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那胖子說出身份，又看那長鼻大耳圓滾滾的身體，倒也還真有幾分像豬?？刪茲允怯行┎喚?，荚~茄幟竊鯐]有妖氣的，除非是麒麟那種修為高到了極點，能將妖氣收放自如的他看不出來，其他妖怪——象白虎青龍之類也總還有些端倪可尋，這小小一頭豬是怎樣做到的！“你真是妖怪？身上怎會沒有妖氣？”
胖子嘀咕著：“你身上還不是沒妖氣！怎么，還說我！到底有沒事，沒事我就走了！”
君白想弄個明白，可又看他一臉的不情愿，倒也拿他沒奈何，這時舒黍說話了。“狐貍，正好咱們要去找吃的，這胖子就送了一只雞來，你看我們是不是……”
胖子一聽這話，忙將雞抱在懷里，叫道：“不行不行，要我做別的都行，把它拿走了還不如不救我！”
舒黍見胖子對那雞一副寶貝得不得了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有心要捉弄他一番，當下便高談闊論起來，其大意是：救人一命，勝造七極浮屠，這雞該送他以做報答。那胖子卻是不說話，只將雞死死的抱著不停搖頭。
君白見他兩人一個喋喋不休，另一個頭像撥浪鼓似的搖著，儼然一對活寶，心知若任舒黍扯下去那肯定沒個完了，于是對胖子揮揮手道：“你去吧！沒事了！”正好胖子被舒黍纏得火大，聽了君白的話，便如逢大赦一般，掉頭就跑。
“哎，你等等啊，跑那么快干什么！” 舒黍見胖子不再理他，只知道拼命的跑，心中有些懊惱——這一路上，狐貍是不怎么說話的，他又不敢真把狐貍惹急了，弄得一天到晚無趣之極，好容易有個可以欺壓的對象，怎么都得留下來！
“胖子，慢點，我有話說！”可那胖子卻跑得更快了。舒黍急得抓耳撓腮，忽然心頭靈光一現，大叫起來：“胖子，有吃的，好多吃的！”
舒黍這話起到了效果，胖子果真停了下來，轉過身，將信將疑的看著他。
“你不是還沒去找嗎？哪來的吃的？”君白不解的問。
“狐貍，你別插嘴！” 舒黍三步兩步跳到胖子身邊，道：“你看我老人家也像是要貪你一只雞的樣子嗎？”
胖子點了點頭，答道：“是有點像！”
聽到這個答案，舒黍險些暈了過去，他猛翻白眼，道：“不想我堂堂賊王在你眼里竟成了這等小人，其實你大可放心，我還看不上這點小東西！我只對你說一句話，只要跟著我，包你吃穿不愁，如何？”
胖子盯著舒黍，眼中射出的全都是不信任的目光。舒黍感覺自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道：“你小子居然還不信！”他將手伸進懷里，似乎要拿什么東西出來，可那手放在里面就是拿不出來，他的臉色也立刻陰沉下來。舒黍在懷里又是一陣摸索，可還是什么都沒拿出來，他的臉色已變得鐵青。
“你到底要做什么？”胖子不耐煩的說道。
“等我，我去去就回。狐貍幫我看著他，別讓他溜了！”言畢，舒黍便向土中鉆去。
不過片刻工夫，舒黍又從土里鉆了出來，手里提了兩串銅錢。那胖子見了銅錢，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胖子，看到了沒？這村里窮，我還費了寫周折才找到這點，要是在城里，我便抬上兩箱金銀財寶出來也不是難事！你說跟著我會不會缺了吃的！” 舒黍說完還將銅錢在胖子眼前晃著，胖子的目光便跟隨著銅錢左右轉動……
“如何，想好沒有？”
胖子略微遲疑了一下后問道：“要我給你做什么事嗎？”
舒黍笑嘻嘻的回答：“不用不用，只要你平時陪我說說話就行。喏，拿著，給你了！”胖子一聽，沒有什么附加條件，他將雞往地上一扔，忙不迭的抓過銅錢，愛不釋手的摩挲著，還向著銅錢上呵了口氣，放到耳邊，輕輕一彈，滿臉陶醉的聽著那清脆的響聲，最后才小心翼翼的揣進了懷里……
……
入夜時分，三個妖怪在林中點起了一堆篝火。舒黍躲在一個火照不到的陰暗角落里啃著從路上隨手摘來的水果；君白靜靜的坐在火邊；而那胖子卻是將雞洗凈，把藕塞到進雞肚子里，再用一根小木棍串起雞架在火上翻來覆去的烤。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流落到了這種地步？”君白忽然問了一句。
“我叫悟能！”
“無能？” 舒黍聽到胖子的名字，噗的一聲吐出了口中的水果，大笑起來：“哈哈，無能！看你那樣子倒還真是無能??！好名字，好名字！”
胖子轉過頭憤怒的說道：“是悟能，領悟的悟！”
“不對不對，是無，沒有的無，你看你這樣子，分明便是無能嘛！”
“是悟，悟！”……
看一豬一鼠為了個名字便爭執不休，君白不禁又搖起頭來，再看那爭論似乎有越演越烈的趨勢，他忙打岔道：“悟能，你怎不去參加萬妖會，去了那總要比現在好些的?！?p> “是悟！”悟能再對舒黍說了一次后才回答他的問題：“萬妖會？我聽說過的，是不是一群大妖怪商量人該怎么吃味道才最好？”
君白一愣，這萬妖會怎么變成了吃人大會。他有些奇怪的問：“你聽誰說的？”
“就是山里那只野貓說的，他說有個什么老虎王召集小妖怪，去商量一件事，好像是和人有關。我想了一下，他們都是些大妖怪，不會擔心沒吃的，那肯定是商量吃人的事了?！?p> 君白聽了之后哭笑不得，他費了好大勁才將萬妖會原原本本的給悟能解釋清。悟能聽完以后，抽動了兩下鼻子，呼嚕了幾聲，滿不在意的道：“原來是這么回事，和我沒關系，去不去都一樣?！?p> 君白聽悟能一副局外人的口氣，他有些詫異——萬妖會所議之事關乎妖族存亡，可在悟能口中怎變得無關緊要了……
“去不去都一樣！為什么？”
悟能翻動著烤雞，淡淡的道：“我去做什么，他們都是些大妖怪，他們法力高強、修為精深，”說到這里，他的話風忽然一轉，語調也顯得有些激奮“他們只知道讓我做這做那，也不管我想什么，要什么，他們只關心自己，只知道欺負我這種小妖怪……”
悟能的神色黯淡了下來，聲音也隨之低沉：“再說了，就算我去，又能做什么？我除了能吃能睡還會干什么，你也看到了的，剛才我偷只雞都險些被抓住。不像他們，他們天生便有利爪尖牙，可我沒有，我也活了幾百年，可連幾個拿鋤頭的農民都打不過。都說人怕妖怪，真不知道他們怕些什么！剛才你說萬妖會去了幾千個大妖怪，還說天下妖怪都到了大半，卻是把我們這些沒能力的小妖怪都排除在外了。就我原來住的山里便有上千小妖怪，天下的妖怪全加起來怕也不少于數萬吧。嘿，現在可好，我們都不是妖怪了，可又不是人，那我們到底是什么？你也算是大妖怪，能告訴我嗎，在你眼里，我們究竟算什么？”
君白聽了這番話只覺心中苦澀，原來妖與妖之間有的不僅僅是矛盾，還有這許多差別。麒麟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些，是他說漏了么……
“大妖怪，這就是那些大妖怪啊……”悟能感嘆著，同時臉上還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不知怎的，君白竟覺得那笑容里滿是嘲諷與鄙夷……
這時雞已經烤得差不多了，那外皮已變成了金黃色，一滴滴油珠掉進火堆里，發出哧哧的聲響，火苗也隨之一竄，給那金黃中又涂上一抹火紅，濃郁的香味在空中飄蕩。舒黍早已是垂涎欲滴，這些天來他就吃了幾個水果，又被那香氣一激，當下便大叫了起來，“哎，無能，你說這么多干什么！再這樣雞都要焦了，我還等著吃呢！”
悟能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沒你的！”
舒黍一聽，心中大急，他跳到悟能身邊道：“胖子，你怎么能這樣說？好歹我也是救過你命的！”
悟能白了他一眼：“你當我是傻子，到底是誰救的，我心里明白?！?舒黍頓時為之語塞。
“好了！”悟能挑起烤雞，向君白問道：“狐貍，你要不要？”
君白聞著那香氣，總覺得有些不習慣，畢竟四百年的素食習慣已在他心中深深的扎下了根。他搖了搖頭道：“我吃不慣，分給老鼠一些吧?！?p> “對，狐貍這話說得好，分一半給我！” 舒黍已經將手伸到雞旁，看那樣子，似乎是要趁悟能不注意時一起奪了去?？晌蚰軈s滿臉的不情愿。將身子一側，躲了開來，。
舒黍看著眼前便是香噴噴的烤雞卻拿不到手，心中不舒服到了極點，肚子又不合適宜的叫了起來，別提多窩囊了。他眼珠轉個不停，忽然計上心頭——這胖子不是貪財么，用錢引誘他就行！
“哎，我說胖子，就算不是我救的你，我總給了你兩串錢吧，別說半塊雞，買十只也綽綽有余了！”
悟能聽了這話，面色緩和了些，他手伸進懷里，那兩串銅錢安安穩穩的放著，觸手還是溫熱的……
舒黍看他那表情，知道那烤雞離自己不遠了，他又趁熱打鐵道：“胖子，分我點，等進了城我拿十兩銀子給你，怎么樣？”
十兩銀子！悟能的心活絡了起來，兩串銅錢揣在懷里就這樣舒服，要是換成了銀子……
“你說話算數？”
“算，當然算！你聽誰說過我舒黍說話不算的！”
悟能猶豫片刻，終于還是沒能頂住金錢的誘惑，他撕下一條雞腿，遞了過去?！壩浿釵沂畠攝y子，給！”
舒黍連忙接過，咬在嘴里，還含混不清的道：“就這點？”可他正想討要時，悟能卻已溜到一個角落開懷大吃去了……
不知是否太餓的緣故，舒黍覺得那雞腿里又帶有些荷葉的清香，卻是分外鮮美，可惜，就是太少了！這時，他見君白正面帶笑容的看著他，那舉止神態間說不出的悠閑自在，有些好奇的問道：“狐貍不都是愛吃雞的嗎，怎么你不要？”
君白搖頭道：“我出生到現在都是吃素，習慣了?！?p> “可惜，可惜！” 舒黍嘆息過后，忽然說道：“狐貍，你不吃，那把你那份給我怎么樣？”他說完也不待君白回答，徑直跑向悟能，口中還叫著：“胖子，狐貍答應了，把他那份給我！哎，你給我留點……”
此后的幾天里，舒黍都是自己去偷些熟食，可怎么也比不上悟能做的那般鮮味，可當他去央求悟能時又總會被敲詐一次，到最后卻已是欠下幾千兩紋銀了……
……
這些天來，三個妖怪一直在荒山野嶺里走著，偶爾路經城鎮，舒黍總是叫著要進城去，悟能惦記著舒黍差自己的銀子也隨聲附和，可都被君白淡淡的一句“我不喜歡”便堵了回去……
這一天，他們來到了九江城外，舒黍又叫了起來：“狐貍，總在這野外走著也不是個辦法呀，咱們進城去吧，找個客棧，弄點吃的，好好休息休息！”
悟能也跟著說道：“對，進了城，也好把欠我的銀子還了?！?p> 君白見到兩人懇切的目光，卻還是像往常一樣搖頭道：“我不想去，你們自己去吧?！?p> “不行，萬一你跑了，我的寶劍怎么辦！要去一起去，要不都不去！” 舒黍的兩撇小胡子抽動了兩下，又道：“狐貍，你不就是那張臉惹事么，戴張面紗就好！無能，你說是不是啊！”
聽到舒黍問他，悟能卻搖起了頭，支吾著：“面紗，不好，戴上那東西看起來很奇怪?！?p> 君白一想也的確如此，姐姐以前就是戴著面紗，可他總覺得不自在，要是換做自己戴上面紗那就更不舒服了。
“嘿，你個死豬，怎么這樣說話？要知道進了城就還你錢，不進城嘛……反正又不是別人欠我錢，我急什么急……”舒黍邊說還邊捋著小胡子，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真的進了城就給我？”
悟能的話剛一出口，舒黍便如同受到了莫大委屈般轉過身去，馬著臉也不說話。悟能一下便急了起來，要知道幾千兩白花花的銀子還要靠這只討厭的老鼠才能得到啊，他連忙說道：“其實不用戴面紗的，我另外有辦法！”
“什么辦法？”君白與舒黍一起問道。
悟能沉思良久才一咬牙說道：“狐貍，我看你心腸還算好，不像山里妖怪只知道欺負我，就幫你吧！你不是問我怎么沒妖氣嗎，其實只要是妖怪都有妖氣的，不過我有辦法把它遮??！”
舒黍聽他說的只是妖氣，卻與君白的容貌完全無關，說了也等于沒說，他不滿的道：“無能，你知道狐貍是要什么嗎！”
“知道，你等我說完不行嗎！”悟能橫了他一眼，“其實容貌也和妖氣差不多的，都是講究怎么用別的東西將原本的壓下去，我現在就幫你弄。老鼠，你去給我找這些材料來，聽好了，要……”
悟能將舒黍找來的材料調成了糊狀，君白看去，只覺得黑乎乎的像是泥漿，感覺有些惡心，他疑惑的問道：“這個怎么用？”
“涂在你臉上，把你的皮膚變黑變粗點，再修修眉毛就差不多了！”悟能說著，同時將黑泥抹在手上，再伸手便按向君白的臉。
“狐貍，閉上眼睛，別動！”君白剛想避開，悟能便叫了起來。君白一怔，那手便已經按到了臉上。接著，悟能便是一陣亂抹。抹完后，他拍拍手，得意的道：“好了，現在等著，過會再給你修眉毛，等弄完你就不是現在這樣子了！”
那黑泥涂在君白臉上，初時他還覺得涼涼的，可隨著時間推移，黑泥溫度不停升高，竟有些燙人了，其中不知道還有些東西，弄得臉上癢癢的。他伸手想扣下來卻又被悟能阻止，只能自己忍著。
又過了片刻，君白感覺有一種氣息從黑泥中傳出，滲進了面部皮膚里。很奇怪的氣息，竟有些像是五行之氣，可又說不出究竟是哪一種，倒像是五行合一，也不知道那胖子從哪學來的！
“時候差不多了，現在開始修眉毛！” 悟能語聲未落，君白便感覺有幾片薄薄的東西放在了眉間，好象是指甲……
悟能滿意的抽回手，道：“好了，取下來吧！”君白立刻幾把抓下黑泥，又用道符引出一道水流來，將臉仔細清洗了一片，這才抬頭向兩人問道：“我現在是什么樣子？”
“不錯，現在稍微象個男人點了！呶，拿著，自己看看！” 舒黍點著頭，同時從懷中取出了一面鏡子遞給君白。
這還是自己嗎？君白看著鏡中的人有些疑惑了，那輪廓和以前一樣，不見有變化；臉比以前稍稍黑了一點，可比起他見過的大多數人還是要白得多；改變最大的是眉毛，粗了點，濃了些，雖稱不上是劍眉，可再也不是以前的柳葉兒了！不過最讓君白叫絕的是，雖有改動，卻改后不失協調，容貌有了些變化，可看上去還是像以前一般自然。
悟能在一旁道：“狐貍，你什么時候想要回原來的模樣，只要化回狐貍的原形，這藥力自然就消了?！?p> “狐貍，不錯吧，真沒想到胖子除了會做吃的還有這種能耐！怎么樣，現在可以進城了吧？”
君白仍是有些猶豫，他猜不透人的心思，要是又像以前那樣可該怎么辦……
舒黍看著君白的表情，隱約猜到了他心中的顧慮，當下拍起胸口保證：“狐貍，放心，你現在這樣子頂多有幾個小姑娘會多看看，別人就不必擔心了！要是出了差錯，你找我麻煩就是！”君白聽他似乎頗有信心，又想起往日里聽說的一些人間故事，終于忍不住點下了頭。
“胖子，走咯！進城去！”
“記著進了城就還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