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未關嚴,透進來的夜風吹得燭火明明滅滅,巡邏的禁軍整齊的腳步聲由近至遠。
我屏退了阿顏和嬤嬤,一個人半倚在塌上。大周的錦被沒有江寧的蠶絲被光滑,粗糙的質地搓的肌膚生疼。我每晚都難以入睡。
也是這樣的夜晚,風吹的呼呼的響,我聽著表姐江淮吟的聲音漸漸就沒了。
今夜的風實在有些大了,寒涼簡直透進我的骨子里。在江寧,即便是三九寒天,也不曾有這樣瘆人的冷意。
我起身去關窗。卻見窗外有只花斑貍,和我在江寧那只有五六分相似吧。
我不由得出神,不再想關窗,只是靠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它。
其實在江寧的那只花斑貍,我已經記不得它的樣子了。只是覺得此前的這只應當是要與它相似的。
我的那只花斑貍,想來,也早就葬身血河了吧。
是在江寧,二見謝玄的時候。我已經記不清我又怎么會與他相遇。只記得當時他一身白衣,懷抱著一只小小的花斑貍,又揭下了我的面紗,笑意盎然的樣子,很難不被奪去心魄。
在我愣神之際,他笑道“姑娘的面紗竟然被在下揭開兩次,在下不陪個禮似乎說不過去啊。”
后來那只花斑貍自來熟地跳到我的懷里。謝玄經過我身側時輕輕地說了句“我們后會有期。”就離開了。
溫熱的氣息使我的耳朵發熱,怔在原地許久許久。看著他漸漸沒于人潮挺拔的背影,我的心也跟''著湮沒了。
這些回憶攪上來時,我竟心里有一陣發酸。撲面而來的夜風吹得我清醒下來。
鬼使神差,我蹲下來,朝那只花斑貍伸開了手臂,希冀它能跳上來。
自嘲之余,被一陣欣喜替代,當我感受到它軟而溫熱的身軀時。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心緒波動了,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若是阿顏在場,定要興奮地又叫又跳,就跟這只花斑貍一樣。
咳嗽聲在夜里總是會清晰幾分。當我抱起花斑貍的時候,看到面前站著一個人。
他站在月光里,身姿挺拔。
他說“怎么這樣不小心,感染了風寒”
“太子妃近來可安好?”
“怎不見服侍的嬤嬤丫鬟”
“用的可還順心?”
我未語。只是低頭撫著這只花斑貍。有那么幾個片刻,我好像不認識這個人,他在同誰說話。有些惶恐。而巡邏的禁軍對他畢恭畢敬。
“本宮的太子妃,怎么不說話。”他抬手欲撫摸我的頭,我本能的躲開了。
“是在怨本宮忙于政事,冷落了你嗎”他戲謔的話語讓我的腦海中少年將軍謝玄的身影與他重疊。
他是謝玄。大周尊貴的太子殿下,我這個被滅族的太子妃的夫君。
“江姑娘怎么不說話,是怕在下言而無信,不對你負責嗎”彼時謝玄,還是王兄在江寧結交的好友。
那日野外游船遇匪徒,謝玄出手相救時不經意間扯落了我的衣裳。
我早已羞赧地抬不起頭,更無力應答。迷迷糊糊地任由他給我披上了他的大氅。
這話卻始終圍繞在我腦海里了。嗡嗡作響。
晌久,我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眸。那就像口深潭無波的古井那樣平靜,也叫人看不透。
我說“謝玄,你放過我吧。”
“也放過你自己。”
“我不想怨你,我也殺不了你。”
“你我就不要再見了吧。”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的表情
說完就轉身離去了。回到我的床榻,閉上了雙眼。
晌久,有一雙手在我眼際拭去了什么。
身側是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