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晚，天色很差。

　　烏云遮天蔽月，沒有半點光芒垂落人間。

　　黑暗充斥到了這座城的每一處角落，不借助燭火照明，伸手難見五指。

　　黑夜下的沛縣，寂靜無聲，顯得有些可怕。

　　不知過了多久，或是已至亥時。

　　兩道身影貓著腰悄無聲息的摸到了一處大院的墻角。

　　“就是這里嗎？”

　　“對，就是這里，我們趕緊行動吧，少爺還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呢。”

　　兩人身著黑服，臉上圍著黑巾，在漆黑的夜色下難以看清樣貌。

　　小聲的交流了一句，便開始了他們口中說的行動。

　　一人動如脫兔，輕輕一躍，便攀上墻頭。

　　另一人的體型略壯，不過動作也不慢，在先前那人的伸手幫助下，也跟著翻上了墻頭，兩人穩(wěn)穩(wěn)的落在院內(nèi)。

　　這一系列的動作行云流水，看著極為流暢，顯然經(jīng)過了多次的訓(xùn)練。

　　兩人一進入院內(nèi)，便立即看到不遠處有一間廂房亮著昏黃的燭光，臉色不由微微一變。

　　其中體型略胖的人低聲罵了一句：“這么晚了，怎么會還有一處燈火未熄。”

　　“里面這人……會不會就是工坊的掌柜？”

　　他微微有些顧慮的說道。

　　目光望去，可以看到紗窗上映著一道人影的輪廓，人影頎長，隨著搖曳的燭光飄搖不定。

　　通過人影的輪廓，大致可以看出廂房內(nèi)的人應(yīng)該是坐在桌后，手撐著下巴在房內(nèi)思索著什么。

　　“掌柜？不用管他，如果他膽敢礙了我們的事兒……”另一人瞇著眼，冷笑道：“呵呵，正好一了百了，省去了少爺?shù)囊粋€麻煩。”

　　兩人蹲下身，低聲核對了一下白天踩點時獲得的信息，然后那名身型略胖的黑衣男子瞧準了一處地方，指了指，便起身快速遁去。

　　另一人瞇著眼望了望四周，在確認沒有異樣，特別是紗窗上那道影子還在之后，也跟著起身，緊隨其后。

　　兩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墻邊，融入到了黑暗中。

　　卻沒看見原本被燭光映照在紗窗上的黑影晃了晃，也跟著消失了。

　　……

　　工坊的布局坐北朝南，采用的是類似四合院的建筑結(jié)構(gòu)，不過，唯一不同的一點就是面積夠廣，遠比一般的四合院要廣闊。

　　整個工坊占地范圍將近五十畝，也虧得呂公有縣令這層關(guān)系，不然秦悠一個白丁想在沛縣拿下這座宅院，無異于癡人說夢。

　　西側(cè)是秦悠的住所，東側(cè)則是一大片房屋，里面臨時被改造為大通鋪宿房，住著在造紙工坊做工的壯工，足足二十多號人。

　　此時這些壯工早已入睡，兩名身穿黑衣的外來者來到此處，靠在墻壁上，側(cè)耳一聽，便聽到了房內(nèi)此起彼伏的鼾睡聲。

　　“不是這里。”

　　削瘦男子聲音低沉，一雙眼睛冷凜的看著壯碩男子，眼神中帶著質(zhì)問的意味。

　　壯碩男子被他的盯著，身體不自然地扭了扭，表現(xiàn)得有些心虛與慌張，似乎是極為害怕他。

　　壯碩男子連忙解釋道：“白天我想進來打探消息的，但這里的人警惕心太高了，我沒能混進來。”

　　“不過這次不會錯了，北邊，肯定是北邊，工坊的倉庫一定在北邊。”

　　“你可確定？”另一男子淡淡的問了一句，言語中沒有絲毫感情流露。

　　雖然身處黑暗中，無法看清樣貌，但聽著這冷冰冰的語氣，壯碩男子仍然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冷意撲面而來。

　　他連連點頭道：“不會錯了，南邊是大門，西邊是壯工們食宿的地方，東邊是工坊掌柜的住所，只剩下了北邊，那里肯定是他們造紙以及存放紙的地方！”

　　“那就快些行動，還愣著干嘛？”說罷，那身形削瘦的男子舉目一望，大致判斷出了方位，便是朝著一個方向快步而去。

　　雖是快步，但其身姿卻是輕盈靈活，靈動如狐，留下的腳步聲細不可聞。

　　由此可見，此人的身手極為了得。

　　也難怪壯碩男子占據(jù)著體型的優(yōu)勢卻會在他面前弱上一頭。

　　壯碩男子愣了愣，急忙咬牙跟上。

　　然而他的動作相比削瘦男子，卻是顯得笨拙了許多。

　　兩人摸著黑前進，很快來到了一座大門緊閉的屋前。

　　“應(yīng)該就是這里了，不過門上掛了鎖。”壯碩男子靠在門邊，剛想推開門，卻發(fā)現(xiàn)門上掛了一把銅鎖。

　　削瘦男子聞言嘴角微微上揚，擺了擺手示意他走開。

　　壯碩男子走開后，他一手從懷中掏出了一根發(fā)簪，另一手抓住了銅鎖，緊接著將發(fā)簪的尖頭插入鎖孔。

　　大概過了數(shù)十息的時間，門上的銅鎖發(fā)出“噠”的一聲輕響，鎖應(yīng)聲而開。

　　“李哥的技藝還是這么了得，不減當(dāng)年！”壯碩男子拍馬屁道。

　　“別廢話了，進去看看。”

　　然而削瘦男子似乎并不吃這套，冷斥一聲，伸手便緩緩?fù)崎_了門。

　　頓時。

　　一股股濃郁的氣味撲面而來，鉆入鼻孔。

　　“紙張的味道，看來這里就是存放紙的倉庫了！”兩人嗅到這熟悉的氣味，都是一喜。

　　削瘦男子緩步走入屋內(nèi)。

　　此時，天上的烏云漸漸有散去的跡象，隱隱有些許皎白的月光透過云縫照射而下。

　　借著月光，屋內(nèi)的情形漸漸的清晰。

　　一個個的竹筐整齊的摞在一起，擺滿了半間屋子，竹筐內(nèi)放的正是二人再熟悉不過的紙張，層層疊疊。粗略一算估計有上萬張。

　　隨著紙張的紅火，二人也不可避免的接觸到了這樣新奇的物品。

　　自然也就知道它的價值。

　　看著這滿屋的紙，削瘦男子惋惜一般的感嘆道：“可惜了，這么多的紙即將化為烏有。”

　　“李哥，我們可以裝走一些紙啊。”壯碩男子提議道。

　　削瘦男子搖了搖頭：“少了值不了多少錢兩，多了不便帶走，還是一把火燒了吧。”

　　“況且，只要我們完成少爺?shù)娜蝿?wù)，又何愁沒有錢兩？”

　　“東西帶了吧，趕緊點火，一把火燒了我們好早些回去復(fù)命。”

　　壯碩男子聽后有些失望。

　　但后一句話又讓他興奮了起來。

　　當(dāng)即也沒閑著，飛快的從懷里掏出三樣?xùn)|西。

　　火鐮，燧石，以及火絨。

　　這幾樣是秦朝通用的打火用具。

　　他們竟是打算一把火燒了這里的上萬張的紙，不，如果火勢蔓延開來，別說一萬張多的紙了，就是整個工坊都將化為灰燼。

　　噠，噠，噠！

　　手拿火鐮連敲三下燧石，火星四濺，很快火絨便著了。

　　一束火苗竄起，火光照亮了半間屋子。

　　同時也照亮了兩人的身形。

　　身穿黑衣的壯碩男子彎下腰，臉帶興奮，就要點燃竹筐里的紙張。

　　卻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屋外突兀的響起了一道冰冷的聲音。

　　這道聲音將本就做賊心虛的二人嚇了一跳，臉色猛變。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