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雨從來(lái)(lái)沒(méi)(méi)有想過(guò)(guò)，她會(huì)(huì)再次見(jiàn)(jiàn)到哪吒。
而哪吒就那么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
“香雨。”哪吒這么輕聲喚著。香雨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zhuǎn)，她嘴唇哆嗦著，雙手死死抓住哪吒的胳膊，就像當(dāng)(dāng)年，她看著哪吒從肉球里出來(lái)(lái)的時(shí)(shí)候，手指掐住銅盆的邊沿那樣緊。仿佛那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仿佛那就是她活在這世間的理由了。
“哪吒。”香雨也喚著他的名字。眼前的哪吒有如十五六歲的少年郎，看著那過(guò)(guò)分粉嫩的臉頰，香雨身子也輕輕顫了起來(lái)(lái)，眼角有眼淚輕輕劃過(guò)(guò)。
她的眼睛在望著他，是那么的明亮，就像是火炬在燃燒著，熾熱的目光牢牢鎖著哪吒。似乎想要把哪吒望到眼里，望到腠理，望到心肝。
“香雨，你看，我好好兒的。你不要哭了……”哪吒輕輕道，他拉著香雨的手，讓香雨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肚子上。
“哪吒。”香雨淚眼朦朧，哽咽著：“你的行宮被燒了，你的金身被鞭打……我……我沒(méi)(méi)有……沒(méi)(méi)有看好。”香雨抽抽搭搭的打著哭嗝，斷斷續(xù)(xù)續(xù)(xù)道。哪吒輕輕掙脫了香雨的束縛，用手揩去香雨臉上的淚痕。坐在了香雨的身邊，怒氣沖沖道：“李靖這廝！我已與他毫無(wú)(wú)瓜葛，就算我哪吒曾經(jīng)(jīng)是父精母血所化，現(xiàn)(xiàn)在我哪吒已將身上血肉還于他！他居然還如此對(duì)(duì)我！我與他，沒(méi)(méi)完！”
脾氣還是一如當(dāng)(dāng)年。
香雨忽然就笑了，道：“那你怎么著，他畢竟曾生下過(guò)(guò)你。殺了不成？”這時(shí)(shí)候香雨忽然意識(shí)(shí)到自己有多么越矩，忙改口道：“你不應(yīng)(yīng)該這么說(shuō)(shuō)的。事情都過(guò)(guò)去了。我現(xiàn)(xiàn)今最開(kāi)(kāi)心的事情，就是能和哪吒好好的在一起。”
這么說(shuō)(shuō)著，香雨的臉更紅了。哪吒看了立馬消了氣，道：“你這性子！”
香雨忽然覺(jué)(jué)著，眼前的少年應(yīng)(yīng)當(dāng)(dāng)還是那個(gè)(gè)賴(lài)在她懷里撒嬌的孩子，沒(méi)(méi)有什么不同。她忽然很想像哪吒小時(shí)(shí)候那樣，香哪吒一口。
這么想著，香雨的唇已經(jīng)(jīng)印在了哪吒臉蛋上。哪吒卻渾身一顫，離香雨遠(yuǎn)(yuǎn)了些。用一種不明所以的目光看向香雨。
香雨覺(jué)(jué)得腦子一下子亂了，耳朵里全是嗡嗡的，香雨呆呆望著哪吒。兩人就這么你瞪著我我瞪著你好一會(huì)(huì)兒，香雨才訕訕道：“怎么了，親一口也不行了？真是大了。我也老了。”
哪吒沉默了一會(huì)(huì)兒，才說(shuō)(shuō)：“這里是乾元山。我?guī)煾缸〉牡胤健Ｒ院螅憔馱讖@里住下吧。”
“你……不是……怎么？”香雨斷斷續(xù)(xù)續(xù)(xù)道，她不知道該怎么說(shuō)(shuō)。
“是，我是死了。不過(guò)(guò)，我?guī)煾贛孟沙丶t蓮絲藕為我重塑金身，如今脫了肉體凡胎。”哪吒說(shuō)(shuō)著起身，看了香雨一眼，頗為不自在道：“你先躺著，我去給你弄點(diǎn)(diǎn)吃的。”說(shuō)(shuō)著便快步走了。香雨想說(shuō)(shuō)什么，卻只來(lái)(lái)得及伸出手去，手還停在半空中，卻已經(jīng)(jīng)聽(tīng)(tīng)到重重的關(guān)(guān)門(mén)聲了。
香雨縮回了手，一動(dòng)(dòng)不動(dòng)(dòng)，僵硬著，望著門(mén)口。
面如死灰。
就連哪吒弄好了吃食，進(jìn)(jìn)來(lái)(lái)的時(shí)(shí)候，也還是看到香雨那樣木訥的坐著，一動(dòng)(dòng)也不動(dòng)(dòng)。哪吒把吃食放下，便在那里站著。
香雨尷尬笑笑，道：“我自己就行。”
哪吒站了一會(huì)(huì)兒，就出去了。香雨蜷縮起來(lái)(lái)，手緊緊抓住被子，肩膀一聳一聳的，好一會(huì)(huì)兒，抬起頭來(lái)(lái)，紅著眼眶，再看向被子，一片濕跡。
相見(jiàn)(jiàn)，何如不見(jiàn)(jiàn)。
香雨捧著碗，邊吃邊哭，恐怕，嘴里都是眼淚的咸澀味吧。
從這日以后，哪吒都極力避免和香雨見(jiàn)(jiàn)面，香雨有時(shí)(shí)候一天都不一定能見(jiàn)(jiàn)上哪吒一面。吃飯的時(shí)(shí)候鶴童子會(huì)(huì)送進(jìn)(jìn)來(lái)(lái)飯。
香雨越吃越少，漸漸的居然吃不下去飯了。香雨想著不如下山走走。
可是，山下不光是人了。居然有許多狐妖橫行霸道，香雨一個(gè)(gè)弱女子，見(jiàn)(jiàn)勢(shì)(shì)不妙，忙要走，卻被狐妖跟上了。
香雨掙扎，尖叫，卻還是被拖入了一片密林之中，那狐妖沒(méi)(méi)有修出模樣，還是人身狐頭，表情猙獰，摁住香雨就開(kāi)(kāi)始扒香雨的衣服，香雨掙扎一下臉上就挨一下。香雨的上衣被扯開(kāi)(kāi)了。香雨放棄了掙扎，流著眼淚望著天，一動(dòng)(dòng)不動(dòng)(dòng)了。這時(shí)(shí)候，狐妖作亂的手卻停了下來(lái)(lái)，然后整個(gè)(gè)身子都完全軟在了香雨身上，香雨看著哪吒，推開(kāi)(kāi)身上腦袋開(kāi)(kāi)花的狐妖，粗喘著。
哪吒來(lái)(lái)得很及時(shí)(shí)。
那狐妖慢慢縮小，變成一只腦子開(kāi)(kāi)了花的灰狐。香雨坐起身來(lái)(lái)，目光呆滯，望著哪吒。哪吒卻望見(jiàn)(jiàn)她衣領(lǐng)(lǐng)大敞，紅著臉就轉(zhuǎn)(zhuǎn)過(guò)(guò)身去。
“謝謝。”香雨整理好衣服，就起身。往山上走去。她回了頭，哪吒已經(jīng)(jīng)跟上了，只是不遠(yuǎn)(yuǎn)不近跟著她。
香雨忽然覺(jué)(jué)得，怎么那么冷呢？
怪了。香雨看看頭上的大日頭。
哦，是心冷了。
香雨笑著回頭道：“少爺，過(guò)(guò)一段時(shí)(shí)間我要走了。”是少爺，不是哪吒。
哪吒沒(méi)(méi)回過(guò)(guò)神來(lái)(lái)，愣了一下，道：“你去哪兒？”
“我要下山，我也要嫁人啊。現(xiàn)(xiàn)在看到少爺大了，能自己照顧自己了，我也就安心了。我都成老姑娘了，該許個(gè)(gè)婆家了。”
哪吒愣愣地看著她，渾身僵硬起來(lái)(lái)。
“嫁人？”
“恩，女人，還是有個(gè)(gè)歸宿的好。”香雨說(shuō)(shuō)完，笑著轉(zhuǎn)(zhuǎn)身，提著裙子便往山上走去。
轉(zhuǎn)(zhuǎn)身那一瞬間，香雨臉上便又掛滿(mǎn)了淚痕。提著裙子快步往山上跑去。
她沒(méi)(méi)有看到，身后的哪吒，就那么站著，望著她的背影，一動(dòng)(dòng)不動(dòng)(dòng)。
第二天，香雨就實(shí)(shí)現(xiàn)(xiàn)了她昨晚所說(shuō)(shuō)的話(huà)，早早便走了。
只留下一根竹簽，竹簽上歪歪扭扭刻著：
保重。
再無(wú)(wú)其他。