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對藏族文化及藏傳文化沒這么了解,所以面前的這尊高大的千手觀音像,在黑暗中并沒有給夏天理帶來那種心靈慰藉的感覺,相反充滿了神秘感、敬畏感,與平時在寺廟所見所聞大不相同。
夏天理只覺得,腦海里仿佛遭受強大的外來文化力量的沖擊,陌生至極,一種席卷認知和腦海般的感覺,但是亂濤之中又有秩序,使他處在一種亂而不亂的動態(tài)平衡。以至于他每次轉身看其他文物的同時,又總是忍不住回頭再去看看。
實際上他很快發(fā)現(xiàn),不只是那尊觀音像,大昭寺里面所有的佛像,都有一種神秘的魅力。
貼著墻壁一圈,全部都是供起來的佛像,鎖在深紅木的玻璃柜里,佛像大約都有真人半身高,都是鍍金或者真金的,身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供品,面前還有酥油燈點著。大昭寺里面,這類佛像和中廳的觀音像占據(jù)了大部分的空間,留有的行走余地很有限。
這些佛像所在之處,光線晦暗不明,卻增加了無限的景深。鍍金色的佛像,深紅色的木柜,油燈閃爍,一股令人敬畏不安而又能使人心情鎮(zhèn)定的力量揮發(fā)出來,充斥在大昭寺里面。
夏天理和黃蓉默默注視著一個又一個的佛像,內心也在默默祈禱,不發(fā)一言。
有些許地方開著小門,他們好奇進去,同樣發(fā)現(xiàn)里面滿是供奉起來的佛像,有的地方酥油燈燃得很旺,有的地方正好有人在打理。
要不是里面人頭攢動,并不冷清,他們還能好受點,否則可能就會被這肅穆莊嚴神秘的氣氛壓得難以行進。
夏天理越來越感到驚訝,他去過這么多地方,能讓他發(fā)自內心地感受到精神的威壓以及自身的渺小,實在是不多,大昭寺卻是他來過的最顯著,氣場氣息最強烈的地方。除此之外,大概就是靈隱寺最強烈。
可能宗教圣地都有這種內心深處的震懾力吧,或者說儀式感吧,他心想。
里面的這些佛像和文物,來歷都十分傳奇和珍貴,并不是千篇一律的。但這些東西,夏天理三人是幾乎不了解的了。繞著大殿參觀不久,他們就看到了一燈大師所說的12歲釋迦摩尼等身金像。
它供奉在一鐵簾門之后,面前滿是燃著的酥油燈,供品堆滿前桌。金像本身,端正坐著,雍容華貴至極,平視著前來參拜的虔誠眾生,仿佛在開悟指導眾人一樣。
里面有一個半光膀子的藏僧在收拾打理。外面人數(shù)眾多,潛心臥拜祈禱。
“一燈大師說的一定就是這個了。不對……就是這尊佛像了。”夏天理說道。
三人依著別人的樣,俯身跪拜祈禱叩首,然后退到后面,默默注視著虔誠的信徒以及金像。
“這個據(jù)說是文成公主進藏的時候帶來的供品,被當做寶物供奉在大昭寺至今,原先可能也是從西域請進中原來的吧。藏傳佛教以前是小乘佛教,注重修行自我。文成公主來了以后,引入了中原的大乘佛教,改變了藏傳佛教。”黃蓉低聲說道。
夏天理點頭。除了點頭,他也沒什么可說的,只能佩服黃蓉的知識量。但無論如何,跋涉了兩三千公里,終于來到了終點,一種滄桑和慨嘆之感油然升起。
“看下一燈大師交給我們的錦囊是怎么說的吧。”黃蓉提醒。
夏天理依言從懷中拿出白色小錦囊,取出里面的字條。由于這里光線很暗,只能勉強湊著酥油燈的光線查看。
只見字條上面寫著:“虔誠向佛,叩首千次,神明自現(xiàn)。”
夏天理和黃蓉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半晌才將情況告訴洪七公。
洪七公接過字條,皺眉察看,喃喃說道:“他這是什么用意呢?”
“我們真要叩首一千次嗎?”夏天理好奇,他有點難以想象,感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的意見是,你們最好還是遵照執(zhí)行。大師他既然這么說了,是決不會玩弄人的。但你們確認面前這個真的是大師說的12歲釋迦摩尼等身金像嗎?”
夏天理和黃蓉問了幾個人,都得到確認的答復。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來了。”黃蓉說道。
“嗯。但我建議晚一點,畢竟現(xiàn)在人還是太多了。等人都走差不多了,你倆再開始吧。”
夏天理和黃蓉覺得言之有理,當著這么多人,叩首千次,太容易引人注目,還是等晚點再進行比較好。
打定了主意,他們暫先繼續(xù)前進參觀了。上到二層,參觀類似的佛像,三四層也同樣。到了三層往上,便能明顯看見走廊上披著的紋有圖案圖騰的麻布,目的是不能讓大昭寺里面的神像以及高僧們見光,泄漏天機。最后到達出口,便從一段小木梯走下來。
此時,大昭寺的金頂引入眼簾。雖然一般人無法進入金頂參觀,卻能在外面近距離地看見。三樓的這個小平臺,周身紅瓦金頂,恢弘壯觀異常,加上此時太陽高度已經(jīng)很低,照耀在金頂上,使其熠熠生輝,光輝燦爛,就像青藏高原上的金珠閃耀。
夏天理被此景所打動,外面同樣充滿敬畏和莊重感,但更多的是氣息恢弘的壯美和健壯感,不像大昭寺里面那種神秘和肅穆氣息濃重。
透過金頂四角的屋檐,還可以看到遠處的大雪山。這個角度,這等景色,簡直就是天人合一。
三人閑逛一個多小時,到了八點鐘,逐漸日落,大地漸漸暗了下來,大昭寺也沒有這么多人了。他們看時機差不多,便重新依計劃回到了釋迦摩尼像旁邊,默默注視著。
“叩首千次,那就由我來吧,畢竟是救治我爹。”黃蓉低聲說道,咬了咬牙,便要準備下拜。
夏天理怕她辛勞,本想攔住她,自己去替她完成,但被洪七公攔在了前頭。“就讓蓉兒來吧,畢竟還是要最心純,最虔誠,沒有雜念,可能才能起效。”
此時周圍人幾乎沒有了,人聲安靜,大昭寺里面的佛像在晦暗的光線中無聲注視著三人。夏天理饒是再怎么心里虔誠,也還是有點吃不消,感覺自己的精神被壓解消融在這肅靜的氛圍中。可是說來又很奇怪,無論如何神秘和肅靜,內心卻是平和至極,毫無不安之感。
過了一小時,叩首千次完畢。黃蓉晃晃悠悠,有些暈乎,洪七公連忙把她扶起。由于千次叩首,蒲團墊有些破損,夏天理上前看去,只見里面隱隱顯現(xiàn)出一卷經(jīng)文。他慢慢抽出,定睛一看,原來正是《四部醫(yī)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