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蕭遠,“上次說的那幾個報案人,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小周還在查,不過何琳的尸檢報告和現場的偵查出來了。”
“哦?怎么說?”
“法醫在何琳的脖子上發現了兩條重疊的勒痕,證實何琳是被人勒死的,死因是窒息。”
“窒息?不是刀傷嗎?”我想起在案發現場,何琳渾身是血,王敏霞持刀橫眉冷對我們的樣子,
“不是刀傷,那些刀傷是在人死后又刺上去的。”
“死后捅的?”
“嗯,可能王敏霞當時以為何琳還沒死,所以補了幾刀。”
“這么說,確定刺傷何琳的刀也是王敏霞拿的那把了?”我突然想到現場除了霞姐,還有劉輝和那兩個跟班,他們手里都有刀。
“現場的刀具形狀都是不一樣的,我們比對了刀的刃口和死者的傷口,確定了一把刺傷何琳的刀,同時我們也在刀上提取了指紋,確定是已經死去的王敏霞的。”
“那勒死何琳的兇器找到了嗎?”
“嗯,我們在何琳的車里發現了一根麻繩,比對了麻繩作案產生的印記,和何琳脖子上的勒痕是一樣的,何琳的脖子上也有麻繩的纖維,另外在麻繩的兩端也驗出了王敏霞的指紋。不過案發現場沒有打斗的痕跡,我們斷定那里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嗯,我們緊接著查了何琳的住處,那里有打斗過的痕跡,而且有被打掃過的跡象。”
“所以何琳的家是第一案發現場?”
“不出意外,應該是,所以按現在的線索來分析,在何琳的家里,王敏霞和何琳兩人發生了爭執,隨后王敏霞用隨身攜帶的麻繩把何琳勒死了,而后她開車將何琳帶到了將軍大道的山腰小屋里,可能擔心何琳沒死,隨后又捅了幾刀,后來遇到了你們。”
“那劉輝他們幾個人怎么會出現在那里?”
“可能是王敏霞知道了你們也要過來,準備在這伏擊你們,所以喊了劉輝過來。你不是說之前給王敏霞打過電話,一直沒人接嗎?按照你們打電話的時間,她應該正在行兇和運尸。”
“嗯,這樣看來,也很合理。”
“嗯,動機也有,王敏霞和何琳既是上下級關系,又是合作關系,兩人長期聯手誘騙別人貸款,賣身,這次又要告訴你們馮婷婷藏身的地方,等于是出賣了王敏霞,她又是掌握了王敏霞犯罪鏈的關鍵人物,況且這么久的相處中,她能嗅到王敏霞販毒也是很有可能的,所以王敏霞想殺她滅口也在情理之中。”
“這么說,這起兇殺案也能落定呢。”
“嗯,基本沒什么大問題,不過你們上次說的那把有跟蹤器的鑰匙,我們仔細檢查了下,就是一把普通的鑰匙。”
“啊?沒有跟蹤器?”
“嗯,沒有什么跟蹤器。”
“照理說王敏霞知道自己不行了,不會再去編個謊話來騙我們啊?”我覺得挺難理解。
“可惜她已經死了,不然很多問題都可以問問她。”
“唉,人都死了,說那么多也沒用,這個案子還有個人沒找到呢,這是我們一開始就需要完成的任務啊。”
“你是說馮婷婷?”
“是啊,所有的事都是因她而起,可現在一件件事情都落定了,唯有她找不到。”
“嗯,我們找了賓館,車站,網吧等等一切需要登記真實身份的地方,都沒有她的蹤跡,尋人啟事登出去了好久,也沒接到一條線索,感覺她好像蒸發了一樣。”
“馮婷婷究竟去哪了呢?”我始終想不明白,如果真是一開始我們和陳娟猜測的那樣,她是自己藏起來了,那她總要吃飯,睡覺吧,怎么會一點線索沒有呢?況且現在王敏霞死了,她也沒有繼續躲藏起來的理由啊?難不成是因為和李明一起販賣毒品,躲著警察?
我還在想著事情,蕭遠的電話聲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現實。
“什么?人有沒有事?我知道了,我們馬上過去”。
“怎么了?”我看蕭遠突然變得很焦急,趕緊問他,他沒直接回答我,而是緊接著打了一通電話出去。
“小周,趕緊帶人去醫院,陳娟出事了。”掛完電話,蕭遠看向我,“剛才醫院值班的民警來電話,有人趁他去廁所的時候,潛入到陳娟的病房,差點用枕頭悶死她。”
“什么!”
“我們得趕緊去醫院看看怎么回事!”
“走!”
蕭遠開著車,我們很快便到了醫院,病房門口已經擠滿了人,有警察在現場維持秩序,我遠遠的看見邱豪坐著輪椅,在門口張望,邱豪也注意到了我,我上前問邱豪怎么回事,邱豪只是搖頭,說自己也是聽說樓上出了事,才上來看看什么情況的,小周從里面出來,看見我們來了,急忙把我們讓了進去,我推著輪椅,和蕭遠一前一后進了病房。
陳娟顯然被嚇的不輕,裹著被子,蜷縮在墻角邊,現場有一名女警和一名護士正在竭力安撫她,我們走上前,試著跟她說話,她卻突然大喊大叫起來,不斷的揮舞著雙手,女民警讓我們先出去,等她情緒穩定了再來問話,我們無奈,也只能先退出去。
“陳娟現在情況不穩定,我們不要再去刺激她,等她情緒穩定些再說。”我建議道,大家都默契的點了頭。
“先去查查醫院的監控吧,看看是什么人過來行兇的。”我看向蕭遠。
小周插話說:“已經讓同事去調醫院的監控了。哦,正好,來了。”我們一起轉身,看見一名警員拿著一個硬盤,正急匆匆的往我們這邊跑。小周找了一臺閑置的辦公電腦,我們一起查看了案發時的監控錄像。
“這里,這個人進了病房。”蕭遠指著屏幕說,“后退,剛才他有個轉身的動作。”
小周按著他的要求倒退了影像,“對,就這,放大。”蕭遠在一旁指揮著。
這個人怎么看的這么眼熟,總感覺在哪見過,我還在回憶著,邱豪突然大叫一聲:“平頭哥,他是劉輝其中一個手下,上次跟我們一起在山上的那個人。”
邱豪這一說,我立馬想了起來,沒錯,這個人是個禿頂,這個特點我記得很清楚,確實是上次想要了我們命的那伙人里的。
“把視頻往后退退,看看他和誰一起來的。”我讓小周退了監控的進度,小周晃動著鼠標,我們發現這個禿頭男人和另外一個瘦個的男人,從一樓一起坐的電梯,到了7樓后,便分開了,那個瘦個男人在走廊里來回走動,四處張望,而那個禿頭男人則徑直往陳娟的病房走。
“再往后退,看看有沒有劉輝?”
小周又把進度條往后調了調,我們發現兩人是從地下停車場步行上的一樓,車上還有一個人,放大以后發現正是我們要找的劉輝。
“劉輝怎么不上來?”小周問道,
“他上次跟我們打斗的時候,捅了我一刀,也被我捅了一刀,現在肯定沒恢復過來,所以才讓兩個手下上來行兇的。”邱豪回答他。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心里卻在犯嘀咕,‘他們為什么要殺陳娟呢?霞姐販毒的事我們都知道了,沒必要再來滅口啊?難道還有別的什么事,是我們不知道的?’我一抬頭,正好與蕭遠的目光碰在一起,他同我一樣,大概也在想著這件奇怪的事。
“不管怎么樣,先派人四處去找找他們三個,一定要把人抓回來。”蕭遠對小周說。
“明白。”
“等陳娟情緒穩定些,我們再去問問看,是不是有什么遺漏的信息。”
“嗯。”蕭遠看著我點了點頭,而后對小周說:“小周,馬上給陳娟安排換一家醫院,再多派人守著,劉輝這群人是亡命之徒,只要有機會,他們就會對陳娟下手,一定要保護好她。”
“知道!”
“先回所里吧,我們把現有的線索要理一理。”蕭遠看著我。
“好”我轉頭對邱豪說:“醫生說你沒什么大礙了,再休息兩天就可以出院了,過兩天我來接你出院,在這總感覺不太安全。”
“好的。”邱豪應了一聲。
我和蕭遠,小周剛到所里,還沒坐下,一位警員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隊長,這是何琳的尸檢報告和她的遺物,劉法醫說你上次著急跟他要的,但一直沒碰到你人,這是初檢,讓你先看看。”
“好”蕭遠接過警員送來的東西后坐在了自己的辦公位上,我就近拉了張椅子也靠過來,“你上次不是說尸檢報告已經出來了嗎?合著你到現在都沒看過正式的文件啊。”我打趣道。
蕭遠笑笑說:“上次我著急想知道何琳的死因,所以在老劉做完尸檢后,就去問了結果,要等他的書面材料,還得兩天,他做事太墨跡了。”
“呵呵,也不全是,老劉這個人吧,做事是慢了點,但是人家認真啊,死人的事可不能馬虎,就沖這一點,你也不能催他。”
“是是是,呵呵,我也就隨便說說,我哪能真跟他急啊,我看看尸檢報告和他上次跟我口頭說的,有沒有什么出入的。”蕭遠說完,順手拿起了那份報告,仔細看了起來。
我則隨意翻了翻何琳的遺物,一張沾了血的身份證裝在透明的證物袋里,證件上她素顏的樣子,看著很稚嫩,和我們見到的何琳判若兩人,大概這是她做學生時拍的吧,看看年齡,也才30歲,哎,可惜了。
我正嘆息,突然看到先前用過的那串鑰匙,蕭遠說這把鑰匙就是一把普通的鑰匙,里面沒有跟蹤器,我始終疑惑不解,隔著證物袋,又仔細琢磨了好久。
“還不死心啊,這里有技術人員出具的這把鑰匙的檢測證明,就是一把普通的鑰匙,你就是把它碾成末,里面也沒跟蹤器。”看來蕭遠已經看完尸檢報告了,我沒理會他,問道:“尸檢報告怎么說?”
“和上次說的一樣,沒什么大的出入。”
“嗯”
“要是沒什么要看的,我就先讓他們把東西收走了?”
我看了眼那些證物和尸檢報告,總感覺少了些什么,又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但一時半會又沒有頭緒,只能點頭表示同意。
蕭遠問我:“劉輝襲擊陳娟這事,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我還沒有頭緒,你有想法?”
“第一次劉輝三人襲擊陳娟的時候,將陳娟的頭打傷了,但陳娟命大,沒有生命危險。”
“嗯?”
“這次三個人又分頭行動,只讓一個人進了病房行兇,你不覺得這哪里不對嗎?”
“什么意思?”
“三個大男人,要是真想殺了陳娟,第一次動手的時候,陳娟必死無疑,他們將她打傷,就是為了逼她,想從她身上得到什么東西。”
“陳娟說那次碰到劉輝他們,他們打她,是威逼她說出馮婷婷的事。”
“對,那這次會不會也是這個原因?”
“你的意思是他們不是想殺她,而是想帶她走?”
“對,我們看監控的時候,我發現劉輝的車一直處于啟動的狀態,那個瘦個子一直站在電梯口,按電梯鍵,只有那個光頭男一個人進去了,而且當時他進去的時候,推了個輪椅。”
蕭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確實是這樣。
“陳娟可能發現了禿頭男,禿頭男想將她弄暈帶走,但她卻誤以為光頭要殺她。”
“但目的是什么呢?還是為了馮婷婷?可霞姐死了,那包毒品也被繳獲了,他要什么呢?”就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我突然想起霞姐臨死前說過,她丟了很多毒品和現金。
“對了!”
“你想到什么?”蕭遠趕緊問我。
“霞姐臨死前說她丟了毒品和現金,可是李明帶我們去的那個貨柜里,只找到了毒品,卻沒看到現金。”
“是呀,所以他們的目的很可能是為了那筆錢。”
“對!”
“馮婷婷把毒品和錢分開了放,所以他們急于找到馮婷婷,但他們以為陳娟是唯一知道馮婷婷下落的人,所以一直在找她逼問。”
“這樣理解的話,能說通。”
“可是陳娟并不知道馮婷婷的下落啊。”
“但是劉輝他們不這么認為。”
“陳平,我突然想到可以用陳娟作餌,釣劉輝出來,只要抓住劉輝,事情就都能知道了。”
“可這樣陳娟會很危險。”我有點遲疑。
“放心,我會派便衣埋伏在周圍,保證她的安全。現在就是該想想怎么布置計劃,怎么把消息放出去,讓劉輝知道陳娟在哪。”
我一時也沒別的什么好的辦法,只能點頭默許了他的提議,從所里出來后,我又去了醫院,陳娟已經轉移到別的醫院了,按蕭遠的話說,在沒做好“釣魚”計劃之前,現在陳娟的去向對誰都不能透露。我來到邱豪的病房,見他正看著窗外發呆,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顯然被我嚇了一跳,
“平頭哥,你怎么這么晚還過來了,陳娟這事有頭緒沒?”
我搖搖頭,“我和蕭遠猜測,劉輝那群人想擄走陳娟,而不是殺她”
“啊?怎么會?”
我把剛才同蕭遠一起分析的情況跟邱豪說了,邱豪聽完后‘哦’了一聲,表示明白。
“我覺得事情越來越復雜了。”
“按照現在的情況,劉輝是明面上的人,只要抓住他不就好了嗎?無非就是馮婷婷一直沒有動靜。”
“是啊,馮婷婷是最大的隱患,不知道是死是活,這一系列的事情不知道跟她到底有沒有關系,她到底去哪了呢?”
“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微乎其微。”
我和邱豪正說著話,護士長領著兩個年紀小一點的護士進了病房,
“邱豪,跟你商量個事,我們新來的兩個小護士,剛從學校畢業,要上手扎針,我看你人挺好的,能不能給她們試試手。”
“這.....”邱豪似乎有些為難,我則替他爽快的答應了下來,“扎扎扎,沒事,扎不壞,他皮厚著呢。”
邱豪皺著頭,嘿嘿一笑,“你這么喜歡被扎,要么你來?”
“我又沒病,給人家多行行方便,就是給自己多多方便,別那么小氣,來來來。”我一邊說著一邊把邱豪的手遞給護士長,護士長估計擔心邱豪反悔,順勢接了過來,笑著說:“沒事沒事,我就在旁邊看著,扎不壞的。”
邱豪就這么半推半就的著了道,小護士似乎為了表示感謝,主動同邱豪搭話:“你的血管很粗,很清晰,很好扎的。”話沒說完,一針已經下去了,邱豪“嗷”的一聲,叫道:“你這小姑娘,扎前說一聲,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啊。”
我偷樂了會,“就扎個針,至于么你,被劉輝捅了一刀也沒見你叫喚”
“是呀是呀,哪有那么疼的,還有啊,我不是什么小姑娘,我今年都22了。”給邱豪扎針的小姑娘一邊笑著替他貼著膠帶,一邊查看了吊瓶的滴速。
“才22,那還不是小姑娘?”邱豪回了她一句。
“那我豈不也是小姑娘了”另外一個小護士一邊笑著說,一邊給邱豪另一只胳膊量血壓。
“你也22?”邱豪問道。
“是啊,我倆是同學,差不多大,我21。”
“哎呦呦,怎么一聽到我們小姑娘你這血壓還上去了。”護士長故意調侃邱豪,邱豪雖說平時臉皮厚,卻也被臊的臉紅。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瞬間氣氛活躍了很多,感覺最近心里的陰霾一下子也掃清了不少。
“好了,打完最后這瓶點滴,就能出院了。”護士長交代了一下,跟我們揮了揮手,便離開了病房。
邱豪轉身看著我,沉著臉,“以后別拿我打趣。”看我沒動靜,又奇怪的問,“怎么了,平頭哥,我就跟你開個玩笑。”
“別跟我說話,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什么事?”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但現在還不確定,你先打點滴,別跟我說話,我理一會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