的確也和風(fēng)(fēng)寒別無二致,這才會忽略了過去。不過,也的確是臣等失職!還請皇上責(zé)(zé)罰!”
皇帝冷哼一聲,正要開口,皇后卻是搶先一步緩緩開了口:“先不說這些,你們先想法子救治二皇子才是。還有,如何中毒也要查探清楚!”最后一句話,皇后的聲音里充滿了冷意,讓人只覺得心中一寒。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倒是沒怎么樣,反而語氣和煦幾分:“的確是要好好查了。今兒老二中毒,明兒會不會就是老大和別的皇子?就是朕這里,是不是也不安全了?皇后,這事兒就交給你,務(wù)(wù)必好好查清楚!不管是誰,敢做這樣的事情……”
皇帝的語氣里雖然沒怎么樣,可是不知怎么的,陶君蘭就生生的打了一個寒戰(zhàn)(zhàn),心里明白:這是皇帝真生氣了。而且,對皇后似乎也有些怨言?不然,剛才也不會在說這番話的時(shí)候,特特的看了皇后一眼。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只叫人覺得有些不寒而栗。就是不知道親身體會的皇后又是個什么感受了。
不過不管皇后是什么感想,面上卻是半點(diǎn)兒也沒露出來的,反而一臉平靜:“皇上說得是,這事兒臣妾必是要好好查的。況且,這里畢竟是后宮范圍,臣妾也想看看,到底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臣妾眼皮子地下謀害皇子!”
皇后這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錚錚作響。似乎有莫大的決心和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