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痛苦的漩渦三日有余，顧臣還是沒想出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

　　天色即將步入黃昏之際，聽到院里有人嚷嚷著老爺夫人回府了。

　　顧臣丟下手上的活計，快步走到前廳，正好撞見陳老爺陰沉著一張臉走進堂屋。

　　“那個大逆不道的家伙最近可有反省？”陳老爺一身風塵仆仆，茶還沒顧得上喝一口，就向身邊站著的王管家發問。

　　“回老爺的話，二小姐這幾日都在房里閉門思過，已經知道錯了，老爺莫再生氣，傷了身子。”王管家垂著頭，小心翼翼地回說。

　　“唉，是我和夫人將她們姐妹寵壞了，生得如此頑劣，實乃我陳家家門不幸。”陳老爺靠著椅背雙目緊閉，一副頹然的表情。

　　王管家幾次欲言又止，最后鼓起勇氣試探著問陳老爺：“不知老爺這次前去與柳員外相談如何？有什么需要咱們這邊準備的，我盡快辦妥。”

　　陳老爺無力地揮揮手，說道：“為人子女者可以忤逆不孝，我這個當爹的卻無法真的不顧她死活。婉儀已經傷了柳棕樸的面子在先，若再把梔言送去柳家，恐怕是討不到什么好果子吃。我前些日子當著大家的面那么說，不過是想嚇唬嚇唬她，難不成還真要在這個當口把她送去受人白眼。”

　　顧臣聽到這話頓感胸口一塊大石落地！

　　原來這陳老爺還算是個慈父，只是有些封建迂腐罷了，不過畢竟是古代人，無可奈何。

　　“老爺說得對，只是那柳員外愿意吃下這個悶虧，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王管家有些吃驚。

　　“那柳棕樸是什么人？怎可讓自己吃了虧。他借機獅子大開口，生啃了我陳家好大一塊肉去。罷了罷了，就當是為這不孝女破財消災吧！明日上午把當鋪的侯掌柜叫來，我有些事要與他商議。”

　　陳老爺交代過后，晚膳也沒有吃，就回房休息去了。

　　多日的煩惱一掃而光，顧臣頓感頭也不疼了，簡直神清氣爽。不過這次也算窺探到了一些柳家的齷齪事，日后找到證據，還是要將他們扳倒，往大了說是為民除害，往小了說，就算是為大小姐和凝香姑娘報仇了。

　　次日清晨。

　　二小姐的禁足令尚未解除，不過陳家大宅內已經恢復往日的平靜。

　　顧臣早起去看過纓雪，她雖然還不能下地，但精神已經好了許多。所有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就在顧臣到處轉悠偷懶的光景，看到王管家帶著一名中年男子進了老爺的書房。想起昨天傍晚王管家與陳老爺的對話，這人可能就是侯掌柜了。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不少時日，顧臣現在初步搞清楚，這荊陽城大概就相當于現代社會的縣級市，旁邊的漢昌大約相當于副省級的地級市。

　　陳家在荊陽城里不說首富，起碼也要穩居前三。陳家的業務范圍涉及多個行業，不過最為賺錢的，就要屬這當鋪的生意。

　　因為家庭因素影響，以前的顧臣沒有機會繼續讀書深造，算得上人生一大遺憾。不過他業余的時候喜歡讀一些名人傳記，尤其是那些商場大鱷的自傳，里面的傳奇人生令他向往不已。

　　這個侯掌柜，放在現代應該也能算得上CEO了，顧臣有些好奇，支撐起陳家最大一條商業分支的侯掌柜是個什么樣的人。這么想著，不知不覺地就蹲起墻根偷聽起來。

　　“一百萬兩？！幾乎快要趕上陳家當鋪一年營收的總和了，老爺就這么允了？！”是一個陌生的男聲，想來應該是侯掌柜了。

　　“不允能怎么辦？那兩個丫頭做出這種事，柳家肯收錢息事寧人就算燒高香了。”陳老爺語氣里滿是無可奈何。

　　“那柳老爺倒是會打算盤，知府大人為了達成自己的政績，號召附近商戶捐銀，柳老爺便攬了這個活去，最后大家捐了真金白銀，功勞恐怕都被他一個人占盡。”

　　“柳棕樸說知府大人官職在身，不便親自搞這些納財之事，為了避嫌只好請他出面牽線。”柳老爺解釋道。

　　“哼，這種理由連黃毛小兒都無法唬住，竟然也說得出口。”侯掌柜語氣里充滿不屑。

　　“好了好了！今日叫你來是通知你快些籌措出一百萬兩銀子，不是聽你在這里教訓老夫。”陳老爺急了，其實侯掌柜說的這些道理他怎么會不懂，只不過無可奈何罷了。

　　“老爺的吩咐我記下了……五日內便可辦妥。”侯掌柜不再發牢騷，應下陳老爺的指示。

　　“其實若只是捐銀，倒也無妨。不過這次去柳家，這柳棕樸還提起一事，才是真的棘手。”陳老爺語氣里透露出些許不安。

　　“何事啊？老爺快講。”侯掌柜是個火急火燎的性子。

　　“其實之前柳棕樸就曾跟老夫提起過這事，不過當時就被我回絕了。你也知柳棕樸前些年辦了個什么永信商會，漢昌及周邊一些小城的商家加入之后，短時間內生意的營收都增長了不少，個別行業甚至達到壟斷的地步。大家私下都傳，這柳棕樸與漢昌的知府宋源宋大人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這年頭辦事，沒點官家的關系確實不行。今年早些時候，我便去拜訪了柳棕樸，希望加入他的永信商會。”

　　“這事倒是沒聽老爺提過。”侯掌柜說道。

　　“因為他提了些苛刻的條件，我們二人并未談攏。當時柳棕樸提出，若要加入永信商會，必須接納一名由他派出的親信，進駐到我陳家的當鋪做二掌柜，處理些特殊的‘當品’。陳家的人不許干涉，也不能問‘當品’的來由，并且連賬目都要另作一本，每月連著這些‘當品’一起，交給柳棕樸處理。”

　　“這……”

　　“老夫知道你想說什么，我也明白這其中必然存著些貓膩，所以當時就找了個理由婉拒了柳棕樸。”

　　陳老爺頓了頓繼續說：“后來過了些時日，這柳棕樸因為一些生意上的事登了我陳家的門，就是那一次他碰巧在花園里見到婉儀，回去后就托人來找我議親。我和夫人本來是不愿意把女兒嫁給一個老頭子的，但是考慮到陳家的生意這些年因為一些因素總是受阻，要想破除這些阻礙還是得加入那個永信商會。而且柳家不管怎么說也算是附近的名門望族，配我陳家倒是只高不低，我便咬牙應下了這門親事。”

　　顧臣心想，難怪電視劇里總是演一些豪門聯姻的橋段，原來有錢人家也有自己的苦惱。

　　陳老爺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本想著這下加入商會的事該是八九不離十了，誰知那兩個不孝女鬧出了這等丟人現眼的幺蛾子。這姓柳的別說讓我陳家加入商會了，怕是以后逮住機會就會給我們使絆子。所以老夫這次前去，就是想看看有沒有什么轉圜的余地，沒想到這個姓柳的除了要求陳家捐銀一百萬兩，又把當鋪那件事提了出來。”

　　“老爺不會是答應了吧？！”侯掌柜聲音高了幾度，打斷陳老爺的話著急地追問。

　　空氣凝結了片刻，陳老爺低沉的說道：“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