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地因小事吵,不記原因,只記吵的兇,我便在那慢節奏小城街道空無一人的十一點半出走。
十一個月前,因體育加試補考結束的下午沒回學校上課而被記大過。同行同學問過班主任兩次的,班主任的回答都是“不需要返校”。委屈。同學澄清,班主任因不想背傳達錯誤的鍋說謊,所以孩子們的話沒人相信。
東北的十一月挺冷,天黑得也早。我以為事情過去了,像往常一樣坐校車回家,下車,老舊小區暗處的流浪狗突然攻擊我,我跑著,叫喊著求救,沒人理,我的余光瞥著遠處本在說笑卻突然停下的人群,我知道,他們注意到我了,只是不想多事。忘了跑了多久、多遠。狼狽回家,漆黑的單元樓,因為誰家都不想多分一度電給別人用,走廊的燈線被盡數掐斷。五樓,到了。沒有鑰匙,因為“放在我手總是要丟,不如不拿。”還好,聽著門里的電視聲,家里應該是有人的,我凍疼的指尖蜷縮起來,握拳,敲向那些崎嶇、爆起的鐵皮“當當當。”因為被罵過敲門太急,好像報喪似的,所以這簡單的碰撞也變得小心翼翼。
......
門的那邊,沒有回應。只是聽到了剛剛的節目好像結束了,似乎是什么旋律代替了大概是狗血劇情里兩個女聲的喋喋不休。
“當當當。”在重復了幾十遍后還是一樣,只有我和門進行著機械的碰撞卻怎么也影響不到門內的人。我也想懂事點,把媽媽想成是忙碌了一整天家務后后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可泡沫墊子上踩來踩去的聲音在瑟瑟發抖的我的耳中太過刺耳。我明白,一如既往的賭氣和冷戰罷了。她在等兩個半小時后爸爸下班,能把我錘的罵的淚涕交加再盡力克制哭腔和抽泣和她說對不起。
膩了。下樓,借著樓道里還能勉強讓凍疼卻還沒完全僵化的手活動的溫度,摸索出書包里唯一的一塊錢,坐上了一輛通往火車站的公交。
沒有手機,沒有其他親人朋友的聯系方式。可我想,這個時間,在另一所高中還沒放學的男朋友或許能在放學之后給等在他校門口的我一個抱抱。
可笑,破舊、漏風、隨著路況變差開始發出咯吱咯吱零件碰撞摩擦聲的公交上的我,在它駛出八九站后想起,他今天放假。可,沒關系,那個在妄想瞬間找到包食宿工作的想法在經過不斷嘗試破滅后,和乞丐、瘋子、騙子、擠過的地下通道,不停被趕走的ATM機,和凌晨的公廁蜷縮的夜晚已經過去了。
只是想說,這次出走,我又坐上了這班公交。
還是經過那些漆黑又崎嶇的荒野,還是破舊、漏風、隨著路況變差開始發出咯吱咯吱零件碰撞摩擦聲,還是那些我曾再掙扎了八個月的無數個黑夜中見過的路燈和建筑。但還好,這次不是帶著路上偶遇鄰班同學‘資助’的口罩,加絨沖鋒衣兜里的手機上乘車碼也代替了那枚書包縫隙里的破舊、貼了兩條膠帶的紙幣。

楊木木她媽
不帶手機是因為學校半強制要求上交,家長覺得我上課會玩,所以沒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